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莫非懷疑於我?”墨林淡然迴應。


    “我是在懷疑尊師您尚未露麵的那位師父,當然一切都僅停留在猜測階段,對於道長您我還是深信不疑的。”太子涼賠笑,但墨林卻輕蔑地笑了起來。


    “太子,你這話就不太值得我相信了。我們都身處勾心鬥角的遊戲之中,這般虛幻的美好詞匯還是少提為妙。”


    兩人又探討了一陣關於宮中修煉秘事,終究未能得出確切結論。墨林將案幾上的靈茶飲盡,感受著體內元氣流轉,微鼓的小腹處傳來舒適感,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懷抱著修煉伴獸白瞳起身。


    他始終攜帶著佩劍歸去來兮,而taizi涼似乎對這隻修為不凡的貓咪頗為忌憚,隻是他尚未見識過一隻正在閉關修煉的貓仙,故而並未多加追問。隻見那道士頸間環繞著白貓,其周身靈氣環繞,在修煉室中緩步行走,一邊默默觀察,一邊取出了修煉心得《兵法心悟》研讀起來。


    “接下來我們應該如何行事,道友?”過了盞茶時間,taizi涼還是按捺不住率先開口問道。


    墨林聽到此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等待的正是這句話。開口的先後順序對他們而言至關重要,若是由他自己先開口,則顯得卑躬屈膝;若是taizi涼先開腔,則意味著有所求助。如今他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勝出,清逸的青衫道士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閉門修煉並不能化解陵陽麵臨的危機境地,我們需要拜訪一些新的同道以及舊識,才能掌握接下來的局勢演變。”


    然而墨林的答複並未完全解答taizi涼心中的疑惑:“所謂的新老朋友,指的是哪些人呢?”


    “此事taizi無需多慮,我倒是想請教taizi一件事。我的那位武修好友來到此地已有時日,卻為何遲遲未曾前來找我相見?莫非是taizi未曾將我在此的消息告訴他?”


    這個問題顯然是針對寧遠將軍。聽到此處,taizi涼笑了笑,指向北方方向:“寧遠將軍此刻已然離開城池。其實我沒有告訴你的是,穆家小姐穆念安此刻就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令寧遠將她送往一處絕對安全之處囚禁,以防她機智狡猾有機可乘逃脫。”


    聽到寧遠不在的消息,墨林眼神微斂,但很快便恢複如常:“穆念安既然輕易被捕,背後必有深意,你此舉加強防範乃是理所應當。”


    “道友竟猜到了囚禁之地?何以如此確定?”taizi涼略顯驚異地質問道。


    “除了那隱世宗門魁門山之外,我想不出第二個如此穩妥且與寧遠有關的選擇。他原是個重情重義卻頭腦簡單的繡花將軍,連自己的部下都無法保全,更不用提守護什麽重要事物了。你安排他去拘押這樣關鍵的人物質,並非看重他本人,不過是覬覦他身後山門的雄厚實力,意圖將其為己所用罷了!”


    墨林的剖析鞭辟入裏,聽得taizi涼臉色陰沉,顯然心中秘密已被揭穿。


    對此,墨林並不在意taizi涼的表情變化:“你的做法並無不當之處,也無需刻意掩飾。此刻外界恐怕已是熱鬧非凡,我們還是出門散心,看看外麵究竟發生了何事吧!”


    話音剛落,遠處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巨大聲響,仿佛千軍萬馬在怒吼衝鋒,又似眾多江湖豪傑聯手激戰!


    “聽這動靜像是來自東方,究竟又發生了何事?”taizi涼緊鎖眉頭問道。


    墨林聽完,同樣略作思量,朝東方望去,隨後低聲建議道:“我們趕快過去瞧瞧,看熱鬧要趕早才好!”


    言畢,他毫無仙風道骨地跨出門檻,留下一名顯得有些愕然的少年弟子,呆呆握著手中的靈茶盞。他盯著那位身穿青色道袍、行事無拘無束的散修背影,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自己追隨他的決定是否正確。然而,這樣的思緒也隻是短暫的瞬間,他的腳步還是毫不猶豫地跟隨而去。


    正如墨林所言,就在半個時辰以前,陵陽仙城確是一片喧鬧景象。


    時光倒流至半個時辰前,陵陽仙城西部地域。


    穆念花統率的幽冥玄甲軍已全數自寒杏古陣通道魚貫而出,一萬冥衛背負著歸宗宗祠的森然殺意。他們並未立即對三千琉璃仙道發動包抄攻擊,而是迅速集結,意圖全麵占據陵陽四麵城門,嚴密封鎖仙域通途。


    隻不過此刻,西城門有陵陽本土的強大修士勢力taizi涼鎮守,固若金湯;北城門則遭遇了來曆不明的強大抵抗力量。即便黑衣玄甲軍成功占領了南城與東城,墨旋依然未能露出滿意的神色。


    在這陵陽仙城的中心軸線上,坐落著一座名為藏海樓的宏偉建築,乃是全城中偏南部最大的一處仙家酒肆。如今戰亂紛起,此樓早已人去樓空,轉瞬之間變成了墨旋在陵陽的新臨時指揮部。


    然而此刻,藏海樓內卻是暗潮洶湧。


    大門敞開,內裏稀稀落落地擺放著幾桌散客。墨旋偕同仙侶文般若策馬歸來,便有隨行弟子上前恭敬稟告:“稟都督,樓內這幾人來曆不明,已在此靜坐半日有餘。”


    墨旋臉色凝重,受命要在三日內完成對陵陽仙城的防禦統籌,而現今過了大半時日,局勢進展並不如預想般順利。盡管有文般若的鼎力相助,但這陵陽仙城實在太過遼闊宏大,他和穆念花先前顯然低估了其浩瀚之境。


    於是乎,那黑衣道士始終保持著一臉嚴肅。


    他與文般若一黑一白的身影步入大堂,隻見廳內南北兩側各有一桌來客,彼此默默無言。


    南隅的客人劍眉星眸,赫然是鄴王趙胤。見二人踏入大廳,依舊泰然自若地飲酒進食,連頭都沒抬一下。


    “殿下在此飲我們的仙露瓊漿,難道不怕醉生夢死嗎?”墨旋語氣冰冷地出言譏諷,趙胤聞聲冷笑,端起手中酒杯低語:“這是我鄴王府陳年珍藏的太保陳釀,禦史台監察史廖大人秘製的雕龍玉液,大理寺獄丞萬俟廷禮窖藏的汾江秋露,皆為北戎州立國根基的瑰寶佳釀。身為北戎州皇族,我在此自家仙樓品鑒自家美酒,何需一個外人來擔憂憂慮!”


    這一席話擲地有聲,令墨旋一時語塞。即便以侵略者的姿態降臨此處,他也未曾喪失半點應有的威勢:“這整片天地皆屬西梁仙朝疆土,北戎州若不服從天朝管束,我身為天朝特使,自當有權加以約束教導。”


    “爾穆家之天下,不也正是篡奪周家政權所得?又憑何讓十九個國家遵從一個篡位者的號令?上州別駕私藏的勤政仙釀,親王府司馬府邸的女兒紅,太常卿秘釀的長壽細火酒,這些都是陵陽仙城難得一見的傳承佳釀。我們在這陵陽的土地上品嚐陵陽的美酒,為何要聽憑一個篡位者的走狗在此指手畫腳?”


    鄴王並未開口反駁,這一番話語卻是從北隅的席位上傳來。


    發聲之人乃是一位英挺的遊俠修士,身披一件鑲金絲邊的黑色勁裝,發髻高束,露出飽滿的額頭,五官深邃而剛毅。其側立著一位麵容更加冷峻的紅衣射手,正是那日前斬殺穆錦官並遁入陵陽的羅青紅!修煉界的人都知曉,她便是那一箭封喉的羅青紅。


    從二人間的互動來看,顯然羅青紅對這位遊俠修士極為敬重。墨旋被這般直言頂撞,心中自是不悅,遂擰眉瞪眼,嘲諷迴擊:“何處來的乳臭未幹之輩,竟敢在此高談闊論,猶如犬吠之地,妄想登臨大道之堂!”


    話音剛落,他的目光也落在了羅青紅身上。鑒於二人曾一同在穆念花麾下擔任護法的身份,彼此間有過數次照麵。自從穆錦官隕落,司馬種道向西梁通報噩耗之後,穆念花已將羅青紅列為必殺黑名單之上。故此此刻乍見舊識,墨旋除了一驚之外,更多的是無法言表的隱憂。


    “青紅兄,我已在少主那裏了解到你的行為舉止,如今又是何故,欲與我等決裂到底?你舍棄修行大道,背離富貴榮華,難道就是為了此人麽?”


    羅青紅聞聽此言,神情同樣複雜萬分。他與墨旋平時交往寡淡,早已預見這一天的到來:“各為其主,此事不必多言。隻是我家公子所說並無虛言,穆家確係竊取周氏祖業的逆賊,根本不配執掌十九大國。”


    “世間法則曆來皆由強者主宰,自身修為不足,理應被淘汰出局。兩位如此言論,實屬拘泥於陳規陋習矣!”


    墨旋怒吼一聲,隨即朝著鄴王微微冷笑:“鄴王殿下,以及那邊那位來曆不明的朋友,我正愁如何尋覓你們蹤跡。現如今你們主動現身,那就留下幾顆熾熱的元神作為獻祭吧!”


    刹那間,藏海樓內狂風大作,一隊身穿黑甲的修士大軍浩浩蕩蕩地闖入大廳!與此同時,樓上欄杆處也湧現出了密密麻麻的弓弩手,他們紛紛引弓搭箭,箭簇銳光閃爍,宛如滿月般刺目。整個廳內彌漫著黃楊硬木弓弦被拉開時特有的木質迴響,還交織著弓弦緊繃時微顫的金屬音質。指尖滲出汗珠的穆家黑甲軍士們,緊緊握住箭矢,指節因用力而變得蒼白,箭羽末端蓄力如雷霆萬鈞,一股緊張的氣氛伴隨著吞咽口水的動作,在眾人喉結中滾動消逝。


    風滿樓,殺機四伏!


    “閣下此舉,可是欲斬草除根,不留活口?”羅青紅身邊的遊俠修士朗聲道,聲音雖不高亢,但卻字字堅定,仿佛磐石般沉穩有力。


    “在我看來,這正是最誘人無比的選擇。然而閣下若是方便告知家門姓名,也便於我妥善處理身後事,以免屍骨暴露荒郊野外!”


    墨旋的目光狠辣至極,與宮廷中的他判若兩人。畢竟墨林曾言狗仗人勢,如今人借兵馬之勢,他背後穆家重兵集結,正是那種兵強馬壯、金戈鐵馬的磅礴氣焰。


    “在下顧南亭,隻是一名籍籍無名的修士罷了。”


    在修真世界中,遊俠顧南亭自曝其修道宗門,然而對於他所來自的具體山門以及他此刻要前往的目的地,卻並未多言。墨旋瞥了一眼他身邊的羅青紅,臉色愈發冰冷:“先前羅師兄對穆氏家族盡忠職守,修煉勤勉,實在未曾想到你會這般決絕地脫離師門。”


    “恐怕你也未曾料到,我們竟會這樣光明正大地找上門來。”羅青紅的話語雖然沒有過多的強硬,畢竟他在西梁時期與墨旋並無恩怨糾葛,如今各自效忠於不同的宗門,自然也就不存在什麽私人仇恨。


    “道友此言差矣,你並不清楚是否能夠斬殺我,更不知是否敢於對我下手,這兩個問題你尚未找到答案,便徑直持兵相見,此舉豈非過於草率?”


    說話之人乃是鄴王,他悠然自得地仰臥在仙木雕花椅上,麵對樓上猶如銀河般的修士衛隊,臉上流露出一絲從容而又邪肆的笑容。


    這笑意令墨旋心中頗為不悅。他知道趙胤的大軍仍在濮東郡駐紮,如今這位黑衣道長手中雖無重兵,卻依舊囂張無比,不由得讓他暗自揣測起來。


    “莫非你已經收納了賀華黎原先統轄的禁衛軍?但是僅憑那些隻知飽食終日的禁衛,絕不可能抵擋得住我穆氏家族那些生死相搏的死士。倘若我猜測沒錯的話,北城門處阻擋我方進攻的力量,正是由你所操控吧?”


    對此,鄴王並未給出迴應,隻是靜靜地飲食,並未搭理墨旋。後者也不再多言,揮手示意離開大廳。


    “文郎,解決他們,封閉樓門,以逸待勞!”


    藏海樓那厚重大門徐徐闔閉,屋內眾人皆默然不動,沒有風聲,也無人反抗。黑暗的大門吞沒了死侍手中的銳利刀鋒,也將閣樓欄杆上那一片片泛著寒光的鐵質星斑盡數吞噬。文般若緩緩卸下背上的巨闕重劍,劍身撞擊地麵,瞬間震碎三塊青石,激起八方裂紋。


    一襲白衫的文般若,如同一位深藏修為的儒雅修士,盡管四周環繞著手心淌血的冷漠死侍,但他卻如黑暗中獨立綻放的白色蓮花一般,散發著致命的誘惑與危險。


    此乃大兇之花,目擊者難逃厄運。


    門關之後,樓內驟起狂風,箭矢齊發的刺耳嗡鳴、刀劍切割空氣、斬落風中所帶的醉人聲響,以及桌椅板凳與酒杯瓷碗碰撞的清脆破裂聲交織在一起,但卻未聽見半絲哀號或嘶喊。


    這裏並非普通的戰場廝殺,亦非彌丘山上論劍比試的熱血沸騰,穆家死侍自幼接受嚴格的訓練,不允許他們在遭受攻擊時出聲痛唿,即使麵臨刀劈斧砍,也是咬牙忍耐。而不論是文般若、鄴王,還是羅青紅,都是江湖朝廷之中經曆無數風雨的老練狠角色,因此在手下士兵均保持沉默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會自貶身份而發出叫聲。


    於是,在藏海樓內的這場無聲的殺戮藝術中,不論是傷敵還是被傷,都未能泄露絲毫波動,仿佛深邃海洋下的隱匿風暴,又似隱忍刺客悄然啟動的內蘊光芒的利刃!


    身穿黑袍的修真道士墨旋矗立在門外的靈街上,藏海樓內駐紮著五百名修為深厚的死侍弟子,任何單個修士在此挑戰皆是兇多吉少。因而墨旋的信心猶如磐石般堅定,這源自於那些死侍眼中閃爍的嗜血狼光,源於他們背負的空蕩蕩的歸元仙窯,更源於樓內文般若手中握著的那一柄左刃腕柄微損的巨闕仙劍。


    街道上寂靜無人,往來的修士與凡人都已紛紛避難他處。一陣強風吹過,留下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和幾分淒涼。然而,這種壓抑的平靜並未持久多久——隻過了盞茶時間,藏海樓的大門轟然炸裂!


    樓內已是黑暗籠罩,原本整齊的桌椅板凳盡毀,化作一片淩亂狼藉。文般若仍舊站立在接近門口的位置,隻是此刻他雙手持劍,鮮血自虎口沿著劍柄流淌,注入劍鋒的血槽之中,雖血流如注,但這把巨闕仙劍依然保持著與主人一樣優雅的姿態。


    “讓文師兄獨自抵擋鄴王與青紅前輩的壓力,的確辛苦了。”墨旋淡笑著,然而笑意尚未達至巔峰即刻消散。


    眼前的文般若向他擠出一絲慘笑:“似乎...似乎出現了變故。”


    話音剛落,文般若身形一晃,頹然倒地,甚至未能跨出門檻便昏迷不省人事。墨旋揮手一擺,兩側死侍立刻聚攏將他護住,刀盾交錯,防護得滴水不漏。墨旋並非愚笨之人,他敏銳地察覺到事態已然發生變化,但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樓內的眾多高手以及那位武藝超群的江湖豪傑竟會遭受如此慘重的挫敗!


    他雖不敢踏入藏海樓半步,但這並不代表樓內的敵人不會主動出擊。


    隻見鄴王手握一方天畫戟,羅青紅緊提她的烏黑硬弓,唯獨顧南亭兩手空空,但其拳頭上的五道深可見骨的血痕足以揭示諸多隱秘。借著淡淡的日光,墨旋瞥見三人身後駭人的景象。他不由得冷汗直流,內心的恐懼如同野草般瘋狂滋長。原來那些如山巒般的屍體正是穆念花悉心培養的死侍弟子,他們橫七豎八地堆積如山丘,而在山丘之上赫然顯露出九處光斑,顯然是樓頂遭到了何人何物猛烈轟擊,破開了九個水缸粗細的巨大洞口!


    “你們...難道是事先安排了援軍暗伏於樓內?”墨旋瞬間洞察了關鍵所在,顯然眼前三位中有某人在暗中設下了致命陷阱。雖然他對文般若和死侍的實力抱有足夠的信心,但他未曾料想到這些後招會導致如此一邊倒且無可挽迴的局麵!


    “墨旋道友,你覺得我接下來是要擒拿你,還是擒拿你,抑或是擒拿你呢?”神秘的顧南亭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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