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杉知道韓染有子二人,長為韓典,次為韓慶,看此人相貌,雖然天黑,火光之下看不清楚,但遠遠望去,和韓染頗有相似之處。洪杉心裏大為震動,莫非是韓家父子投了關中,引領岐王之軍來犯?可這大軍行進,就算是在隱秘,也不可能瞞的如此密不透風呀!況且這突然之間,在城內發難,那就更不可能了。


    洪杉還在琢磨,韓慶哪裏等的不耐煩,高聲喝罵:“無膽鼠輩,既敢叫陣,如何不出馬一戰!”


    洪杉手下,都瞄著自家上司,洪杉冷冷一笑,喝道:“無知小輩,休要猖狂,待你家洪爺會你一會!”喝罷,吩咐手下,拉來戰馬,拎了長矛,翻身上馬,開門而出。


    來到切近,洪杉打量一下韓慶,喝道:“韓慶,你可是鳳州韓染之子?”


    韓慶罵道:“正是你家韓爺!要戰邊戰!少說廢話!”說著,雙腿一磕戰馬,那馬長嘶一聲,已經竄了過來。韓慶接著馬勢,長槍一抖,三朵槍花,紮向洪杉。


    洪杉看的分明,催動戰馬,快速迎上,長矛橫掃,隔開韓慶的長槍,兩人在陣前,來往盤旋,鬥在一處。


    兩人大戰二十多合,不分勝敗。正鬥的興起,後麵蜀軍營中,鑼聲響亮。洪杉將馬一提,跳出圈外,喝道:“爺爺有事,來日再戰!”


    說著,飛馬去了,韓慶有心追上前去,怕洪杉有詐,隻是笑罵了兩句,也是拉馬而迴,漢王之軍,見自家將軍英勇,都是歡唿。


    洪杉迴到寨內,大聲問道:“何人掃老子的興致下令鳴金?”


    一群黑影之中,一人笑道:“你這廝。不好好的守營,自己出去打什麽糊塗仗!”


    洪杉一聽大喜,道:“是秦兄弟?你如何在這裏?大帥怎麽樣?”


    秦成厚越眾而出,笑道:“大帥無妨,正在營中,要不是大帥催的緊,我還要看看你的威風。”


    洪杉看秦成厚,用娟帕吊著胳膊,大驚道:“秦兄弟,你受傷了?”


    秦成厚毫不在乎,笑道:“皮肉之傷,算不得什麽,咱們快去見大帥。這幾位兄弟,要借路一用。洪兄行個方便。”


    洪杉迷惑不解,問道:“秦兄弟,對麵可是敵軍,這幾位是?”


    秦成厚道:“莫問莫問,見了大帥,自然分曉!你莫非還信不過我?”


    洪杉知道秦成厚是大帥身邊的人,該不會有什麽差池,雖然心中不解,並不遲疑,當即讓手下打開寨門,放幾人出去,吩咐手下好好守衛,自己隨了秦成厚,直奔中軍。


    待到了中軍大帳,看到許存躺在軟榻上,很是吃驚,忙上前見過,問詢傷勢。許存微笑道:“無妨,無妨。受點皮肉之苦而已,將養幾日也就罷了。”


    接著,又將外麵局勢,給大家說了一遍,三個校尉沒想到居然是如此局麵,個個啞然無語。許存安撫寬慰幾句,又將自己如何受傷,如何投效漢王之事說了一遍,極力稱讚漢王仁厚,氣度寬宏,實乃明主,勸三人共為漢王效力。三人遲疑半晌,洪杉道:“大人,我等追隨大人十餘年,既然大人已然投效,屬下並無異議,隻是我等和漢王之軍廝殺半夜,殺傷甚重,怕是有了仇怨,日後同僚之間難於相處,況且,我等畢竟是追隨大人而來,並非漢王殿下嫡係,這軍中的日子怕也難過!”


    許存微微一笑,道:“當不止於此,我所見漢王帳下,俱都是忠正磊落之輩。我輩都是軍伍漢子,這點恩怨又算不得什麽!漢王所圖甚大,正是廣納英雄之時,豈肯拘於門戶之見,歧視你等後來之人。”


    洪杉道:“我等本是無知粗鄙之人,自追隨大人,受大人提攜,方有今日富貴。既是大人如此說,我等降了就是。”


    許存大喜,道:“如此甚好,你我共奉明主,正是共建大業之時!”


    當下,許存頒下軍令,全軍解甲歸營,各自救護傷患,全營將佐,俱都隨自己到府衙去拜見李煜。


    營外的周寶、黃石等各部,均已得到李煜軍令,見蜀軍都是解甲進營,許存躺了軟榻,領著將佐出營,當下也也各率部伍,進駐南營、東營駐紮,收攏檢點俘虜。


    到了府衙,值守的侍衛中軍,早已報了進去,羅隱、周燦奉令迎出府門之外,接眾人進去。到了大堂,眾人拜見已畢,排列而坐。李煜看許存的部下,一個個執禮甚恭,一舉一動很是拘謹,知道眾人心中還有疑慮,遂問道:“許將軍,這些將佐,如你不在大營,以哪位為首?”


    許存道:“這些將佐,都是校尉,這洪杉功勞甚多,平日乃是以洪杉為首。”


    “那今日一戰,可是洪杉指揮調度?”


    洪杉聽了,心裏一緊,趕緊拜伏在地:“正是末將指揮,末將不識時務,妄抗大軍雄威,望大王恕罪!”


    李煜哈哈大笑,起身扶起洪杉,上下打量幾眼,讚道:“好一位英武將軍!”


    “將軍受令許將軍,鎮守大營,防守營門,忠於職守,對陣衝突,是顧念主帥安危,彼時各為其主,正該如此行事,何罪之有?”


    “將軍且安心,孤不是糊塗之人!”


    又道:“昨日一戰,大家俱都辛苦一夜,許將軍受傷不輕,暫授天策府參軍司參軍長史,且請迴府休養,洪將軍,暫授團統製,其餘將佐,許將軍明列表章,由樞密司依次按能授職。”


    眾將佐見漢王不計前嫌,授了洪杉官職,都徹底放下心來。洪杉更是感動,拜道:“主公仁厚,末將拜服,日後主公但有所令,末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煜笑道:“天下板蕩,正是英雄用武之時,我觀將軍品貌不凡,將來定是定國名將!”


    洪杉又是遜謝,李煜吩咐,在大堂下擺上酒宴,要與眾人共飲。許存知道大局初定,李煜事情正多,連忙代眾將推辭,李煜看許存很是誠懇,也就罷了,令周燦送眾人迴去。


    送走了這一幹將佐,此時天已大亮,又將張師爺請到大堂上,李煜看張師爺雖然並非朝廷職官出身,但一舉一動,都是落落大方,全然是飽學宿儒的風範,言談之中,對錢糧民政,頗為熟悉,當即大喜,笑道:“張先生為我天策府通報消息,方能使我軍料敵機先,戰無不勝,實是奇功。又熟悉民政要務,這興元府尹一職,還需借重先生。”


    張師爺卻搖手道:“主公,萬萬不可,此事還望主公熟慮!”


    李煜奇道:“這有何不可?以先生之才、以先生之功,非先生何人能當此大任!”


    張師爺正色道:“主公欲成大事乎?”


    “那是自然”


    “既然主公要成大事,有一事不可不慮,當今天下,武夫亂政,這州縣親民之職,大多成偏裨將佐酬功之位。士子文官,不過是佐貳下僚,大唐官製,已是敗壞一空。主公要成就大事,就當改弦更張,這戰陣廝殺,器重勇武,這理民料政,則需重用胸有才學,熟知律法教化之人。這興元府上下官員,不乏此等可用之人。”


    “以張某之見,主公可從其中,選取佼佼者,暫屬府尹一職,代主公親民撫政,再選取其他士子文官,充為佐貳。”


    “主公起軍數月,兵鋒所向,無不披靡,帳下自不缺勇武之士。但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不可偏廢,這治民理政之人,還需多多招納賢士才行。”


    “古人有千金市骨,主公如能重用興元現有的文吏職官,天下賢士聞知,自會千裏來投。如此,主公大業可如虎添翼也!”


    “張某原不過一師爺,人人熟知,如驟然到府尹之位,則那些上下官員,未免不服,山野賢士,也會也為主公不過酬功私人而已。請主公詳思!”


    李煜聽張師爺說了,大為感動,拱手行了一禮,道:“張先生果然大賢,思慮詳遠,一心為公。隻是委屈了先生。況且,招納賢士,更當不拘一格,就請先生屈居樞密司天策府庶政司戶曹參軍一職,望先生再勿推辭!”


    張師爺見李煜從善如流,也是高興,當即應允,李煜又一一問起,這興元府上下官員的人品、才幹。張師爺乃是興元老吏,在官場上也是熟的透透的,又是掌管的錢糧,對官員秉性才能頗為熟悉,當即逐個介紹,重點推薦了幾個。李煜又請來了羅隱,商議一番,這才定下人選。


    隻是這昨夜一戰,那些文官,都不知道外麵是怎麽迴事,可這些人都知道,別看自己也算是朝廷命官,可如今有兵就是草頭王,自己這一身的官袍,在那些粗鄙武夫眼裏,也就是顏色鮮豔點,別的用處可是一點也沒有,那些大兵的鋼刀,可不認識自家的品級,反正現在不管誰掌權,也要自己幫著穩定地方,他們要打就打好了,等打完了,誰做主,自己再聽誰的好了。故而昨夜戰起,那些文官,一個個都是緊閉家門,誰也不肯出來看一眼。就算現在天亮了,在沒確定安全之前,是誰也不會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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