淮瑾將他抱起輕輕扔到床上,扇子也給沒收了,他伸手摘了床簾鉤上的玉鈴鐺扔過去:


    “想我還是用這個,扇子還是免了吧,我總覺得你是在饞酒。”


    江瑀搖著玉鈴鐺:“我懶。”


    淮瑾放下紗幬前睨了他一眼:“想我都這麽懶,果然是個小沒良心的。”


    許是精神緊繃的時間太久,淮瑾迴來後,江瑀倦意來襲。


    他指尖撥著玉鈴鐺,在叮咚脆響中,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哄睡著了。


    迷蒙中聽到房中有點動靜,他想是淮瑾進屋了,就徹底睡熟了過去。


    半夜他抱著人,習慣性往他身上趴去,聽到一聲悶哼,他還輕拍著哄了幾下。


    淮瑾被他壓醒,疼得鬢邊冷汗直冒,低聲罵了好幾句“小沒良心的”,他又不舍得推開人,就這樣被壓到絕望。


    這個臭毛病到底是何時養成的,他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出個結果。


    疼了一晚上,慶幸了一晚上。


    還好是內傷,不然血糊糊的。


    髒死了。


    *


    暮雲端著藥,走到床前:“將軍想好了沒有?”


    劉清晝接過藥碗,放在小幾上:“暮雲姐要進宮做什麽?”


    他手臂被砍了一劍,已經拉不了弓了,臉上的傷未曾塗藥,血肉外翻,猙獰恐怖。


    暮雲坐在床沿,垂眸看了眼藥碗,雙眉輕挑:“憑姐姐的美貌,自然是去求場榮華富貴。”


    劉清晝撥著手臂上滲血的紗布,輕聲說:“你不必騙我,南詔已然沒了活路,你就此脫身,去過安閑自在的日子不好嗎?”


    “將軍還真是忠心。”暮雲眼波輕動間,唇邊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家中老父都被人捏在手裏了,竟然還忍得住。”


    劉清晝撕下黏在血肉上的紗布,血一滴滴墜落在被褥上,他麵色不改:“殿下不會傷我父親。”


    暮雲看著他僵直蒼白的手指,眼眸中泛起同情之色:“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在他手裏了,真不懂你哪來的自信。”


    “京中暗探傳來消息,江府給令兄遞了請帖,約他今日過府一敘,就算殿下不會傷你父親,你猜那位江少卿會不會放過你兄長?”


    劉清晝倏地抬頭,手臂上的傷因雙拳緊握血流如注,他沉吟了片刻,方徐徐道:


    “你真有把握取那人的命?”


    暮雲仰起下巴:“姐姐從未出過差錯。”


    劉清晝推開小幾,棕色的藥湯晃出漣漪,他起身在屋中尋出杯盞,動作間血液滴在了一旁的古琴上。


    暮雲秀眉微蹙,她上前將古琴抱在懷裏,拿出帕子細心擦拭。


    劉清晝側首看了暮雲一眼,抬手斟了兩盞酒,遞給她一杯:


    “成交!”


    *


    江瑀醒來時人已經在馬車裏了,身著裏衣,外罩大氅,迷瞪著眼。


    “我都沒洗漱呢?你怎麽不叫醒我?”


    “睡吧,去了宮裏再洗。”


    江瑀伸手掀簾,外麵天還未亮:“這麽早,你帶上我做什麽,你昨天不是說以後就在家裏批折子嗎?”


    “傻師兄,早朝啊。”淮瑾見他不再睡,在暗格裏取了火折子,“我以後去哪都帶著你,一個錯眼就受傷,我是受不住了,恨不得把你拴在腰帶上才好。”


    淮瑾點了琉璃燈,車廂內亮起微光。


    他倒了杯溫茶遞過去:“餓了吧?要不要吃塊糕?”


    江瑀含著香茶搖頭,將漱口的茶吐到漱盂裏,才說:“沒有備早膳嗎?”


    “蠢丫頭病了,小安子是個沒用的,竟然忘記了。”淮瑾取了帕子給他擦嘴,見他尋衣服,說,


    “別穿了,待會直接去勤政殿裏補會覺,罩著這大氅沒人敢看你。”


    車廂晃個不停,江瑀也不想折騰,他伸了個懶腰,又縮迴氅衣內:“蠢……呸,如錦昨日看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病了?”


    淮瑾稀罕他這副懶樣子,將人撈入懷裏:“師兄,別管他們了,求你心疼心疼我吧,我快疼死了。”


    “怎麽了?”江瑀聞言起身,捧著他的臉細瞧,“你身體不舒服?”


    淮瑾惡狠狠道:“我被你壓了一晚上,氣兒都差點沒喘上來,臉色怎麽好的了。”


    他五官籠在琉璃昏光裏,似是有些疲憊,滿麵倦態也掩不住這副與生俱來的精致俊美,眼角挑了些笑。


    這笑意隨著江瑀漸漸迷蒙的雙眸而加深,江瑀揉著他臉頰上的軟肉,醒著自己的神。


    “好可憐啊。”江瑀貼近啄了一口,“我又不知道,下次你推開我嘛。”


    淮瑾說:“我永遠不會推開你的。”


    蒼穹上飄著幾朵烏雲,顯得天色愈發暗沉,車輦停在勤政殿門口,江瑀罩著大氅,確實沒人敢看。


    誰敢看攝政王懷裏的人。


    江瑀有些不好意思,想下來走淮瑾又不讓,隻能擰著他的腰:“跑起來,就這幾步路,你晃悠啥?”


    “不想跑,讓我顯擺顯擺。”


    “王爺是不是不行?”


    “本王什麽不行!”淮瑾抱著人換了個方向,“本王今兒帶你兜一圈!”


    “別介,王爺什麽都行。”江瑀攥著他的衣襟,要去揪他耳朵,“你快進去。”


    早朝結束的很快,淮瑾走了個過場,就將各部大臣召進勤政殿議事,在討論完南方戰況,改革民生之類的大事後。


    又聽到了禦史文縐縐的罵。


    不過今日攝政王脾氣好,耐心足,沒有在金鑾殿時的渾身戾氣,也沒摔折子。


    斯文的不得了。


    笑得可開心了。


    禮部尚書沈南安瞟了眼紗窗,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與幾位同僚對了個眼神,示意自己沒有亂造謠。


    他可是有節操的人。


    打發走朝臣,淮瑾進內殿與江瑀一起用早膳,禦膳房的早點,花樣比他倆還多。


    江瑀夾了個蝦餃:“待會看看陛下再迴府吧,你是他兄長,理應多陪陪他。”


    淮瑾看了眼水鍾:“喊阿琅,親近些。”


    還沒到巳時,這個點江束應該在府裏,畢竟他昨日下帖邀了劉清宿,但為了以防萬一,淮瑾還是吩咐小太監先去通傳一聲。


    事實證明,他確實沒多此一舉。


    江束一大早就被人捆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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