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狂跑了一陣,到了校外的“清茶園”門口的時候,心還在不安分地亂跳,雖然早秋的晚風很涼爽,可我還是覺得燥熱難耐,彎下腰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唿吸著空氣,感覺我這條魚突然被人扔到了岸上,是陳風把我扔上來的,在這個我不適應的環境裏,除了唿吸困難,還感覺心裏無比彷徨,很想這樣靜下來走一走,可思緒象一堆亂麻,手機在鈴鈴作響,我麻木地接聽,陳風的聲音:“你跑什麽?我會吃了你?”

    我氣喘籲籲地說:“出來透透氣。”

    “我讓你喘不過來氣?迴來吧,我想和你好好談談。”對方有點黯然。

    我本能地拒絕:“算了,我怕了你了,今晚什麽也別和我談好不?”

    陳風默然良久,還是堅持:“不,不說出來我就憋死了。我在你樓下等你,你總不至於透一晚上的氣吧?”

    我軟弱地迴他:“那你就憋死好了,我掛了。”

    說完趕緊收線,剛想關機,鈴聲又響,我歎著氣恨不得扔掉它,但屏幕上顯示的是鄭國平來電,我怔怔地看了一會兒,還是接了,

    “你在哪?”

    那邊的聲音暖暖的,我感覺我又能唿吸了:“在清茶園門口。”

    他了解似地輕笑了聲,又問:“自己麽?我也在這呢,自己的話就進來吧。”

    “清茶園”是校外的一間茶吧,200多平的麵積被分割成十幾個幽暗的小房間,一直是學校裏情侶們幽會的天堂,我穿過曲折窄小的走廊,看到每個房間門都關的嚴嚴的,裏麵偶爾傳出淺笑低吟,我應該慶幸,來過這麽多次都沒遇見熟人,撞上認識的情侶一定很尷尬,至少我會難為情,鄭國平肯定在最裏麵的那個房間,我徑直走過去,推開門,一屋子溫暖的燭光包圍了我,他正坐在那,若有所思地盯著麵前冒熱氣的咖啡,我低頭走到他對麵坐下來,他為我叫的摩卡咖啡,香氣撲麵而來,我不尤得深吸了口氣,鄭國平凝視著我,幽幽地說:“很難熬的一晚上吧。”

    我猝然抬頭,拒絕承認:“不,別那麽說,好象你真的什麽都很了解,當我是來你麵前告解的教徒?”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還是那副無可奈何的容忍的表情,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惱火,但就是抑製不住地想發火:“你為什麽總是這樣?不要把我當孩子一樣對待,我不喜歡你這種莫名其妙的包容,我現在後悔為什麽會進來看你這副表情,也後悔為什麽要認識你!”

    他不笑了,怔怔地瞅了我一會兒,我很痛快地看到我的話刺激到了他,他不再迎視我挑釁的目光,低頭攪動著咖啡,半天才說:“我把你當孩子麽?你不知道我把你當什麽?雖然我沒有資格,可還是把你當寶貝一樣,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他的聲音很低沉,應該是有點酸楚,他喝了口咖啡來掩飾: “我以前都不知道這種感覺,也不屑於相信,不過看來這確實是真的。”

    我的胸口突然象有東西堵在那一樣,是的,這就是我那隱秘的心事,眼前是讓我變成哭泣的魚的男人,是個秋天裏的男人,帶著一身秋的蒼涼,坐在他對麵,我的靈魂都蕭索了,悲愴的感覺讓聲音有點失真:“別說這樣的話,我們之間從來不說這些,這是約定,你不要毀約。”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緊緊地握住,急切地說:“那你讓我說什麽?我不敢問你是怎麽迴事,也沒資格問。”

    這個比我大十歲的男人看著我,燭光裏搖曳著憂鬱,淡淡的無助寫在額頭眉梢間,讓我痛的惱火:“別老說資格,如果那樣說的話,我更沒資格坐在這裏,能正大光明坐在這裏的是你的太太,是不是?你不用這麽看著我,我說的是現實。”

    他放開了我的手,象被針紮了一樣,我們開始誰也不說話,都低頭盯著咖啡,其實這樣的情景不止一次出現,我不知道我是怎麽陷進了這樣的怪圈裏,想掙脫也掙脫不了,我能給自己找的唯一理由就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可這太荒唐了,我知道他已婚後,還是沒有離開他,也沒有埋怨他為什麽明明已婚還追求我,可至此以後,我們就經常在這個暗淡的小房間無言以對,有時候我仔細分析為什麽會喜歡他,是成熟的氣質?儒雅的風度?纏綿的溫情?好象都不確切,因為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他也不是個外表出眾的男人,我後來給自己的解釋是因為他溫暖的目光,我甚至滑稽的把我的感情稱為戀父情結,可即便是這個情結就會讓我拋棄價值觀,作個見不得光的第三者麽?大部分的時候,這感情就象一個死扣,越掙紮纏的就越緊,所以我們的交往就經常是這種狀態,我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他,而他一直寬容地對待著我間歇性的大發作,既不走近我也不遠離我,象別人說的,若即若離的感情最難以割舍。

    他抬頭凝視我:“我們認識多長時間了?”

    今天是什麽日子啊?周圍的人都急著盤點我的人生經曆,我失笑:“真邪門,怎麽都問我認識多長時間,我不想去迴憶,好象這是句要說點什麽重要話的開場白吧?你開門見山吧。”

    他愣了一下,轉移了話題:“今天還有誰問過你這話?”我瞪他一眼,不想迴答。

    “是陳風吧。”他用下結論的語氣說,尷尬象一瓢滾水一樣潑的我坐立不安,硬著頭皮撒謊:“瞎說,陳風為什麽要和我說這樣的話?是劉明洋。”

    他尖銳地瞥我一眼,“我不理解陳風為什麽要忍耐這麽久才和你攤牌,看來是劉明洋這個程咬金讓他憋不住了。”

    我吃驚地看著他,曾經那麽喜歡他這份閱人的睿智,可現在傷了我:“你這是自以為是。好,就算陳風是你說的那樣,可別人都看不出來,你怎麽知道?”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因為我在乎你,所以在乎你身邊的人,陳風偶爾流露的眼神和我看你時是一樣的。雖然很少,但恰好被我捕捉過幾次。”他轉過頭不看我,好象怕我去研讀他的眼神,這太令我難堪了,我又有要大發作的欲望,這算什麽,我,一個本該很陽光的普通女孩,應該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去安心的享受我的青春,卻悲哀而尷尬地坐在這裏,麵對著我的已婚情人,聽他分析另一個男人對我是否有愛意,這一定是我有毛病了,要不就是世界有毛病了,我覺得心和身體都在慢慢僵硬……

    鄭國平突然又問道:“你打算怎麽辦?接受還是不接受?”

    我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怒火:“這是你該問的麽?我們就不該談論這個話題,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人?”

    他轉過頭來,我發現他眼裏充滿一種絕望般的悲哀,象拍岸的海潮,打的我一激靈:“你這話問的好,我把你當什麽人,是啊!你一直想問的是不?那你覺得我把你當什麽人?”

    我的火氣再也壓抑不住,簡直是衝他喊著:“沒錯,我就是想問你,或者不用問,而是該遠遠走開,你知道的,我們這是個死結,根本解不開的,無法前進也很難後退。”

    “可以後退的,你可以離開我!”他低下頭,把咖啡勺摔到一邊,這幾個字好象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看著他,怒極反笑:“你舍的麽?你看著我,告訴我說你舍的離開我,如果你說出來,我就離開你。”

    他把頭埋進肘彎裏,聲音在衣服裏傳出來,悶悶的:“別逼我,苗苗,你知道我舍不得,而且沒有勇氣,我該早放了你,陳風不錯,我很嫉妒他,如果我有他的自由身,我決不會放過你。也決不會讓別人有機會去動搖你。”

    看著這個大男人在我麵前不敢抬頭,我的心慢慢柔軟了,伸手輕輕地撫摩他的頭發,這不是我依戀的情人麽?愛的天空總是陰霾著,但他一直努力給我一線陽光,雖然不足以照亮我的整個世界,但已可以溫暖我的小小心靈,“所以,不要和我說讓我離開你,也不要把我推給別人,如果有一天,我們彼此厭倦了這種日子,我會離開的。”

    他把我的手埋在他的臉下,用嘴唇摩擦著,良久才抬起頭,一臉狼狽的激情,我順從地閉上了眼睛,那個灼熱的吻立刻就蓋上我的唇,但是和以往不一樣,他不再溫柔的輕吻,而是瘋狂的吸吮著我,舌頭在我嘴間來迴的探尋著,唿吸濁重而急速,我有一陣相當的迷醉,然後他開始用力吻我的脖子,胡亂地撫摩我,我的頭暈急了,天旋地轉的,但意識還有一點清醒,當他開始撕扯我的衣服時我突然醒過來,不!!不能,我不想這樣把自己交給他,絕不能!我不知道意識為什麽會這麽堅決地拒絕,但身體已經配合著這個決定,我猛然站起來,使勁推開了他,他被我推了個趔趄,歪在座位上,眼睛依然紅紅地瞅著我,我不知道說什麽好,於是就坐下來慌亂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他呆看了我一會兒就站起來走出去,聽說被拒絕的男人會非常惱火,我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去追他,但他很快就迴來了,而且拿了幾瓶啤酒,好象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還問我喝不喝,我更不安了,看著他往我的杯子裏注滿了酒,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後一口喝光了,就這樣連喝了兩瓶後,我實在不能沉默了:“別喝了,你知道我不能……那樣……。不好”我結巴著無法表達。

    他把我的杯子放在我的嘴邊:“陪我喝點。”

    我聽話地喝光了他手裏的酒,然後,他靜靜地凝視著我,聲音淡漠但是很堅定:“離開我吧,苗苗。”

    我垂下眼簾,心痛一絲絲擴大,不想說話,繼續喝我的第二杯酒,然後是第三杯,我們默默地喝著,直到剩下的幾瓶全部喝光,我還準備繼續要時,他突然冷漠地說:“我不值得你這樣。”

    我開始醉眼迷離了,斜乜著他,酒精的刺激讓我嘻嘻笑起來:“值得不值得是我來感覺的,你該不會是因為我剛才沒滿足你懷恨吧。哈!”

    他歎氣,依然冷冰冰的:“如果你願意那麽想也行,反正我要你離開我。”

    我伸出食指敲敲他的額頭:“算了吧,你不是問我和你交往多長時間了麽?我記得的,是9個月,我想9個月夠我了解你了,你不是那樣的人,來,幹杯吧!”

    他怔怔地凝視著我很久,雖然我目光迷離了,但還是看出那眼神裏的痛楚,他按住我的手,象下決心一樣的鄭重:“她懷孕了。”

    我晃晃頭,它疼的厲害,“你說什麽?”

    他躲避著我的目光,小聲重複:“我老婆~~懷孕了……”

    是的,我聽清了,第一遍我就聽清楚了,隻是這話震的我腦袋發暈,我努力調整著視線的焦距,捕捉著他的目光,心直線下墜,它原來的那個位置空著,黑洞一樣吞噬了我所有感覺,我下意識地撫摩著胸口,虛弱地說:“我喝多啦!你看,心都不知道喝哪去了?”

    他不敢看我,聲音從外太空飄來,悠悠蕩蕩地:“別這樣,苗苗,結束吧!”

    我用殘存的力氣扳過來他的臉,手指輕輕劃過他額頭幾道淺淺的皺紋,掠過睫毛,指尖沾了濕濕的淚,又慢慢塗抹著他幹涸的唇。

    我不憤怒,隻是疲憊,好象徒步於沙漠,知道前方不會有綠洲,悲哀太深反而平靜。我開始笑,花朵一樣綻放著燦爛的嬌豔,他擔心地握緊我的手:“苗苗……我………我不想解釋,也沒法解釋,所以說,我、不值得,我很平庸,又很自私,根本是……耽誤你。”

    “閉嘴!!!”我晃悠悠地站起來,拿起還有啤酒的杯子,慢慢的,順著他的額頭倒下去,感覺又有心了,聲音象電影畫外音一樣鎮定:“好,我尊重你的決定,從現在起我就離開你,還有,恭喜你快成為爸爸了!”

    我不知道是怎麽走迴宿舍樓的,腳下象踩著棉花,腦子裏反複出現一句話:這都是預謀好的,給我這樣的一天都是被預謀的……。我甩著手裏的包,把它不斷摔到我背上,聽著砰然敲打身體的聲音,象鞭撻,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歌,那是我一直喜歡的《領悟》,

    一段感情就此結束

    一顆心眼看要荒蕪

    我們的愛若是錯誤

    願你我沒有白白受苦

    若曾真心真意付出就應該滿足!

    啊!多麽痛的領悟你曾是我的全部

    隻是我迴首來時路的每一步

    都走得好孤獨

    啊!多麽痛的領悟你曾是我的全部

    隻願你掙脫情的枷鎖愛的束縛

    任意追逐別再為愛受苦

    現在知道了,為什麽第一次聽這歌的時候就有心被擊中的痛,我一向是活在預感裏的,這方麵的敏感超出很多同年齡的人,尤其是壞預感,往往在事情還沒開始時就強烈得不斷在心靈一隅反複提醒,我又是個不跟著預感走的人,直到畿語成真,何必當初的痛悔才為這預感劃上一個淚痕般的句號。

    宿舍樓的燈光看起來飄渺朦朧,象海市蜃樓,我追逐那片燈光而去,有燈的地方是溫暖的,現在我好冷啊,幾乎是踉蹌著奔上樓梯。但有個人擋住了我,我看都沒看就罵到:“走開,好~狗不擋路!”那個人很高大,我根本繞不過去,而且他也沒有讓開的意思,我氣憤極了,伸手就去推他,在剛看清他是誰的時候,我已經被他壓在懷裏。

    “喝酒了?你還有這個嗜好麽?”

    我煩躁地掙紮著:“陳~風,你走開~~不要占~我便宜!”

    他冷笑了一聲:“你喝成這個樣子,想叫人不占便宜都難。”

    我氣憤地想去抓他的臉,但雙手被他牢牢地握住,撕扯了半天,還隻是在他懷裏扭動,一種被束縛的壓抑感讓我想放聲大哭,我沒想克製。於是就放聲大哭,陳風被我嚇了一跳,急忙放開我,但我卻不肯放開他了,兩手抱著他的腰,將頭使勁拱在他懷裏哭的淅瀝嘩啦,他馬上又攬住我,象摟一個孩子一樣小心翼翼的,雖然他的衣服冰冷,但這個懷抱很溫暖,我應該感謝還有一個能讓我好好哭出來的懷抱。良久,他抬起我的頭,柔聲問:“想告訴我麽?出什麽事了?”

    我抬眼看他,他帥氣的臉在我的目光裏飄忽不定,我不哭了,腦子很混亂,開始胡亂說話:“陳風,你長~真的很~好看~,他們說有很多~人暗~戀你,我~怎麽~沒戀你呢?哈哈哈……”

    我醉態可鞠地笑著,全不理會他正仔細的盯著我的衣服,突然被他拽到宿舍樓前燈光很亮的地方,動作很大,以至於有周圍路過的學生開始迴頭看我們,我惱火的甩開他,“你……不要欺負我,我現在會咬……人的,”

    他冷冷地盯著我衣領的部位,我低頭努力地想看清,是剛才不小心係錯了扣子,我一邊搖晃著低頭整理,一邊嘟囔:“係錯扣用得著這麽大驚小怪麽?”

    對方依然冷酷:“你走的時候可沒係錯。”

    我還沒迴答,他猛地抬起我的臉,很用力,我感覺脖子都要擰了,他今晚第三次用鄙夷的目光,咬著牙問我:“還有!你脖子上是什麽?”

    我迷惑,本能的用手去摸,他突然撕開我剛係好的那個扣,嚇的我尖叫了一聲,被侮辱的憤怒讓我想煽他一個耳光,但我的憤怒比不上他的,因為他臉上的肌肉都繃緊了,牙關緊咬:“是吻痕吧,和誰?”

    我倒吸一口冷氣,急忙捂住領子,努力讓自己能清醒地麵對這個問題,陳風不再瞅我,盯著宿舍樓的門口,紅著眼惡狠狠盯住那些迴頭張望我們的人,我本能地想躲進旁邊的樹影裏,但他擋在我麵前,語氣開始落寞:“多長時間了?他……什麽樣的人?”

    我沒法迴答,腦子飛快地轉著,他卻不依不饒,“我可真是太愚蠢了!你什麽時候在我眼皮底下弄了個挺刺激的熱戀?恩?”他逼視著我,聲音又抬高:“還以為你沒長大,不解男女之情,沒想到你不僅懂,還挺瘋狂的!”

    我被他的話刺激了,理智也隨之而來:“陳風,我要鄭重告訴你,那個他存在也好,不存在也罷,和你都沒關係,我們隻是朋友,我不會過問你的私事,請你也不要過問我的。”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走進了宿舍樓。

    宿舍裏有個美人在等我,我咧嘴笑笑,“別和我說話,再說一句我就會吐。”

    是真的,胃裏的酒精翻江倒海,酸水已經到了嗓子眼了,我捂著嘴衝到水房裏,但隻是幹嘔,聲嘶力竭的,血液在大腦裏聚集,眼前金星閃爍,我蹲下來,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團,眼淚滴滴噠噠落在地上,漸漸濕到腳邊,我挪了一下,不想踩到我的淚,這是魚最後的眼淚,魚缸碎了,眼淚撒出來,我也不再是魚了。

    在我晃晃悠悠爬到床上時,美人還在擔憂地看著我欲言又止,我醉眼相望,嘻嘻笑著,伸手做了個自刎的姿勢,然後就象真死了一樣閉上了眼睛。

    第二章

    我狂跑了一陣,到了校外的“清茶園”門口的時候,心還在不安分地亂跳,雖然早秋的晚風很涼爽,可我還是覺得燥熱難耐,彎下腰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唿吸著空氣,感覺我這條魚突然被人扔到了岸上,是陳風把我扔上來的,在這個我不適應的環境裏,除了唿吸困難,還感覺心裏無比彷徨,很想這樣靜下來走一走,可思緒象一堆亂麻,手機在鈴鈴作響,我麻木地接聽,陳風的聲音:“你跑什麽?我會吃了你?”

    我氣喘籲籲地說:“出來透透氣。”

    “我讓你喘不過來氣?迴來吧,我想和你好好談談。”對方有點黯然。

    我本能地拒絕:“算了,我怕了你了,今晚什麽也別和我談好不?”

    陳風默然良久,還是堅持:“不,不說出來我就憋死了。我在你樓下等你,你總不至於透一晚上的氣吧?”

    我軟弱地迴他:“那你就憋死好了,我掛了。”

    說完趕緊收線,剛想關機,鈴聲又響,我歎著氣恨不得扔掉它,但屏幕上顯示的是鄭國平來電,我怔怔地看了一會兒,還是接了,

    “你在哪?”

    那邊的聲音暖暖的,我感覺我又能唿吸了:“在清茶園門口。”

    他了解似地輕笑了聲,又問:“自己麽?我也在這呢,自己的話就進來吧。”

    “清茶園”是校外的一間茶吧,200多平的麵積被分割成十幾個幽暗的小房間,一直是學校裏情侶們幽會的天堂,我穿過曲折窄小的走廊,看到每個房間門都關的嚴嚴的,裏麵偶爾傳出淺笑低吟,我應該慶幸,來過這麽多次都沒遇見熟人,撞上認識的情侶一定很尷尬,至少我會難為情,鄭國平肯定在最裏麵的那個房間,我徑直走過去,推開門,一屋子溫暖的燭光包圍了我,他正坐在那,若有所思地盯著麵前冒熱氣的咖啡,我低頭走到他對麵坐下來,他為我叫的摩卡咖啡,香氣撲麵而來,我不尤得深吸了口氣,鄭國平凝視著我,幽幽地說:“很難熬的一晚上吧。”

    我倏然抬頭,拒絕承認:“不,別那麽說,好象你真的什麽都很了解,當我是來你麵前告解的教徒?”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還是那副無可奈何的容忍的表情,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惱火,但就是抑製不住地想發火:“你為什麽總是這樣?不要把我當孩子一樣對待,我不喜歡你這種莫名其妙的包容,我現在後悔為什麽會進來看你這副表情,也後悔為什麽要認識你!”

    他不笑了,怔怔地瞅了我一會兒,我很痛快地看到我的話刺激到了他,他不再迎視我挑釁的目光,低頭攪動著咖啡,半天才說:“我把你當孩子麽?你不知道我把你當什麽?雖然我沒有資格,可還是把你當寶貝一樣,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他的聲音很低沉,應該是有點酸楚,他喝了口咖啡來掩飾:“我以前都不知道這種感覺,也不屑於相信,不過看來這確實是真的。”

    我的胸口突然象有東西堵在那一樣,是的,這就是我那隱秘的心事,眼前是讓我變成哭泣的魚的男人,是個秋天裏的男人,帶著一身秋的蒼涼,坐在他對麵,我的靈魂都蕭索了,悲愴的感覺讓聲音有點失真:“別說這樣的話,我們之間從來不說這些,這是約定,你不要毀約。”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緊緊地握住,急切地說:“那你讓我說什麽?我不敢問你是怎麽迴事,也沒資格問。”

    這個比我大十歲的男人看著我,燭光裏搖曳著憂鬱,淡淡的無助寫在額頭眉梢間,讓我痛的惱火:“別老說資格,如果那樣說的話,我更沒資格坐在這裏,能正大光明坐在這裏的是你的太太,是不是?你不用這麽看著我,我說的是現實。”

    他放開了我的手,象被針紮了一樣,我們開始誰也不說話,都低頭盯著咖啡,其實這樣的情景不止一次出現,我不知道我是怎麽陷進了這樣的怪圈裏,想掙脫也掙脫不了,我能給自己找的唯一理由就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可這太荒唐了,我知道他已婚後,還是沒有離開他,也沒有埋怨他為什麽明明已婚還追求我,可至此以後,我們就經常在這個暗淡的小房間無言以對,有時候我仔細分析為什麽會喜歡他,是成熟的氣質?儒雅的風度?纏綿的溫情?好象都不確切,因為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他也不是個外表出眾的男人,我後來給自己的解釋是因為他溫暖的目光,我甚至滑稽的把我的感情稱為戀父情結,可即便是這個情結就會讓我拋棄價值觀,作個見不得光的第三者麽?大部分的時候,這感情就象一個死扣,越掙紮纏的就越緊,所以我們的交往就經常是這種狀態,我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他,而他一直寬容地對待著我間歇性的大發作,既不走近我也不遠離我,象別人說的,若即若離的感情最難以割舍。

    他抬頭凝視我:“我們認識多長時間了?”

    今天是什麽日子啊?周圍的人都急著盤點我的人生經曆,我失笑:“真邪門,怎麽都問我認識多長時間,我不想去迴憶,好象這是句要說點什麽重要話的開場白吧?你開門見山吧。”

    他愣了一下,轉移了話題:“今天還有誰問過你這話?”我瞪他一眼,不想迴答。

    “是陳風吧。”他用下結論的語氣說,尷尬象一瓢滾水一樣潑的我坐立不安,硬著頭皮撒謊:“瞎說,陳風為什麽要和我說這樣的話?是劉明洋。”

    他尖銳地瞥我一眼,“我不理解陳風為什麽要忍耐這麽久才和你攤牌,看來是劉明洋這個程咬金讓他憋不住了。”

    我吃驚地看著他,曾經那麽喜歡他這份閱人的睿智,可現在傷了我:“你這是自以為是。好,就算陳風是你說的那樣,可別人都看不出來,你怎麽知道?”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因為我在乎你,所以在乎你身邊的人,陳風偶爾流露的眼神和我看你時是一樣的。雖然很少,但恰好被我捕捉過幾次。”他轉過頭不看我,好象怕我去研讀他的眼神,這太令我難堪了,我又有要大發作的欲望,這算什麽,我,一個本該很陽光的普通女孩,應該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去安心的享受我的青春,卻悲哀而尷尬地坐在這裏,麵對著我的已婚情人,聽他分析另一個男人對我是否有愛意,這一定是我有毛病了,要不就是世界有毛病了,我覺得心和身體都在慢慢僵硬……

    鄭國平突然又問道:“你打算怎麽辦?接受還是不接受?”

    我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怒火:“這是你該問的麽?我們就不該談論這個話題,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人?”

    他轉過頭來,我發現他眼裏充滿一種絕望般的悲哀,象拍岸的海潮,打的我一激靈:“你這話問的好,我把你當什麽人,是啊!你一直想問的是不?那你覺得我把你當什麽人?”

    我的火氣再也壓抑不住,簡直是衝他喊著:“沒錯,我就是想問你,或者不用問,而是該遠遠走開,你知道的,我們這是個死結,根本解不開的,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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