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的手,在茶幾上擺弄著,動作不快,但很平穩。玉白色的茶具簡單地清洗幹淨,水珠落在杯壁又彈起,一顆顆晶瑩剔透。五根纖細的手指,捏起一小撮普洱茶葉,放入茶壺中,一道熱氣升騰的水柱從壺嘴中落入,升起一蓬蓬白霧,茶香便隱於其中。


    不多久,一杯濃香四溢的普洱茶便泡好了。


    周淺穎看著眼前麵色蒼白的張月,神情有些複雜,她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在平日裏倒垃圾的巷子裏看到自己的前男友。那天機場一別,她以為就是永別了,誰又知道命運的軌跡總喜歡亂竄,原本平行的兩條線,莫名其妙又在一個點相遇了。


    “唉,你到底怎麽了?再不醒,我可要叫救護車了。不然,我可沒有力氣抬你去醫院,把你弄上樓,我都要累死了。”周淺穎手放在張月的額頭上,感受著那有些冰涼體溫,臉色愈發難看。


    許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張月胸口突然一陣起伏,原本幾乎停滯的心跳又一次搏動起來,傳出了有力的心跳聲。周淺穎眼睛一亮,連忙湊了上去,想要仔細聽一聽,卻看到一雙布滿血絲的瞳孔。


    周淺穎嚇得驚叫一聲,往後跌去,差點撞翻茶幾,不過那剛斟好的茶卻倒了,橙紅色的茶液順著桌角落下,白浪費了那一陣濃香。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張月的瞳孔,竟然是那樣憔悴,那一道道血絲仿佛將他的瞳孔粉碎了一樣。


    “你……你是?”張月的眼睛漸漸恢複平日裏眯眯眼的狀態,這段時間,他真的越來越不像自己了。想到剛才那張一閃而過的臉,張月感到很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大腦中傳來的虛弱感,讓他思考凝滯。


    周淺穎捂著胸口,讓自己平複下來,“是我,淺穎。”


    張月皺了皺眉頭,“你怎麽會在這裏?我這是在……哪兒?”


    “我看你暈倒在巷子裏,就把你給拖迴來了,還好我住的不高,不然累死我。倒是你,怎麽迴事,為什麽會來日本,而且,身體出了什麽問題?”周淺穎反問道。


    張月也感到不可思議,他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會在日本遇到周淺穎,這個就快被他遺忘在記憶深處的女人,為什麽又迴來了?他發現,周淺穎總能毫無預兆地喚醒對她的記憶,真是造化弄人。


    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張月也沒有辦法阻止,隻好選擇接受現實,“放心吧,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


    “你確定?”想到方才那血絲密布的瞳孔,周淺穎表示懷疑,“你先在我這住下來,好好養病吧,或者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如果你沒有錢,我可以先借你。”


    張月笑了笑,“不用,我很有錢,所以你不用擔心。我還有事情要做,等我事情完了,我再來看你。”張月扶著牆,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大腦的眩暈和脹痛變得更嚴重了,眼前的景象都開始變得模糊。


    周淺穎連忙扶住張月,俏臉上多了幾分怒色,“你是不是又要去做任務?那種會死人的案件?”


    “對,所以你不能跟過來,上次任務,我還有餘力保護你,這次不行。你跟過來,隻會給我惹麻煩。”張月甩開了周淺穎的手,就算他現在狀態不太好,但一個普通女人還是攔不住他的。


    “張月,你……”周淺穎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張月,感到特別的陌生。


    張月走到門口,有些不忍地說道:“抱歉,這次的事件很危險。我保證,我一定會安全地迴來,到時候,你帶我逛逛日本,怎麽樣?”他轉過頭,想周淺穎笑了笑,那抹笑容一如往常的堅強。


    “還有一個星期就是夏日祭了,到時候你能來看我嗎?”周淺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留住張月,所幸選擇相信他,其實在認識他之後,自己不就一直都信任他嗎?她心裏暗自安慰著。


    張月點了點頭,不再多留,推開門急匆匆地便離開了。


    ……


    哢嚓!


    清脆的碎裂聲,茶水混著瓷片飛濺,在顏夕的兩指間,“沒找到?”她看著跪伏在身前的一眾人,臉色鐵青,雙眸中雀躍的金色火焰宛若要噴出來,吞沒掉這個整齊的方陣。


    三清合子坐在旁邊,微微低下頭,他好歹是部長,盡管不如顏夕地位高,也不至於像那些手下一樣,跪伏在地麵上,大氣不敢出,“張先生靈魂力出眾,想要找到他,還需要點時間,希望顏司長能再寬限幾日。”


    “夏日祭快到了,是嗎?”


    “是的,一個星期後。”


    “夏日祭的時候,我要看到他,我和他約好了,夏日祭他要陪我。”


    “明白!”


    ……


    夜已深了,街道上流光溢彩,也掩蓋不了黑暗的真實。


    張月給自己打了一針,藥水迅速滲透皮膚,從血液中升華,直接刺入靈魂。張月感到自己仿佛墜入了千年冰窖,一絲透心的冰冷電流般穿過全身。那被鎮壓著的靈魂力重新活躍起來。


    張月睜開黑白瞳,卻隻有純粹的黑色在流轉,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自從來到日本之後,他似乎就無法調動黑白瞳的陽之力。此刻的他就像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散發著陰邪的氣息。


    方才那一針,是奶媽做給他的針對於靈魂力的興奮劑,因為副作用很強,所以隻準備了三支,給他在生死危機時刻救命用,但為了找到他的母親,張月已經不計後果。


    靈魂力爆發式的恢複,那種君臨天下的感覺又一次湧上心頭,讓張月感到心安,他拿出那柄木梳,放到鼻尖輕輕地嗅了嗅,喃喃道:“媽,等我。”


    黑色的光劃破夜色,往天邊飛去。一瞬間,無數影像在張月的腦海裏閃過,人們說笑的麵色,街道上閃爍的燈光,夜空中的星河月亮。這道光就是張月的目光,刺破一切阻礙,也要窺探到背後的真相。


    越來越多的影響注入張月的大腦,就像衝破堤壩的洪水,從一個小小的孔洞中傾瀉而出,那巨大的衝擊力讓張月頭疼欲裂。若換做平日,這樣的探測,對他來說並不難,但現在的他,本就硬撐著傷在使用靈魂力,已經是超負荷了。


    “唔,隻是這種程度而已……”張月咬著牙,把喉間的血吞了迴去。


    忽然間,張月感到某種桎梏被悄然打破了,一種猛地被貫通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幽黑的眼眸飄起兩道黑煙,“媽!”


    ……


    灰撲撲的牆壁,生著零星幾顆雜草,焉焉地低著頭,枯黃色,是這個暗無天日的牢籠裏,為數不多的除黑色以外最鮮明的顏色。


    張母手被鐵鏈銬住,吊在半空,雙腳無力地垂落,蓬亂的黑發黏在滿是血汙的臉上,有些發絲粘在傷口上,已經被血染紅,掉落下一滴滴血跡。身上穿著黑色的緊身衣,隻是被撕開了許多個口子,裸露出來的不是雪白的肌膚,依舊是一片血紅。


    鮮血已經幹涸,變成了暗紅色,隱於黑暗中,常人難以發現,但在張月眼裏,無比清晰。每一點,每一道,每一片血色,都印在張月的目光裏,刻在了靈魂中。


    黑煙愈發濃鬱,從眼中噴薄而出,哢擦哢擦聲響起,從心底,至身外。心底,某些東西破碎,身外,黑色的玄冰凍結了整條巷子。


    張月揮手,村雨劃破黑煙,黑色附著在刀身上,如同水晶一般,月光落下,經過千萬次反射,展現出來的是黑色幽光,刀尖斜指,玄冰破碎,化作漫天冰屑在身邊飛舞,旋轉,直衝雲霄。


    那一晚,人們紛紛看向天邊落下的光雨,驚歎不已,絢爛的美麗,卻讓這片夜空少了幾分生氣,月亮被雲彩吞沒,星光也黯淡了。


    周淺穎打開窗,看著那光雨,眸光深邃,若有所思,衣服都沒換,隨意踩上一雙拖鞋便出門了。


    顏夕從空間通道走出,一抬頭,便看到了那光雨,握緊了拳頭,稍微辨別了一下方向,便消失在街道中。


    人們還在驚歎著光雨的奇跡,街道上,人們駐足觀望,手機,相機的閃光燈接二連三的響起,從高往下看,像一條龍盤臥在這座城市中,鱗片閃閃發光。


    這一晚,被日本媒體報道為千年一遇的奇觀,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行走在夜幕中的人,不會去關注暴露在陽光下的事情。來自陰間的鬼,也不會去理會活著的人喜怒哀樂。他攜帶著滿身陰邪氣,睜著一雙黑色的眼瞳,兩根手指捏著刀柄,任由刀尖落在地麵上,隨著腳步,刮出一片火花,發出金鐵摩擦的聲音,像是惡魔在磨牙。


    看上去,他似乎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虛浮,搖搖晃晃,踉踉蹌蹌,腳下平實的大地在他腳下變成了奔湧的黃泉,他是踩著水花在前行。


    這一晚,鏡司接到了顏夕的通知。全部人第一時間趕到機場,乘上異靈人的專屬飛機,破空而行。通知上隻有三個字,‘救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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