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安和曉娘,都是傳說中的女性勇士。


    一個曾是馬淩甫——鐵騎將軍的掌上明珠,生活在榮耀與魔法的光輝中,少女時期便遇到了她的永恆摯愛,年輕的龍騎士。他們以繡有魔法符文的戰袍立下誓言,誰知命運弄人,她遠嫁至荒蕪的蒼梧王國,在野蠻之地與危險共舞,開辟出屬於自己的疆域。


    另一個則是昔日西梁穆家,帝國女皇的長女,自幼備受敬仰,卻癡迷於盔甲與駿馬,而非尋常女子的刺繡。她夢想功成名就,不料親眼目睹國家在戰火中毀滅,而在繡花戰袍的守護下,她堅毅地抬頭,最終登上了鳳凰殿的王座。


    這兩個女子,一位男子,他們的感情糾葛跨越半個世紀,隨著各自的歸宿,隨著男子的離去,隨著那繡滿魔法的戰袍化為灰燼,一切都歸於塵土。


    迴憶如同魔幻的煙霧飄散,此刻初見的兩人,似乎已放下過去的執著。


    尤其是曉娘,當她在洪峰峽與寧遠訣別時,就已經釋懷。如今她已是孩子的母親,蒼梧汗國的王後,新的家庭與情感紐帶更為牢固。因此,寧遠對她而言,更像是一個美麗的夢境,一份溫暖的記憶。


    此刻,她們舉杯痛飲,穆念安讓李思道先行退下休息,陪曉娘飲酒直至深夜。她們都是戰場上的女戰士,沒有南瑾的嬌柔做作,隻是豪爽地飲酒,吟唱魔法詩篇,竟找到了共同的趣味,初次相見的陌生感瞬間消失無蹤。


    曉娘說道:“如果寧遠的靈魂真的在天上看得到,他會因我們的現狀感到欣慰。他確實是個傑出的男子,但我與命運都虧欠於他,還好有你在他身邊,而他對你也有遺憾,畢竟他別無選擇。”


    穆念安輕輕搖頭:“起初我也困惑,但現在我不再怨恨他。我也會思考,如果我背負著三萬個生命的血債,是否還能像他那樣淡然?能否像他那樣堅持至今?我想我不能,他選擇娶我並育子,明知自己將踏上不歸路,隻因他的命運無法逃避。”


    “怎麽說呢?”曉娘微醺地品嚐著酒液...


    穆念安:“起初,他隻渴望終結這紛爭的輪迴,在琅琊山崖邊與他的戰友們的靈魂重聚。後來他成為了龍皇,這出乎他的預料,然而周道長,他生命中最為敬仰的存在,為了救他,耗盡最後一絲生命力。他隻能為墨氏家族爭取應有的地位,以償還這份恩情。但身為龍皇,他必須冊立太子,守護這片領域,所以他選擇了我,選擇了十二年的等待,直到孩子成年,這已是無比艱難的抉擇。”


    “你的心態真是豁達。”曉娘聽得如癡如醉。


    “我當時怒火中燒,整整一夜都在責備他,但後來我明白了,放不下的是他自己的心結。如果我處在他的位置,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但無論怎樣,現在一切已成定局,我必須為他守護這個世界,養育思道成人,無論是為了他,墨家,還是穆家,我都覺得這是必要的責任。”


    曉娘點頭:“確實,他娶你,既是出於對墨家和穆家的尊重,也是出於內心的歉疚。這樣的選擇並無過錯。我相信,他那時決定娶你,是因為對你的摯愛,而非權謀。”


    “希望如此。不過我現在確信,他深愛著我。”穆念安語氣堅定,兩人相視而笑,更理解了彼此的心意。


    曉娘:“即便今夜不談政務,我還是要說一下。我援助大梁王朝,完全是因為對寧遠的承諾。當然,蒼梧確實需要大梁的全力支持,如今可汗日漸衰老,我的擔子越來越重。如果我們聯合作戰,那些野心家必定會有所顧忌,這才是真正的天下穩固。”


    穆念安聽到這裏,收起感傷,神色變得嚴肅:“沒錯,我一直覺得在蒼梧開戰是個失誤。現在看來,在北戎州開戰同樣是個錯誤。世事多變,隻要有王國林立,紛爭就會不斷,沒有真正統一的帝國,野心者就會層出不窮。”


    曉娘的眼神變得冰冷:“這正是我今日前來的原因,既然你也有這樣的想法,為何不延續北安王的遺誌,成為這片大陸真正的統一者呢?”


    這話充滿野心,穆念安略顯驚訝:“你說什麽?”


    曉娘鎮定如常:“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認為我們有這樣的力量和機會,為什麽不嚐試一下?李思道這孩子我很看好,如果你同意,蒼梧願全力輔佐他,助他成為這片天地獨一無二的主宰!”


    “你是想消除所有王國和諸侯嗎?”穆念安唿吸急促......


    \"怎會不行呢?\"曉娘堅定地說,\"正如同你所說,這廣袤的幻世動蕩不安已太久,若要恆久的寧靜,隻需除去那些貪婪之心即可。關鍵在於要有與之匹敵的力量,以及一位被蒼梧眾族所擁戴的賢明王者。如今這兩者皆已具備,隻差最後的契機!\"


    穆念安聞言,目光幽深:\"話雖如此,可你是否明白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將有無盡的亡靈山峰與血海,意味著我們將麵對無數慘烈的戰鬥,意味著我們要聯合各族,向全世界展開屠殺與征服!這真是寧遠期望的和平世界嗎?\"


    曉娘對此毫不動搖:\"成就偉業就必須付出代價,世間的法則始終以力量為尊。過去如此,未來亦然,所以我們無需疑慮過多。我們向往永恆的和平,但和平非由和平換得,唯有經曆過狂風暴雨,才能迎來晴空萬裏。我在蒼梧的生活就是如此,如今穩固的政權也是通過一次次鬥爭贏得的!\"


    \"此事重大,我需與思道詳談。\"穆念安輕抿一口魔法酒,以平息內心的波瀾。


    \"你盡管思考,但我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如今新人更替,我們這一代人的戰火即將熄滅。錯過這次,我們隻能在黃泉之旅中空想天下和平。\"


    說完,曉娘起身告辭,灑脫地行禮,隨即離去,留下穆念安獨對著滿園綻放的桃樹冥思。


    許久,她未歸寢,而是仰望明月,怔怔出神,不知在迴憶何事,又思念何人。


    在這幻世中,總有人夜不能寐,懷揣著無數心事。究其原因,隻因心中充滿了故事,有的是遺憾,有的是迷茫,有的是難以言表的情感。不論是在西梁城,還是在十九國聯盟,皆是如此。


    此刻的橈唐國,也正處在大勢初定的階段。在峨眉山腳的靜謐祠堂內,一人正安然禪坐,那是凰丹尹,氣度高雅,拒人於千裏之外。


    凰丹尹一如往常,除了歲月在她麵龐上刻下的痕跡,別無二致。她的美麗依舊攝人心魄,那份孤高冷漠依然未變。


    祠堂內僅點了兩支微弱的魔法燭火,映照著四周的昏暗。這裏並沒有供奉神佛,卻赫然擺放著一具漆黑的棺柩!


    這孤獨的棺木靜靜地立在那裏,沒有靈位,沒有靈堂。


    凰丹尹在棺木前靜坐,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


    這個夜晚格外漫長,直到一位訪客打破了祠堂的寂靜。


    李靖司...


    歲月的流轉中,李靖司也多了幾分深沉的神秘。然而她似乎初臨此地,舉止間仍有絲微妙的矜持,隻是如今無論是她,還是凰丹尹,都不再是當年的幻境少女,各自沉澱下了一種歲月的醇香。


    李靖司悄然來到凰丹尹身旁,凰丹尹並未忽視她的存在,輕輕一笑,那份親切如春風拂麵,手中那本古老的符文書也被她擱置一旁。


    李靖司輕喚:“凰姐姐。”


    凰丹尹迴應:“十二載光陰已逝,你終於來了。”


    李靖司聞言微微一怔:“請原諒我的遲疑,我一直鼓不起勇氣麵對你。”


    凰丹尹凝視著她:“是怕再次觸動那些舊時的記憶嗎?”


    李靖司點頭:“這麽多年,那些往事仍刻骨銘心,心中總有道跨不過去的障礙,可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來找你,畢竟有些話藏在心裏始終不是滋味。”


    “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凰丹尹指向那副雕飾精致的靈柩,“十二年前,我將八步趕蟬的魂魄引迴,以火焰送他歸於虛無,卻未曾安葬他的靈灰,而是為他打造了這具靈柩。我才是那個固守迴憶的癡者,所以你的顧慮並無必要。”


    李靖司望著靈柩:“這麽多年來,你始終未能釋懷。”


    “太晚了,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凰丹尹輕歎,昔日的傲慢與霸氣已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自省,“實際上,我在自我救贖。自他離去,我發現自己的道心不再純淨,充斥著無盡的紛擾。每日的祭奠,就是為了驅散這些雜念,否則我無法達到心靈的清明,也無法在修煉之路上更進一步,這已成為我心頭的魔障。”


    “僅僅是驅魔?”李靖司注視著她。


    “或許吧,至少之前我是這樣想的。但後來,我的看法變了。”凰丹尹的話語中透出一絲罕見的柔軟。


    “這話怎麽說?”李靖司微笑著問。


    凰丹尹看到她的笑容,嘴角也輕輕揚起,仿佛憶起了溫馨的舊時光:“或許是因為這些年在這裏修行,有所領悟,也可能是他讓我重新理解了一些事情。總之,我現在不再執著於驅魔,甚至隱約覺得,就這樣陪著他也是一種美好。這樣說也許不對,因為我覺得他其實從未離開過我,一直住在我的心中。表麵上是我難以割舍,實則他從不曾遠離,始終在我身邊。”


    “凰姐姐,你講得清晰些,雖然聽來溫馨,但這深夜幽暗,我聽來卻有些寒意。”李靖司難得地開了個玩笑。


    凰丹尹對這個妹妹沒了架子,聞言淺笑,隨即視線迴到靈柩上,陷入了深深的冥思之中... ...


    “我堅信,在無盡的寧靜中,人才能洞察靈魂的真諦,這對我們在神秘之道上的探索至關重要。如今的世界,繁花似錦,卻也迷惑人心,唯有堅守內心的道念,才能抵擋塵世的誘惑。我們在凡塵中的曆練,如同研讀一本無盡的智慧之書,即使許多人至死仍未參透,但旅途的饋贈,時間總會揭曉。”


    李靖司聽到這裏,眼中充滿困惑:“凰姐姐,你的話深邃如星辰,我無法理解。”


    凰丹尹依舊微笑:“那就換個方式說吧,我所修煉的禪心,其實就是他。”


    她指向八步趕蟬,臉上洋溢著淡淡的幸福光芒。


    “我了解你和墨墨的故事,你的坦誠並未讓我感到嫉妒,因為多年前,我還未領悟情感的深沉。那時的我,總是固執地認為修道者無需他人的疼愛,所以一心專注修行,也不期待被愛。然而,我從未否認我有愛人的能力,即便這在世人看來或許離經叛道,但我確實如此深信,並與他分享過這些想法。”


    “你和他說了什麽?”李靖司漸漸沉浸其中。


    “我告訴他,我不想像世間癡男怨女那樣,一生隻鍾情一人。我認為愛應如廣闊天地,所以我可以去愛任何觸動我心靈的人。於是,我對八步趕蟬說,我欣賞taizi涼,敬仰墨墨道長,唯獨未曾向他表白心意,那時的我並未意識到,原來我早已深愛著他,那份疏忽成了我永恆的遺憾。”


    李靖司聞言,輕笑:“凰姐姐,墨墨是我的摯愛,你可不能奪走,雖然現在他已經不再屬於我。”


    凰丹尹看著李靖司失落的表情,輕輕撫過她的黑發。


    “我其實羨慕你們,畢竟你們曾共享過一段深情的旅程。而我,當醒悟時,一切已成追憶。當時我自以為博愛是對的,後來我才明白,我不提八步趕蟬,正是因為他是我內心深處的摯愛,隻是這份感情一直藏在我心底,或許是因為他陪我度過的時間太過漫長,以至於我忽視了他的存在。”


    “對他來說,那真是既殘忍又美麗。”李靖司感慨道。


    “沒錯,殘忍而動人。”凰丹尹凝視著棺木,目光愈發柔和明亮。


    “我和八步趕蟬相識於幼年,那時我還是個初入道門的小弟子,隨師遍遊山水。你們尚未降生,畢竟我年長你們幾載。在橈唐國的某次相遇,我們結識了彼此。那時的他已拜入魁門,更確切地說,是魁門收養的孤兒。我隨師父拜訪他的師父,就這樣,我們的故事開始了。”


    “多麽美妙的相遇。”李靖司聽得如醉如癡...


    \"迴溯過往,確實如夢似幻,但置身其中,我並未覺察。”凰丹尹的笑容更深了些許,“那時的他,如同一個跟隨繁星的精靈,每遇見我便讚我如月光般閃耀,誓言要守護我直到永恆。而我,懵懂未開,隻知他過分依賴,些許煩擾。於是,初次邂逅就這樣倉促落幕,直至我們兩人都在世間嶄露頭角時,再度重逢。”


    “你們各自多大?”李靖司詢問。


    “我十九,他二十。”凰丹尹沉浸在迴憶中,“我們的年齡相差無幾。我在峨眉山的秘境之中,以首席弟子的身份,受師父之命前往北戎州執行任務,實則是為了助力各路諸侯的神秘計謀。那時的八步趕蟬,也如晨曦中的鳳凰,成為魁門年輕一代的傑出領袖。”


    “再次相見,他又向我表白心意。我告訴他,我是一名修煉靈力的修行者,早已摒棄世俗情愛,但他堅決無比,誓言要伴我一生。我原以為那是戲言,誰知不久後,便傳來他被逐出師門的悲訊。”


    “他對情感的執著深沉,其勇敢,讓人痛心。”李靖司的眼角泛起微濕的光芒。


    “的確如此,他就是那樣一個純真而又癡情的傻子。”


    凰丹尹附和著感歎,“但那時的我心硬如鐵,對他的一片深情全然視而不見。追求我的人不在少數,我一概不予理睬,所以他對我而言,隻是眾多仰慕者中的一員,哪怕他的命運再坎坷,也無法引起我絲毫注意。被驅逐後,他在北戎州漂泊,淪為了流浪的異鄉人,整日消沉,不願工作,若非遇到taizi涼,他可能要麽遭遇不幸,要麽在饑餓中結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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