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把村長請來了。”陸錦豐唏噓歎道,臉上卻沒有慌張的神色。


    陳沐沐有些詫異:“來了這麽多人,你不怕?”


    還是陸大全夫婦請來的人,肯定是說辭一麵倒,這幫人明顯就是來找茬的,他竟然沒有慌亂,也是稀罕事。


    “有什麽可怕的,光腳的何曾怕過穿鞋的。”陸錦豐哂笑一聲,“我陸錦豐都這般境地了,他還能把我怎麽著。”


    陳沐沐嘖嘖稱奇,這是典型的死豬不怕開水燙,賴中之王呀!


    不過她挺好奇,“這村長為人如何?”


    陸錦豐道:“算不上公正,卻很要麵子。”


    這世上能絕對公正的人也沒多少,死要麵子的話,就好辦多了。


    院子本來也沒多大,兩人說兩句話的瞬間,那群人已來到了兩人麵前,為首的老人皺眉道:“陸錦豐,聽說你和你娘不但偷了陸大全家的米和菜,還打傷了他們夫婦?”


    一照麵,便是下馬威。


    陸錦豐還沒迴答,羅氏已經叫了起來:“沒錯,就是他們打的我和大全,村長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啊。自從大哥去世後,我們就沒少貼補小豐家,沒想到這是真實的農夫與蛇的故事,喂了蛇,不但不懂得感恩,還咬起人來。”


    羅氏指著自己臉上的抓痕,咬牙切齒貼上前說道:“村長您瞧瞧,我和大全被他們打的!嫂子是個婦道人家,平日裏勾三搭四行為不檢點也就不說了,自己不管教好兒子,還慫恿兒子打人,這種歪風邪氣絕對不能助長!”


    媳婦都這麽委屈了,陸大全自然要趁熱打鐵訴苦:“村長您是我們村最公正最有正義感的人,您得幫我們討個公道,剛才他們母子三人還勒索了我們一兩銀子!”


    哪裏來的一兩銀子?陳沐沐挑眉,這是趁機敲詐了?


    然而陸大全夫婦那話一出,圍觀的村民頓時嘩然一片,議論聲嘰嘰喳喳響起來。


    “我早就覺得這家人不對勁了,孤兒寡母的,沒有田地,家裏又沒個男人,哪來的米錢口糧,要不是偷的搶的怎麽可能活到現在,估計早給餓死了。”


    “村裏有幾戶人家最近老是少東西,說不定是被他們偷的,這一家子老的不正經,小的醜成那樣,一定是作孽做多了。”


    “沒聽羅麗麗說嘛,這李氏在丈夫去世後孤寡寂寞難耐,一直勾三搭四作風不檢點,不然你看陸錦豐,哪點長得像他爹了。陸大義雖然一介酸儒,但長得還算俊俏呢。”


    “這家人的存在簡直丟盡咱們杏雨村人的臉,照我說,直接趕出村子,或者浸豬籠算了。”


    圍觀的人多,八卦之聲也響亮,然而一句比一句難聽,從李氏早年喪夫品行不端到陸錦豐長得醜,極盡人身攻擊,充分的展示了人性中的醜陋一麵。


    這些人內心真肮髒,孤兒寡母生存本就不易,還這麽抨擊,存心不讓人活了。


    陳沐沐皺起眉頭,捏起拳頭就要出去教訓那些人,卻忽地聽到一個幹脆清澈的聲音傳來。


    “你們這些人還有沒有良心,鄉裏鄉親的這種缺德話都說得出口,難道家裏沒有男人就不能活下去嗎?活人有手有腳,難道非得餓死你們才開心?小豐白日上山挖點野菜,李嬸又在鎮上幫人洗衣服,怎麽就養不活自己了。”


    說話的是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姑娘,長得健康秀氣,此刻一臉義憤填膺跟身後的村民對峙。


    陳沐沐眸光閃了閃,有些好奇打量著這女子,這種情況下還敢出頭替陸錦豐母子討公道,是正義感使然還是?


    瞥一眼垂著頭不吭聲的陸錦豐,就那小模樣難道還有人暗戀?


    一個姑娘出頭,看不慣的男人自然壯起腰板:“白秀林,關你什麽事,這陸大義家媳婦兒子手腳不幹淨,品行不良,我們說他兩句怎麽了,敢做還怕被人說?”


    白秀林凜然不懼,大著聲音說道:“你說小豐一家手腳不幹淨,你看到了嗎?證據呢?平白玷汙人家聲譽,你也好意思!”


    女人的心總是柔軟的,有白秀林出頭,也有女人小聲議論道:“對啊,李氏天天早上去鎮上幫人縫補,怎麽就養不活母子倆了,有些人說話太惡心,就見不得他們孤兒寡母好吧。”


    “沒錯,這陸家的人什麽德行,大家都看在眼裏。小豐他爹還在的時候就各種欺壓,人一走田地什麽的都搶了,現在居然還有人認為他們善良,別忘了這可是小豐家裏。”


    “這母子倆一個病一個弱,日子過得本來就不容易,這陸大全家分明是逼得人活不下去啊。”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歡心,村長並沒有阻止,一言不發看著陸錦豐。


    李氏低頭挪過來,小聲說道:“村長,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教好小豐,他一個孩子什麽都不知道,您有什麽疑惑和生氣都衝著我來吧,是我這個娘做的不好……”


    此話一出,陳沐沐絕倒。


    李氏的腦迴路似乎跟別人不一樣,這種情況下別人都是趕緊把責任撇開,她倒好,把責任全攬了。


    問題是,現在是攬責任的時候?明明他們占理的好麽,她這一攬責任就變成他們這邊弱勢理虧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她都不忍吐槽了。


    “娘,你說什麽!”陸錦豐也聽不下去了,拉開李氏,“明明不是我們的錯,您這樣一說豈不是承認了?我們什麽時候偷過大全叔的米菜了,您看看我們臉上這傷,還是他們揍的!您別什麽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會要人命的!”


    兩人這時候走得近了,情緒鬧起來,頭也抬起,眾人看到李氏和陸錦豐的模樣,都不由得倒吸口涼氣。


    李氏鼻青臉腫發髻散亂,陸錦豐則是臉上的黑膿包都給抓破了,黑色的膿水和腐皮混在一起趴在臉上,那模樣要多猙獰就有多猙獰,有膽小的婦人趕緊別開頭,不敢再看。


    李氏望著村長,訥訥開口:“村長,您可不要隻聽他們胡說,我們沒有偷東西。”


    村長轉頭,看向陸大全夫婦:“這是被你們打的?”


    李氏母子模樣太慘烈,陸大全也被嚇著,磕磕巴巴說道:“村長,不是我們亂打,您看我們臉上身上,也被他們抓破了,我們是被動保護自己的。”


    “被動保護自己?”陳沐沐指著陸錦豐的臉,哂笑,“我娘和小豐一個病一個弱的,明知道打不過你們,還會自己衝上去找打?”


    羅氏哼了一聲,扯著嗓門:“誰知道你們怎麽想的,興許是偷了我們東西怕被我們搶走,就急紅眼了!”


    “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偷了你家東西,我們到底偷了什麽?”陸錦豐怒問。


    羅氏睨他一眼,啐了一口:“長得這麽惡心別跟我說話,滾滾滾,我怕都吐了!”


    圍觀的村民中不乏抱有惡意的,聞言哈哈笑起來。笑聲傳入陸錦豐耳中,雙拳捏得死緊,骨節畢露。


    再堅強的人也有不能觸碰的傷口,羅氏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挑著弱點進行人身攻擊,簡直是一盆冰水潑人一身,叫他狼狽得無法立足。


    陳沐沐將陸錦豐的難堪收入眼中,有些不忍把他往身後一扯,哂笑一聲道:“嬸嬸,小豐畢竟是你晚輩,你這做長輩的當這麽多人的麵嘲笑他的樣貌,合乎禮數嗎?”


    “本來就是野種,還在乎禮數?”羅氏有些畏她,但想到她現在沒有拿刀,腰杆子又挺了起來,“你問問大家,跟畜牲你們會講禮數嗎?”


    這就太侮辱人了。


    陳沐沐眸色一暗,還沒出聲,李氏已經像護崽的老母雞衝過來,朝羅氏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羅麗麗,你嘴巴放幹淨點,誰是野種,誰是畜牲!”


    “你敢打我,敢做不敢當是吧,村裏誰不知道你不守婦道勾搭野男人,你也不瞧瞧你兒子長的那個鬼樣子,哪裏像我大哥了!”羅氏哪裏肯吃虧,扭住李氏,就要打迴去。陸錦豐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怒道:“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啊,非禮啊,你個畜牲,連你嬸嬸也不放過!”羅氏尖叫著,不斷拍打陸錦豐。


    “鬧夠沒有?”陳沐沐被她鬧得頭皮發麻,直接怒斥,“一個長輩動不動就言出侮辱,這也是德行?口口聲聲說我娘不守婦道,你有證據嗎?還有,別說陸錦豐已經娶媳婦了,就算沒娶,你都這把年紀了他圖你什麽,你還當自己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大美人不成!”


    說著不顧羅氏鐵青的臉色,徑直對村長行了一禮,道:“村長,我們家的情況您也看到了,都說長兄為父長嫂為母,可叔叔嬸嬸並沒有絲毫敬重兄嫂的意思,還把我們打成這模樣,如今更是反咬一口,還請您公道處理,替我們做主。”


    “你個小賤蹄子,胡說什麽!你們要是不偷我們家的米和菜,我們會打罵你們,而且,還是你們先動的手!”羅氏尖叫起來。


    尖銳的嗓門讓村長眉頭不可微見一蹙,斥道:“先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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