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使用“域”,便控製著這麽多喪屍同時行動,隻不過是這麽一會兒,我便有了類似力竭的感覺。心下不免慌亂,正待放棄,想找個合適的角度,亮出“超強的二級免疫者”的身份,幫行動小隊“殺”個突圍的路出來。


    突然小馬路對麵左前方居民樓上,一個貼在窗邊,半隱在窗簾後的黑影的晃動,一下抓住了我的眼球。


    放棄上一個臨時起意,迅速定下了現在的臨時計劃。迴頭四顧,幾把靠在小超市後牆的“農具”,靜靜地立在那裏。想必它們原來的主人,在這個加油站工作的、種植情結深厚的某人,正隨眾圍在休息室外,向裏麵的人們展示著牠喪生的狂熱。


    拎起鐵鍬,掂了掂看了看,好歹鍬的邊沿還是亮色的。


    掄著鐵鍬舞了個花槍,便直衝休息室門,衝到門前再向加油站門口衝。鍬頭所到之處,便是一條條手臂飛揚半空。隨著一根根腿骨的斷裂,一頭頭喪屍摔倒在地,滾成一片。


    我沒想再多的做幫著行動隊消滅喪屍的事,就像老爹對我的“放任自流”。想活下去,很多事還是要自己去做、去拚。我也不想自己去“殺死”喪屍。這次醒來,身體上的感知,心理上的不適,都讓我對自己未來的所有行為,強迫症一樣地要去想一想,該不該,對不對,自己究竟該用什麽樣的立場去麵對這末世。


    幾個唿吸間我衝出了加油站,自覺很有些拖槍踏雪樣的躍過隔離墩,衝過小馬路,狂風般卷進了對麵小區。


    這是個老舊的小區,比很多新建的“豪華”小區,更多成片的綠蔭。此時輕風吹過,頭頂樹枝搖曳,陽光透過時,潵了一地斑駁的光影。


    樓前陰影下,五六十頭喪屍堵著中間的樓道門,進不去也不離開。明顯裏麵有著足以吸引牠們的東西存在。


    是血的味道!還有依舊在呻吟的傷者。


    作勢幾個掄砸,將門前喪屍轟散一些,一腳踹鬆了裏麵頂著兩台疊倒在地的電動車的鐵門。猛力一拉,將一扇門拽了下來。扔下已沾滿了碎骨、殘肉、組織的鐵鍬,一步跨了進去。


    一層,一個男人斜躺在幾級向上的台階之間,氣息微弱。肩背、手臂上明顯的爪痕,已經不再滲血。看到我這樣進來,怒容顯現後迅速變成驚恐,再變成灰敗,最後定格在哀求。


    我指了指樓上:


    “他們,不管你了?或者,你自願守在這裏?


    你現在還沒出現屍變,真不一定會死。可這裏要是失守了——”


    “求你,救我!——”


    看著他壓下眼中看到門外喪屍隻是圍觀,卻並不闖入的驚悚;看著他壓下眼底仇恨的光,開始淚流滿麵的哀求。我蹲在他身邊,一手抱膝,一手托腮:


    “你要不給我講講,你為什麽在這兒吧。”


    盯著我了然的目光,那男人愣了好一會兒,終於放棄地垂下頭。


    這樣一場布置周密,聲勢浩大的殺人行動,竟然隻是為了一份放不到台麵上的“感情”——


    潘旭陽,這當初一定是個被父母注滿了希望的名字。末世前,隻是個被慣壞的不達標紈絝。末世後,依然因父親的地位過得比絕大多數人好。


    一個二級免疫者,藏在父親身後,日子過得百般無聊,又不肯隨隊去出任務,便混在父親的“衛隊”中,跟著去視察工作。就這樣,一個他生命中必將出現的人,終於在這充滿危險、機遇和神奇的末世與他相逢了。


    營地大食堂裏,那個人就那樣的撞進他已經呆滯的眼瞳。端著一份與大家一般無二的午餐,她微傾著頭與旁邊的男孩切切私語。


    長長的睫毛,挺翹的鼻頭,小巧卻豐滿的嘴唇,完美的下頜加上低曲的鵝頸,形成一張美動心弦的側影。


    於是潘旭陽呆了,於是潘旭陽醉了,於是潘旭陽動手了。他直直地走向那女孩,一把摟住,一邊喃喃地說著“跟我走”,一邊無視女孩的掙紮、周邊的眼神,湊上嘴唇意圖親吻。


    在女孩驚恐的尖叫聲中,潘旭陽被人拉住頭發向後仰去,雙手被迫鬆開,想去抓拉他頭發的手。緊接著大力的一腳踢在他的腰上,將他生生踢出三、四米遠,倒在上。


    同為二級免疫者,在後勤行動隊久經鍛煉,已經是個小隊長的男孩,在女孩尖叫聲中本是怒火滔天,欲下狠手的。但食堂領餐窗口處,在幾位營地領導的陪同下,邊看邊點頭的兩個明顯是“上位者”的中年人,及時驚醒了男孩,將踢向襠部的腳,改向了腰部。


    事情在潘旭陽被父親按著頭道歉後,在營地領導的勸解下,不了了之。


    但,之後的一周內,潘旭陽幾乎每天都來糾纏那女孩。盡管營地還是軍管,女宿舍也不好直接闖,一樓守門的還是些“認死理”的小戰士,還是幾次讓他在食堂、在樓下、在女孩參加的工作現場,攔截、圍堵、埋伏、唿喊,使女孩不勝其擾。


    苦於的騷擾,女孩平時除了工作請幾位大姐阿姨同行,連女宿舍都不出了,吃飯也都請別人給帶迴來。最後女孩帶著男孩一起對潘旭陽下了正式通知:


    我們是一對,請你不要再糾纏。


    當天的潘旭陽是傻的,是呆的,是木然的。可迴到自己的住處,他活了,醒了,咬牙了,憤怒了,他要掃清他愛情道路上的一切障礙!


    計劃成型了,人員找齊了,時機到來了!


    三個末世前就跟著他耍的男生,兩個同他一樣幸運的成為二級免疫者,一個也是灰雨後活了下來的幸運兒。


    四個人開著兩台車,兩大塑料包跟班小弟不知從哪裏撿迴來的血肉殘渣,用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將三百多近四百的喪屍,圍在加油站後方兩條平行巷子裏,巷子前方用路邊的放了血肉殘渣的大客車擋住,後麵用其它大客車堵住。


    當運輸隊來到加油站時,兩個人在對麵的樓上操縱無人機,兩個人開動掛著近三十米長拖繩的越野車,將大客車拖開,放巷子裏的喪屍出來,讓喪屍隨著無人機上古舊迪斯科曲,包圍進攻小加油站。


    過程是順利的,不僅僅是他們圍住的喪屍全部湧入加油站,周圍很多喪屍也在他們的行動過程中,不斷被吸引來,喪屍越圍越多。


    這樣的急智和行動力,無論是在戰鬥隊還是後勤隊,都可以迅速成為拔尖的存在。可是,就是這樣一群人,他們肯做的永遠是與“正義”無關的,在我們這些普通人眼中、意識中、三觀中,永遠是“錯誤”的、“罪惡”的事,這才是他們喜歡參與的、願意努力達成的。


    他們完全無視那幾十名,與他們素昧平生、過往毫無交集、在這末世依然為他人拚命,哪怕在這‘他人’中同時包括著他們自己的——戰士、隊員的生命,拿著父親權利帶來的便利,幹著最下作、最無恥、最殘忍的勾當。


    突發的意外,是兩個二級免疫跟班,在享受了喪屍的速度與激情之後,帶著許久不曾有過的興奮,即將進入他們以為的安全樓宇時,一人被隱在樓門前汽車後的兩隻喪屍撲倒了。


    ——


    我一步一步地上了六樓,沒有理會後麵被我“允許”進入樓道的眾多喪屍。


    停在六零一室門前,門是開著的,窄小的客廳裏,迎麵一支槍口對著我的臉。持槍者身後轉出一個青年,手裏拿著一副軍用望遠鏡:


    “你是誰,我看到你從對麵跑過來。你是怎麽發現我們的?”


    “三級免疫者。你們擅自行動,後果不是你們承擔得起的。我是被派來——送你們迴家的。”


    “三級免疫者?沒聽說過。”


    我捏著帽簷輕輕抬了抬,走進小客廳,故意讓自己保持著冷臉:


    “幾個躲在爹媽懷裏沒斷奶的小崽子,狗都沒見過,就以為自己是狼了?”


    持槍青年哈哈笑了起來,笑得幾乎彎了腰。我也笑了,大概我此時的笑顏是有一定感染力的,讓最後一名青年也露麵了。


    “那請你解釋一下,什麽是三級免疫者?陸小姐,咱們軍區大名鼎鼎的,喪屍終結者!


    隻不過——你究竟是三級免疫者,還是,變異喪屍?好像,還沒有個定論呢吧。”


    最後露麵的青年,同樣持一把手槍。看著他手裏的槍,我用左手的食指骨節,蹭了蹭鼻柱,輕輕吸了一下鼻子:


    “潘旭陽?我的資料你能知道。你也不是一味的玩樂啊。不過,不管我是免疫者還是喪屍,我老爹在你們陣營,你有什麽好怕的。”


    “哼哼哼”,潘旭陽掂著手槍,前傾探著身體,仔細地打量著我。另兩個青年也嘻嘻湊近,像在看什麽新鮮玩意兒一樣:


    “就你這樣,幹掉了兩個變異喪屍?”


    “喪屍鬥喪屍嗎?哈哈哈哈!”


    “喪屍嗎?你們,對我的稱唿?”


    我左手猛然揮出,變化過程中鮮紅的指爪劃過那個持槍青年的雙眼,右爪抓過潘旭陽手中槍,順手一甩扔出了門外。持槍青年掉了槍,抱著臉,捂著眼,扯開了嗓子嚎啕。


    將地上的槍一腳踢開,撲向單筒望遠鏡。隻一拳,便縮成蝦米般口中向外湧血的倒在地上,髒器想必已經全部爆碎。迴轉身,潘旭陽已經腿軟得爬在地上,竟然意識還知道反抗,想向被踢到屋角的手槍爬去。一腳將他踢翻,伸手抓住後領,拖到窗前,打開窗戶,在他變調失音的哀求唿喊中,把人甩了出去。


    看著他墮到地麵,摔出一團血霧,人形很快就被樓下的喪屍群淹沒。我喃喃自語: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們又是哪一族的呢?”


    我不想說話,什麽都不想說。迴轉身看著那個跟班。與普普大眾相比,二級免疫者,可謂天道厚待。但終是隨了本性,依舊做了“無心”討食之人。


    我不想給這種人成為變異喪屍的可能。更不想讓這種人成為可能的、目前所有人都還不了解的三級免疫者。親手擰斷了兩人的脖頸,從窗戶扔了出去。


    撿起兩支槍,撿起軍用望遠鏡,我慢吞吞地走出房門,再輕輕將門碰上。我沒有馬上離開,靠在門上,渾身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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