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三州大案的兇徒,蘇府內一片狼藉,大理寺正馮舒和江州知府歐陽慶也在忙著整理證據收尾結案。


    揚影楓帶著俞菀璿上了馬車,俞菀璿折騰了一天,一上馬車就靠在揚影楓的肩頭睡過去了,到了茗墨軒門口他不忍叫醒她,便將她抱下了馬車。


    她沒了內息修為,五感與普通人無異,加上累極了,揚影楓將她放在床上,她自發地滾到了床帳內側。


    繁麗的婚服上繡著諸多珍珠寶石硌著她皺了眉,揚影楓隻得給她解了外衫,她累得狠了壓根就沒醒。隻是辛苦了揚影楓,解衣服時還得不斷壓製著心底的綺念。


    揚影楓去淨室洗了個澡出來,俞菀璿身上地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他隻能無奈又認命地躺在了她身側,在擁她入懷時,心裏的滿足感足以撫平這些年分離帶來的傷痛。


    感覺到有些熱,俞菀璿睡得不大安穩,迷迷糊糊之際,抬手一摸竟然摸到了身邊躺著一個人,她睡在那人的肩窩上被那人攬在懷裏,俞菀璿驚跳起來,驚醒了身邊的那人。


    “怎麽了?”那人從睡夢中醒來,聲音有些沙啞模糊。


    借著窗格內照進來的月光,俞菀璿看清了躺在她身邊的人竟然是揚影楓,不甚明亮的微光下,他的臉有些朦朧,卻好看得驚人,尤其是兩人現在還穿著大紅的中衣,氣氛太過微妙,她很容易上頭,於是訕笑著越過他打算跑路,“那個,不好意思,太累睡著了,我先迴去了,你好好休息。”


    揚影楓一把拉住她的手,俞菀璿重心不穩跌在他身上,手撐在他的胸口,他胸腔內平穩跳動的心髒和皮膚的溫度熨燙著她的手心,他笑得有些促狹,“天都沒亮,夫人打算去哪裏?”


    眼前的情形實在太過曖昧,俞菀璿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之前把她抱上床時說的那句“夫人不會以為洞房花燭就是吃飽了休息吧。”


    她的臉上雲蒸霞蔚,像塗了一層上好的胭脂,故作鎮定地道:“我迴雲澗樓。”


    揚影楓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她臉上燙得嚇人,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目光柔軟,笑道:“你在緊張什麽?”


    明知故問!他把她壓製在床上動彈不得,俞菀璿隻能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這一雙如湖水般澄澈靈動的眼睛撩動著他的心弦,原本隻是想與她開個玩笑,這一下開始有些失控了。


    揚影楓低頭在她耳邊道:“三年前你離開我的那晚,我們有沒有……”


    “沒有沒有!我什麽都沒幹。”俞菀璿慌忙澄清。那晚雖然她把他打暈了,但沒占他任何便宜。


    俞菀璿顯然是誤會了,眼前的男人黑眸中翻湧著情潮,這迴他不會再放她走了,他低聲誘惑著她,“阿璿,我們三年前交換過庚帖,今日拜過堂,已經是夫妻了。”


    隔著薄薄的中衣,他身體的溫度熨燙著她,引燃了她體內的火,燃燒了三年裏的思念與深情。俞菀璿看著眼前這個俊朗的男人,他曾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境中,她已分不清現在是夢境還是現實?且當是一迴夢吧,俞菀璿微微抬起頭吻上他的薄唇。


    這一下徹底顛覆了揚影楓的理智,他狂烈霸道地迴吻著她,長指挑開她腰間的衣帶,火熱的手心撫過她細滑的肌膚,帶起陣陣顫栗……她是他此生舍不下的執念,他不會再放手……


    垂下的碧紗帳遮住了窗外的月光也掩下了紫檀木床中的春意盎然。


    一晌貪歡加上昨日婚儀流程的疲憊,俞菀璿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成親的大紅喜服掛在屏風上,中衣也被丟在了床下,她猶豫許久終於伸出手去拿中衣。


    門外傳來輕微的開門聲,有人悄聲進來又掩上了門,俞菀璿立刻縮迴被子中去假裝還在睡,進來的人定是揚影楓,她腦子裏不自覺地冒出了昨晚的某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麵,心髒不可控製地歡快跳躍起來。


    揚影楓的耳目何其靈敏,一進來就知道俞菀璿已經醒了,他坐在床邊就這麽看著她,仿佛在看著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


    最終是俞菀璿敗下陣來,她驀然睜開眼睛瞪著他,“你為什麽還不走?”


    “我為什麽要走?我特意來給夫人送衣服的。”揚影楓唇角彎著完美的弧度。


    他穿著一襲墨色繡金線雲緞錦衣,腰束玉帶,襯得體態修長,溫潤如上好的墨玉。果然是人靠衣裝,在繁華的帝京待了三年,他身上的清冷貴氣有增無減。


    “衣服留下,你出去!”男色當前也不能影響俞菀璿分毫,她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夫人果然薄情。”揚影楓搖頭笑道:“難怪三年前能走得這般決絕……”


    “出去!”俞菀璿忍無可忍地將一個枕頭甩到了他的俊臉上。


    揚影楓抬手輕鬆擋下這一擊,不再逗他,帶著心情極好的笑意出去了。


    他準備的是一套湖藍色銀絲收腰百褶裙裝,他知道俞菀璿不喜歡時下繁複的女裙,簡單大氣又貼身的裁剪,還是俞菀璿喜歡的顏色,穿在身上清爽與嬌豔並存,讓人移不開眼,她用簪子簡單地挽了頭發就出了房門。


    門外是墨石墨玉,俞菀璿一見他們倆就熱情地打招唿,墨石也很高興地喚道:“璿姑……”


    墨玉捏了他一把,墨石反應過來,和墨玉一起恭敬地給她行禮:“夫人安好。”


    墨玉捧上一套薄絨的披風,笑道:“春寒還未過去,主子說夫人出了房門就要穿上披風,以免著涼。”


    “不用,我不冷。”俞菀璿耳根微紅,她和揚影楓不僅拜了堂還有了夫妻之實,對於這個稱唿也不能反駁了,“你們主子呢?”


    “主子在前庭,韓公子過來了。”墨石一邊答一邊在前麵引路。


    揚影楓和韓羽皓對坐在流水亭裏,韓羽皓笑道:“是不是該喚王爺一聲姐夫了?”


    揚影楓對這個稱唿很是滿意,抬手給韓羽皓斟了一杯西湖龍井,“該謝你在這一年裏給了我她的消息……”


    韓羽皓連忙擺手道:“這事你可千萬不能告訴璿姐,我怕她會打死我。”


    俞菀璿已經走到了庭中,她也不大聽得清楚他們說了什麽,盯著韓羽皓道:“什麽不能告訴我?你背著我做了什麽事?”


    “沒什麽。”韓羽皓淡定地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桌子上,“這是師父親自采製的丸藥,每日一粒,一年以後你就能慢慢恢複內息修為。”


    “真的?”俞菀璿將信將疑地拿過瓷瓶嗅了嗅,裏麵一股奇怪的藥味。


    “慧覺大師還能騙你不成?”揚影楓笑道。


    “你不知道,小時候有一迴老和尚說有一種藥能短時間提升內力,騙我喝了整整十日。”俞菀璿痛訴幼年時過於天真被騙的“慘痛經曆”,“老和尚的德高望重是裝出來騙人的。”


    韓羽皓笑道:“是你才開春的時節非要下河去摸魚,得了風寒不肯吃藥又轉成了時疫,師父才騙你喝藥的。”


    揚影楓拉著她的手調侃道:“慧覺大師收了你這麽個能折騰的弟子,真是受了不少罪。”


    “姐夫,她以前沒一天不闖禍的,靜海寺年長的師父們看到她就頭疼……”


    “你閉嘴!”俞菀璿要撲過去揍韓羽皓,被揚影楓攔腰抱住。


    春日的午後,蘭若庭裏充滿了歡聲笑語。


    雲澗樓的雅間裏,棠少又一次喝多了,寒煙翠拿酒上來時也不忍心罵他,隻能勸了一句:“少喝點。”


    棠少一把拉住寒煙翠,“你不許走,陪我喝點!”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天下還有比我更慘的人嗎?”


    今日一早在江州府衙,大理寺正、江州太守呈上連夜擬好的結案呈文給定北王過目。棠少恰好過府衙上報定損,定北王那一身的風華讓一向自視甚高的棠少自慚形穢。


    阿璿曾說他無論長相身份地位都比不過她那位未婚夫,棠少到時不信,現下才知道阿璿沒誇大其詞,他還真是比不過……而且她的這位未婚夫還是棠少敬仰的人,他不得不放手……


    “天下比你慘的人多了去了,你好歹還有錢,每日錦衣玉食的,比大多數人都好了,還有什麽不知足!”


    “我身邊的人一個個地沒了,爹媽沒了,好兄弟慘死,連我喜歡的女人都要被人家截胡……”


    寒煙翠白了他一眼,“阿璿本來就和定北王定過親,人家一開始就沒打算嫁給你,你清醒一點!”


    “對呀,阿璿是怎麽認識定北王的呢?”


    “說來話長,怕你聽不懂,還是不說了。”


    “那就說說你吧,喝酒要有故事。”棠少拿了一個杯子,給寒煙翠也倒了一杯酒。


    “我?”寒煙翠笑了笑,“我和你差不多。”


    “怎麽差不多了,說說看。”人在經曆了很慘的事時最好地安慰就是發現有人和他一樣慘或者比他更慘,棠少現在就急需找一個比他還慘的人來安慰他。


    “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跟你說說。”寒煙翠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寒煙翠本姓夏,父親是江州下轄榮縣的縣丞,二十年前江州的一次大洪災,朝廷撥下救災錢糧,經過層層貪汙,但榮縣時已所剩無幾。夏縣丞一怒之下舉報上峰,然後舉報的密信根本上不到內閣就被截了下來,貪官汙吏們聯手做了證據把貪汙的帽子扣在了夏縣丞頭上。


    夏家被抄家,男子充軍女子歸入賤籍,寒煙翠姿容出色,被重點培養,教授了琴棋書畫,而後機緣巧合被太常寺的司樂使看中選去了帝京教坊。


    寒煙翠在教坊與一青年相識,互相愛慕,但那青年卻是太史令李繼的二兒子,因喜愛樂器常年待在教坊,家裏認為不務正業,對他不滿已久。當他提出要給寒煙翠脫籍去她時,李繼的怒焰爆發,動用關係將寒煙翠剝了外裳釵環趕出了帝教坊。


    寒煙翠被初來帝京的俞菀璿救下,之後不久就得到了李繼二兒子娶親的消息,她心灰意冷之下便去了清雅居,成了帝京裏紅極一時的花魁娘子。


    “棠少,咱們倆的遭遇是不是差不多。”這些充滿血淚的過往就這麽被寒煙翠平淡地說了出來,她似乎說的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


    聽到寒煙翠比他還慘的往事,棠少好像沒能緩解自己的難受,反而心裏更堵了,“你沒替你爹申冤麽?”


    “我爹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丞,誰會願意替他翻案,更何況我那時身在賤籍,誰又會替我出頭?”寒煙翠笑了笑,“但是這些仇都已經報了,那些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所以這些對我來說都成了過往,放下了自己才能過好日子。”


    棠少醉眼朦朧,忽然覺得寒煙翠也是姿容過人,他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呢,棠少的紈絝脾性又冒頭了,拉著她的手開始說胡話:“同是天涯淪落人,咱倆都是江州人,這就是緣分,反正家裏地紅綢紅燈籠還在,不如你嫁給我吧。”


    寒煙翠地臉瞬間黑沉如鍋底,抽迴手一腳把棠少踹到了桌底,“想得美!”


    棠少捂著悶痛地胸口躺在地上扭曲著臉,怎麽現下地漂亮姑娘都這麽兇神惡煞呢?動不動就拳打腳踢,一點淑女地氣質都沒有,君子怎麽好逑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烽火盡處待春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容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容墨並收藏烽火盡處待春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