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幽暗,繁星點點,幾日前那一輪斜掛夜空的彎月,已經將峨眉快變為了上弦。在兩側暗影憧憧的小街、樓區裏,我緊跟著屠敏,踏著單車穿行。一把不算太亮的手電,夾在屠敏車頭,雖然並不能照出前方多大的範圍,但若是有人躲在高樓中,依然會成為舞台燈柱,立刻吸引來周圍各種目光。


    看著前麵屠敏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法國老電影《虎口脫險》,裏麵兩個人也是這樣騎著單車,夤夜趕路,去完成原本不屬於他們的艱辛任務,去闖他們從未涉足的危險世界。想到這裏我輕輕笑出了聲,我們可不是拿著戰爭講浪漫的指揮家與油漆匠。但同樣的是,原本兩個階層的人,卻終因這末世,必須合作了。


    路上,隻有夜風陣陣掠過,道旁狂生的野草隨風起伏,搖曳不止。原本道路兩旁的商鋪、商超,早已是燈火全無,人氣清絕,一團漆黑的隱在了狂生的野草之中。路邊“草幕”中時隱時現的巨大化的蟲蟻,個別在行動的一瞬間,光滑堅硬的甲殼反射著月的光影。也有依然保持著原大小的鼠類,甚至可以看到拖著長尾的鼬,急急一閃地從路間竄過。麵對喪屍,有巨大化的蟲蟻在前麵頂著,這些小動物隻要注意別被巨大化的食肉蟲盯上,就可以安然地渡過末世。就像巨大的獅子不會去掏山鼠,而半大的鬣狗卻會找到機會就去掏了獅子的窩。


    這條路,想必一直有車輛還在行走,居中保持著一輛小卡車的寬度的路麵上,隻有半人高的軟草,剛剛長起。裹著夜色,行走在這樣的草徑上,你會在一瞬間以為,自己是到了某個小說中的異境,甚至可能是某個異星上。但,突然的幾聲喪屍的咆哮遙遙地傳來,空氣中飄蕩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血氣腥臭味道,又時刻提醒著人們,這裏並不是僅僅植株巨大化的異星。


    “跟緊,要到了。”


    前麵傳來屠敏的低喝聲。隻見她身軀略偏,一個拐把向右方拐去,兩秒不見了蹤影。我急蹬兩下追了上去。發現隻是一個拐彎,前麵就明顯不同於這一路的風景。


    這是一個“高檔”小區的邊緣位置。一座頂層為半陽台半房間的三層小樓,依然是“冷肅”的色調,大片的白牆,用黑色大理石方形柱包邊,黑漆漆的巨大玻璃窗,白天也看不清窗邊有什麽。頂層半邊房屋是傾斜的烏瓦狀頂。在這北方的城市,用上了南方煙雨中“白牆黑瓦”的味道、概念,不知這房子是設計者自己的故鄉情懷,還是純粹有“針對性”的“預售樓”。


    傳統的基礎民居的配色其主導要素一般是成本和實用性,原本並不是出於什麽審美。說到白牆黑瓦,南方刷石灰為的是可以有效防潮防黴。又經濟實惠,這樣髒了每隔幾年就可以再刷一遍。至於黑瓦,首先瓦最便宜最普通的就是深灰色瓦。會黑,是因為時間久了潮濕環境下長了苔蘚,顏色才更深。


    這一套搬到北方嗎!噝——冷!棱地恨!冷的很!


    整個小區就這一套房子周邊的樹木、深草在真正發展起來前,都被砍了個幹淨。夜色中即使普通人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樹木被燒、砍後,留下的足足兩、三米高的樹墩。誰這麽有興致,死活不住到營救點,或者軍營,或者如歐陽褚住在有軍方保護的學院研究室裏。非要守在這裏?


    不聲不響地跟著屠敏,沒有任何阻擋地來到了別墅門前,將單車靠在門柱上,屠敏用手電向著二樓窗戶閃了幾下,便靠在門上,迎著月光向著我笑。她?白的牙齒一閃而過的亮色,讓我在瞬間懷疑喪屍化的不是我,是她。很快,有人來打開了樓門。我們迅速進入別墅。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剛剛看到她時,我知道,自己以前想要的“靜雅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了。


    女子叫陶然,穿著一身極簡單的居家服。寶藍色的勾線外套,裏麵一件蕾絲小翻領襯衫,下身一條藍灰色係的牛仔布工裝褲,腳上是一雙淺灰色一腳蹬懶人鞋。頭發仔細的梳向腦後,一個簡單的圓形盤發再一根朱紅色木簪別住。


    她是屠敏上大學實習時結識的一位大姐姐,也是高沛曾經的妻子。短暫的三年婚姻,敗在高沛與女學生的曖昧中。簡單的介紹後,我們隨著陶然來到了別墅裏的地下一層。這地下一層的開門並不在明麵上,而是在樓梯下雜物間的牆上。走下七八節台階,室內還有照明電力供應,大概也是太陽能的儲存電箱。地下室裏,迎麵的是占滿一麵牆加一個拐角的深栗色書架。書架上除了兩支梅瓶外,插滿了大部頭專業書籍。書架折角的位置,同色係兩把厚絨扶手椅、一張小茶幾,茶幾上一個小小的茶具托盤,形成了一個舒適的資料查閱空間。


    踏下最後一級台階,扭身看去。又是一排占滿了牆邊空間的手工操作台。台上疊撂著零件箱,上方牆麵空間掛著各種工具,桌麵也有單獨的位置擺放著各種工具,甚至包括電、氣、焊工具。至於在另一個角落原本精裝的小咖飲區,卻在將原本的精致完全打碎後,成為現在煙火氣深厚的民間廚房。紅白間色的桌台上擺了個便攜式小瓦斯爐,旁邊地麵一箱小瓦斯罐。爐上正停著一隻淺藍色搪瓷小鍋,鍋裏還有半鍋剩下的菜飯混煮之物。小洗池邊,一排飲用水桶已經空了一半。一個桶裝水支架上正蹲著一桶水,桶口安裝了倒置水嘴,正對著池子,這樣便可以像水籠頭一樣隨時取用。而打開後並沒有隨手關閉的吊櫃中,塞滿了方便食品。


    隨便聊聊才知道,陶然不是大夫,她是醫療器械工程師。至此時我剛知道,醫療器械工程既不是醫學類專業,也非機械類專業,而是電氣信息類專業。醫療器械工程專業會學習人體信息及其測量技術、醫學臨床診斷儀器、 醫用治療儀器、人體機能輔助裝置、醫用檢驗儀器、生物醫學檢測技術等課程。它既要了解機電一體化基本理論,又要熟知精密醫療器械製造和維修保養的基礎知識, 也要掌握醫療器械、醫療儀器設備操作、使用、維護的技能,還要精通精密醫療器械國家標準和質量檢驗技術。


    畢業後一般會去醫院,在臨床第一線配合醫護人員負責醫療設備的操作保養、管理與維修,特別是與人體生命直接相關的人體機能輔助裝置和監護裝置設備,如唿吸機、人工心肺機、血液透析儀等,確保儀器設備在臨床使用中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也可在醫療器械企業從事產品的開發、製造、營銷、管理等工作。


    醫療器械工程培養的學生要具備精密醫療器械設計、研製、開發和應用的綜合能力,具有醫工結合、機電結合的複合型特征,為醫療器械行業、醫療衛生係統及政府醫療器械監督管理部門輸送精密機械、電子技術、光學、計算機應用和醫學相結合的高級工程技術及管理人才。


    大概就是這樣,才讓陶然與高沛結了一段無終之緣吧。


    現在的陶然有著中度的抑鬱症,雖然住過集體環境,但總想著迴家,龜縮到自己的小窩裏。而陶然能自己守在家裏,也是屠敏的功勞。宋峋會定時與陶然聯係,給她送食水。看著我著急的眼神,屠敏也不再閑聊了。表示急於知道高沛可能會在哪裏。陶然是否記得以前高沛說的一些“大佬”家不為人知的房子地址。手裏是否還可能有這方麵的記錄。


    “如果說他要搞這種變態的實驗,資金與醫療條件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的‘恩師’所在的國際合作醫院了。


    那個合作醫院是國內少數具備肝、腎、心、肺四大器官移植資質的醫院之一,器官移植綜合服務能力和技術水平位居國內前列。以記載的肺移植為例,三年肺移植數量為280多例,居國內第二位,是全球八大肺移植中心之一。泌尿外科從八幾年就開展了腎移植手術,發展至末世前,年做百多例腎移植,存活率達到百分之百。


    醫院在完成常規腎移植的同時,還發展了兒童移植、親屬移植。作為國內心肝腎肺四大器官移植資質的幾家醫院之一,其明顯具有領頭羊的地位。當年國家衛生部重要領導也對其成為國家器官移植中心表達了殷切期望。至於中國醫生辛辛苦苦搞的基因豬器官代用,怎麽可能進了人家‘高等’人的眼?還是用在國人身上吧。”


    “這些我們都查過了,地毯式搜過了。沒有。包括外地的合作醫院也通知當地查了。”


    屠敏輕輕敲著桌麵,有點快要因失落而煩躁了。


    “那麽,你們知不知道,高沛的‘恩師’與海中的某會社支持的洪氏集團,有著過密的往來,好像洪氏集團的主人廖洪,其實是那個會社社長當年的風流種。我記得高沛搭上廖洪時,還‘開玩笑’地說過,要是再能搭上廖洪的養女廖春雪,才是發達了。”


    “這隻能說明,高沛他們一直有‘外資’資助。先不說他們當時搞些什麽,現在,還可能到哪裏找到他們。陶姐,您有思路嗎?”


    “有一個‘莊園’,是廖洪的‘養老’之地。當年修繕還是那個會社一起向國家買的地皮,說是要做康養城。外界不知道的是,其實廖洪自己也在那裏修了一座大‘莊園’,莊園在山裏。吃的糧食、水果、肉蛋奶,都是自己養殖,‘幹淨’的很!”


    “就是那裏了!”


    我猛然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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