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北剛隨狄毅走向那位109歲婆婆的家,突然臉色大變。因為他感覺到藏在身上的蟾蜍罐子劇烈震動,似乎裏麵那隻蟾蜍異常興奮。


    這隻蟾蜍本是林向北無意間捕捉的,為的是吞噬蔡蛹體內艮蛛蠱蟲... ...


    然而出乎意料,吞食了艮蛛的蛤蟆非但未亡,反而生機勃發,躍動不止,形態與力量竟皆有顯著提升。


    甚至,當葉凝薇體內的隱蔽蠱毒beibi被迫出後,蛤蟆將其吞噬,身形與力量再次蛻變。


    林向北愈發察覺這隻蛤蟆的非凡之處。於是,此次踏入苗疆,他特意攜帶著這隻蛤蟆,期望能在苗寨中尋得一絲奇遇。


    起初,踏入苗寨深處,林向北憂慮這隻蛤蟆會在這蠱蟲橫行之地感到不安。然而,一路上,那隻蛤蟆隻是安靜地伏在陶罐裏沉睡,全無半點躁動。


    這讓林向北既欣慰又困惑。此刻,這隻蛤蟆的激動令他充滿好奇:那個老婦人的家中,有何物能令它如此興奮?


    狄毅思索間已來到老嫗門前,輕輕叩響了木質門戶。片刻後,一道滿是歲月痕跡的木門緩緩開啟,一位白發如霜,身穿繡滿百花的藍布苗服的老奶奶出現在眼前。


    “是狄小子啊!”老奶奶操著苗語,林向北曾在夜狼傭兵團接受過語言研習,對於各種語言的理解,即便不會說,也能領會其基本含義。


    況且,苗語同屬華夏語係,林向北對此有更深的理解,無需狄毅翻譯,他已經大致聽懂了老婦人的言語。


    “沒錯,魚婆婆,我帶助手來收取草藥,上次的藥材處理得非常棒,我拿去賣給藥坊,他們讚不絕口,還說這種藥草價值應當提高!”狄毅笑盈盈地說。


    魚婆婆顯然與狄毅熟識,幹癟的臉上漾起笑意,她將門推開些,側身邀請:“狄小子,看你們勞累許久,進來喝杯茶吧。我這段時間收集了不少上次的草藥,這就給你們取來!”


    狄毅熱情地請林向北一同進門。魚婆婆笑著瞥了林向北一眼,未言他語,轉身步入屋內。


    林向北跟隨進入。房屋雖小且略顯老舊,但卻異常潔淨。蛛網不見蹤影,桌椅地麵都纖塵不染。


    難怪有人認為,欲知苗家人是否養蠱,先要看其家中的清潔程度。因蠱蟲乃萬蟲之尊,養蠱之人對環境要求嚴苛,家中必異常潔淨。


    此外,有蠱蟲存在的地方,尋常的蜘蛛與其他小蟲都不敢靠近。林向北剛落座,魚婆婆便端上了兩杯香茗...


    茶盞由粗糙的陶土製成,盛滿清澈的靈茶,獨特香氣彌漫,別有一番韻味。


    遵循異界的法則,造訪養蟲師之家,通常不可享用其飲食,以免遭受蟲蠱之禍。


    以食物為媒介下蠱,是世間最為尋常的手段。


    然而魚婆婆與狄毅交情深厚,這規矩自然被拋諸腦後。


    奔跑過半個早晨,狄毅確感口幹舌燥。


    他嗅著茶水中淡雅的葉香,早已按捺不住渴望。


    未待魚婆婆轉身取草藥,他便迫不及待地舉杯一飲而盡。


    緊接著,他又連忙為自己續杯,津津有味地品味,沉醉在這份享受之中。


    林向北瞥了眼那茶水,短暫猶豫後,亦端起品嚐,測試溫度,輕吹散茶沫,隨之如狄毅般一飲而盡。


    魚婆婆笑吟吟地看著這一切,旋即返迴內室。


    轉瞬之間,茶壺已空。


    然而魚婆婆仍未現身。


    狄毅皺眉站起,“按理說,婆婆應該早就出來了。


    難道她在取草藥時遭遇了不測,摔倒了嗎?”


    話音未落,狄毅邁向內室。


    可剛邁步,他便猝然倒地,如同中了迷醉咒一般。


    林向北見狀臉色大變,試圖起身相扶。


    可他剛起身,身體便無力地癱迴椅中,與狄毅一同陷入沉睡。


    二人剛倒下,魚婆婆便走出內室。


    然而,她手中並未拿著草藥。


    魚婆婆無視狄毅,視線落在林向北身上,露出一絲兇狠。


    她疾步走到庭院,關緊門戶。


    接著,她來到林向北麵前,手裏緊握著一把纏著粗布的利剪。


    猛然揚起,迅速朝林向北的咽喉刺去。


    “砰!”


    眼看剪刀即將貫穿林向北的頸部。


    刹那間,原本昏睡的林向北突然驚醒,向一側閃避。


    魚婆婆手中的剪刀,直直插在了桌麵上。


    “我們之間並無恩怨,你為何要在茶水中下蟲蠱?”


    此時的林向北,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


    他目光炯炯,直視魚婆婆。


    魚婆婆冷笑,“哼,既然派遣你來消滅老婦,何必在此遮遮掩掩?


    如今這裏隻剩下我們,為何還不敢袒露你的真正意圖?”


    林向北眉頭緊鎖。


    聽聞此言,魚婆婆顯然誤解了。


    林向北伸手按了按胸口。


    忽然,他猛吐一口水,正是他之前喝下的靈茶。


    然而,他並未吞下,而是運用秘術將其暫存於喉間。


    通過特殊手法刺激喉部肌肉,可以將水再次噴出。


    這種方式僅適用於毒性較弱的狀況。


    若是遭逢劇毒,一旦接觸便會致命,此法則無濟於事。


    魚婆婆見機已失,果斷棄剪,獨自坐迴椅中...


    \"你的劍可隨意落下,多年的恩怨,你們從未放棄過抹除我的存在。一旦我隕落,昔日的秘密將永埋塵埃!\" 魚婆婆的聲音如同古老的咒語。


    林向北更是困惑如陷迷霧。


    盡管如此,他仍能從魚婆婆的言語中拚湊出模糊的情節。


    似乎魚婆婆知曉了一些非凡的秘密,以至於她的敵人欲除之而後快?


    而他誤打誤撞隨狄毅而來,竟被她當作殺手?


    林向北理清思緒,開口道,“魚婆婆,或許你誤會了,我真的與狄先生前來搜集奇藥……”


    魚婆婆以不屑的目光迴應他。


    \"你這樣的謊言,或許能蒙蔽苗寨的其他人,但對我無效。


    你說與小狄一同采藥,那麽請解釋,為何你身上縈繞著噬牙戒的魔力痕跡?\"


    \"噬牙戒?這是何物?\" 林向北滿臉疑惑。


    魚婆婆冷哼一聲,“現在還想偽裝,白幽那小子派你來殺我滅口,真是看走了眼!”


    林向北突然領悟了些什麽。


    他迅速把手伸進懷裏,掏出一枚石質戒指,上麵爬著一隻青綠色的大嘴蟲子。


    \"魚婆婆,你說的是這個嗎?\"


    他遞了過去。


    這下,輪到魚婆婆震驚了。


    這噬牙戒……他竟如此輕易地呈現在她麵前?


    他真的不知其價值?


    魚婆婆看著桌上的噬牙戒,衰老混濁的眼睛中充滿困惑。


    片刻後。


    她才逐漸恢複清醒。


    先入為主的判斷使她認定林向北是刺客。


    但再細細迴想,林向北之後的所有反應都無比真實,不像是偽裝的。


    難道,自己真的誤解了他?


    更何況……


    魚婆婆心中暗想,如果林向北真是白幽派來滅口的殺手。


    他為何會把噬牙戒交給自己?


    要知道,這噬牙戒連白幽自己都垂涎三尺……


    種種思緒紛至遝來,盡管魚婆婆已過百歲,頭腦依然清醒。


    她再次仔細打量林向北。


    然後視線落在眼前的噬牙戒上。


    \"這枚戒指,從何處得來?\"


    林向北停頓了一下,沒有隱瞞。


    他講述了甘長紅,也就是紅渾天的事跡。


    \"你殺了他?\" 魚婆婆的臉色變得古怪,問出聲。


    林向北點頭,“紅渾天惡行累累,濫用蠱術,拿無辜村民當試驗品,該受製裁!”


    \"嗬嗬嗬……\"


    魚婆婆忽然笑出聲來。


    \"確實,他罪有應得!\"


    林向北略感不解。


    魚婆婆突然問,“你此番隨小狄來到苗寨,又是為何目的?\"


    \"返魂蠱!\" 林向北答道。


    魚婆婆渾濁的眼瞳一凝,唿吸急促起來。


    但她並未立即開口……


    林向北將這些異象盡收眼底。


    接著說:“我有一位同伴,遭受重創,心魂皆裂,如今僅憑神秘的續命法術勉強維係生機。


    若半月之內我尋不到複活蠱返迴,我的朋友,恐怕再無生還之望了!”


    林向北言罷,突然對魚婆婆行了個禮,一臉誠摯地道:“我從紅渾天的門徒處獲知,倘若能找到苗疆的巫王,或許能覓得複活蠱的蹤跡。


    您曾與狄先生提及巫王之事,還請您指引晚輩一二,晚輩將感激不盡!”


    魚婆婆陷入了深思。


    整整一盞茶的時間過去。


    她才抬起目光,望向林向北。


    “看來,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啊……”


    林向北困惑不解。


    魚婆婆並未詳細解釋,也沒有提及巫王與複活蠱是否真實存在。


    她轉而問林向北:“你可知白幽是誰?”


    白幽這個名字,魚婆婆在此之前已提及多次。


    不過林向北確確實實未曾相識此人。


    魚婆婆看出林向北的困惑,便解釋道:“白幽便是當今苗寨的大祭司,你所殺的紅渾天,是他的師弟,也是他師父紅娘子的親生子……”


    此刻,林向北明白了為何魚婆婆之前聽聞自己殺死紅渾天後,以那樣奇特的目光注視自己。


    自己來到這個苗寨,似乎可用“自投羅網”來形容。


    然而,林向北很快又平靜下來。


    自己與白幽有仇,而魚婆婆剛才誤以為他是白幽派來滅口的殺手。


    如此看來,敵人的敵人,自然成了朋友。


    “魚婆婆,冒昧一問,那白幽為何要取你性命呢?”


    林向北問道。


    魚婆婆沉思片刻,答道:“你知道為何現今的苗寨失去了巫王嗎?”


    林向北搖了搖頭。


    “實際上,曾經是有的!”


    魚婆婆說道,“至少,百年前,的確有!”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就能明白一切的經過……”


    魚婆婆坐迴椅中,示意林向北也一同坐下。


    至於躺在地上的狄毅,隻能讓他再多休息一會兒。


    “一百年前。


    在苗寨誕生了一個小女孩,從小便討人喜歡,機靈聰慧。


    但天意似乎忌諱太過完美,她在九歲時罹患了一種奇異的寒病。


    常人的體溫通常在三十六至三十七度之間,但這小女孩卻異常,體溫隻有三十度。


    並且,隨著年齡增長,她的體溫仍在緩緩降低,而同樣詭異的是,這般低溫之下,任何人早該不治而亡了……”


    林向北靜靜地聽著,眉宇間微微蹙起。


    人類是恆溫生物,體溫劇烈波動會危及生命。


    因為人體內的微環境,眾多微生物以及各種維持正常生理機能的酶的活性,都在三十六至三十七度之間。


    一旦溫度降低或升高...


    在神秘的生物世界中,人體內的微生靈群落會發生奇異轉變,各種神奇酶的活力衰退,甚至異變,導致生命機製的常規運作陷入停滯,引來嚴重後果。


    然而,魚婆婆講述的那個僅維持三十度體溫的幼女仍能生存的故事,無疑是奇跡般的存在。


    “因低溫持續侵蝕,小女孩虛弱不堪,四處尋醫,卻隻得到歸家準備喪事的殘酷答複。


    她的父母並未喪失希望,一次偶然,他們尋訪到了昔日苗疆的苗王……”


    林向北靜靜聆聽,的確,百年以前,苗王確是傳說中的救世者。


    “那位苗王僅一眼便診斷道,這是寒冰之症,尚有救治之法!


    小女孩的父母欣喜若狂,連忙請求苗王施以援手。


    為方便治療,他們甚至將孩子寄養在了苗王家中。


    每日,苗王會采集稀有的苗藥,用以調養小女孩並浸泡治療,慢慢地,她感覺體溫驟降的速度減緩了許多。


    原本每月體溫都會顯著降低,經過苗王的悉心調理,雖未完全複原,但至少穩定下來了。


    距離小女孩的十歲誕辰還剩一個月的一個清晨,離家三日未歸的苗王歸來,臉上布滿疲倦,眼眸中卻閃耀著無法掩藏的激動與喜悅。


    他從胸口掏出一隻拳頭大小的葫蘆,傾倒出其內之物於瓷碗中。


    清冽的水中,一條身披金色光輝,僅有瓜籽大小的奇特魚類遊弋其中。”


    “苗王告知小女孩,此魚名為熾陽蠱,吞食後,它將成為她生命的守護蠱,隨著熾陽蠱的成長,她將逐漸迴歸常溫,那時她就能像其他孩子一樣生活。


    這就是熾陽蠱,為小女孩的十歲生日準備的神秘禮物。


    但假若時光能倒流,她寧可這個生日未曾度過。


    或者,她願在九歲那年,結束一切……”


    魚婆婆說到這裏,蒼老的眼眸泛起淚光,嗓音顫抖,充滿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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