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瑾驀地迴眸,低聲嗬斥:“你們都是死的嗎?那麽多人連個文弱書生都護不住。”


    他望了眼不遠處在攤販邊站著的身影,抬手止住喬籬下跪的動作:“人有無大礙?太醫怎麽說?”


    喬籬道:“人沒事,就是腿折了,萬歲爺派了禦醫診治,說是隻要好好養著,不會留下什麽殘疾。”


    淮瑾聞言心下微鬆,抬頭看了眼小攤邊的江瑀,在對方迴望的瞬間立即移開目光。


    南詔的人盯得緊,他們根本沒機會下手。


    江束領了大理寺少卿的職,又不與人結怨,怎麽會突然就被人打斷了腿。


    淮瑾微側過身,步履維艱的領著喬籬又走遠了些:


    “到底怎麽迴事?”


    喬籬道:“江束放衙迴家時遇到人攔轎告狀,稱有冤假錯案需要重新審理,江束欲接他的訴狀,我們的人察覺有異,正靠近時那人突然暴起傷人,兩人離得實在太近,根本來不及阻攔。”


    淮瑾神色沉沉:“那人身份查清沒有?”


    “查清了,確實是被冤之人,家中五口皆被貪官下獄杖殺。”喬籬蹙著眉,說:“那人聲稱在攔江束轎子前,也去攔了大理寺卿的轎子,沒人理,這才起了報複之心。”


    “怎麽這時候來了場無妄之災。”淮瑾氣得臉色鐵青,“江束都接了他的訴狀,作何還要傷人,簡直不可理喻。”


    他對看過來的江瑀笑了笑,輕描淡寫道:


    “連個平民百姓都防不住,要他們有何用,負責江束安全的人,腿全部打折,給萬歲去信,好好令人給江束醫治,萬不可落下病根。”


    喬籬頷首領命。


    淮瑾捏了捏眉心,問:“榮王那邊如何了?”


    喬籬道:“已經率軍到了南境,南詔暗探名單也已送到榮王手上,隻是……”


    他抬眸看了眼淮瑾,話音頓了一瞬。


    淮瑾見他吞吞吐吐,漸生不耐:“說!”


    “榮王率軍於邊境駐紮,似乎並無進攻的打算,南詔國君屢次派使臣給榮王送奇珍異寶,榮王雖並未接受,但此事已傳到京中。”


    喬籬蹙眉,接著說:“朝臣對此頗有微詞,不少人上秘折彈劾榮王,私下也在議論主子不該輕信於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淮瑾神色十分淡定,“淮琅是怎麽應對的?”


    喬籬道:“幾個言辭犀利的朝臣都被萬歲革職查辦,又命玨郡王領了都虞侯的職。”


    淮瑾眉眼舒緩了幾分,眼含欣慰:“事情鬧得這麽大,定是有人在後麵推波助瀾,讓京中的人查一下。”


    話落,他便轉身往煙雨中的小攤走去。


    江瑀見他過來,指著攤上的琥珀墜子:“看看喜歡哪個?”


    淮瑾眸中染上明快的笑意:“隻要是師兄送的,我都喜歡。”


    江瑀看了小攤販一眼,曲起一根手指,撓了撓臉頰:


    “那我選個最醜的。”


    淮瑾接過他手裏的傘,默默的看著生怕被人發現兩人關係的江瑀,猶豫著該如何告知他江束的事,才更能讓他接受點。


    等收到禮物再說吧,不然琥珀墜子就沒了。


    江瑀蹙眉挑了半晌,才選了一顆指節大小的貓兒墜子,捏著穿在墜子上的牛皮繩遞給淮瑾:


    “就這個吧,跟你很合襯。”


    淮瑾望著掌心憨態可掬的奶白小貓,眉眼溫熱:“我喜歡。”


    江瑀見他如獲至寶的往頸上戴,從懷中掏出銀票,遞給小攤販。


    小攤販接銀票的手懸在空中,神色尷尬:“公子,您有沒有碎銀子?”


    碎銀子?江瑀麵色微窘,他隻知買東西要付銀子,哪裏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麽價。


    淮瑾想起他上次逛青樓時給的銀票,烏黑的眼眸瑩然生輝,他拿過銀票扔給攤販:


    “我們家公子是散財童子轉世,不缺銀子花,收著吧。”


    小攤販聞言喜笑顏開,從攤子上拿了個最精美的吊墜遞給淮瑾:


    “哪裏好占這麽大便宜,這個相思鳥的墜子就送給公子吧。”


    淮瑾聽著這個名兒就心生歡喜,接過拿在手裏細瞧。


    相思鳥的墜子是蜜色的,羽毛上摻了點絲絲縷縷的白色棉質,樣子精巧可愛。


    江瑀抬頭看了眼天空,此時天色微青,比方才又暗了些許。


    街旁的幾個窗台已經亮起了橘黃色的燭火,在朦朧雨絲中,瞧著就讓人心生暖意。


    江瑀略躊躇了一瞬,才蹲下身:“雨勢漸大,走了。”


    及至走到江府所在的街道,淮瑾依舊捧著相思鳥的墜子愛不釋手。


    江瑀見他連路也不看,不由好笑:“看來小攤販送的墜子,比我挑的更得你心意。”


    淮瑾歪著頭夾住傘柄,把手裏的墜子係在江瑀頸上:“這個墜子是你的,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少年膚色白潤潔淨,一抹蜜色點綴其上,更顯精致誘人。


    淮瑾撈起相思鳥在唇邊親了一下,才放入江瑀的鎖骨間。


    他神情專注認真,完全沒看到江瑀臉色微微怔了一瞬。


    江瑀側首,望了眼跟在後麵的小安子,他肩上的小麻雀蹦躂的正歡,曹如錦神色驚慌的守在一旁,生怕主子的愛物飛走了。


    三隻鳥,竟無一隻是自由的。


    淮瑾握著傘柄,正斟酌著開口說江束的事,卻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江府大門:


    “師兄,你帶我迴家啦!”


    “嗯,帶你迴家。”江瑀神色鬱鬱,接著說:“我打算弄個籠子,將你關起來。”


    淮瑾想起做質子時的事,鼻間惡狠狠的唿著氣:


    “不準這樣,我不喜歡籠子。”


    江瑀眉宇微微挑了挑:“不是說隻要是我送的,都喜歡嗎?”


    淮瑾被堵得啞口無言,側頭趴在江瑀肩上,小聲嘟囔了幾句。


    他現在更不敢把江束的事說出來了,要是讓江瑀知道他沒護好江束,怕是連他家大門都進不去。


    落霞穀有專門的消息渠道,此事還能瞞江府一段時日,先等他住進去安頓下來再說吧。


    江府管家李隱衷正在與各店鋪掌櫃議事,聽得門房報大公子已經歸家,忙腳步匆匆地前往府門親迎。


    還未走至近前,他望著簷下身形頎長,俊朗倜儻的人影,老管家就已泣不成聲。


    “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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