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水閣。


    太醫坐在榻邊,蹙著眉,半晌緩緩開口,“秦姑娘本就受了驚嚇,心神不穩......這脈象,像是刺激之下,氣血攻心,心悸失衡。”


    “老夫開個方子,定要小心養著,切忌憂思過重。”


    “至於這掌心的傷……”


    秦瑤左手掌心布滿細密的傷痕,有幾處破皮流血,看上去鮮紅一片。


    “……擦淨傷口,塗上傷藥休養幾日便好。老夫留下紗布和傷藥,待會兒讓婢女為她裹傷。”


    “有勞劉太醫。”韓成哲送太醫出門,塞給他幾粒東珠。


    “若是旁人問起,還請劉太醫遮掩一二,隻說是之前受驚所致。”


    “殿下放心,老夫曉得。”


    韓成哲讓人打來熱水,用熱布巾細細擦淨她掌心的血跡,塗上傷藥,包紮起來。


    迴想起剛才桃林間那一幕,他心有餘悸......


    她就那樣靠在他懷裏,氣息微弱,似乎就要這樣沒了生機……


    他當時心慌極了,立馬將人打橫抱起,奔到離得最近的蘭水閣……


    包好傷,榻上的人還闔眼睡著,眉間微蹙。


    韓成哲悄悄撫上她眉心......要怎樣才能讓她開懷一點......


    突然發現秦瑤嘴角似有些血跡,他抬手扶住她下頜,使她嘴唇微張。


    果然,唇間一片腥紅......


    堂堂國公府嫡女,原該千嬌萬寵,怎麽會養出這樣,嘔了血還緊閉嘴唇往肚裏咽的性子?!


    換做是他,一點點小傷就要嚷嚷得整個皇宮都知道......


    韓成哲心裏像被針刺了一下,他歎口氣,掏出手帕,沾了溫水將她唇間血跡擦淨。


    “小姐......”琴蘿奔進來。


    “三皇子,小姐這是怎麽了?”


    “......太醫說,是受了驚嚇未休養好,有些體虛乏力,要好生養著。”


    “都怪我,帶小姐走了那麽多路......小姐定是累著了......”琴蘿眼淚汪汪。


    抽泣一陣,她抬頭看過來,“多謝三皇子,奴婢照顧小姐就好,還請三皇子移步。”


    小姐正與那位顧公子議親,看得出小姐為此很高興,萬不可有什麽意外。


    “......”韓成哲默默看了一眼榻上的人,轉身出了屋。


    一出蘭水閣,就見到一個青衫身影立在湖邊,正望著湖麵出神。


    韓成哲怒從心起,衝過去,一拳砸在顧騫苒胸口。


    顧騫苒不避不閃,硬生生受了這一拳。


    “秦姑娘如何了?”顧騫苒後退了兩步才站穩。


    “很不好......”韓成哲冷聲道,“她傷得這般情狀......是因為你!?”


    “......我不知。”顧騫苒垂眸,“今日是我第二次見到她。”


    “……”不是他辜負了她就好。


    “你......不去看看?”韓成哲長舒一口氣,漸漸冷靜下來。


    “有太醫和她的婢女在,她會好起來的。”


    韓成哲盯著波光粼粼的湖麵,“阿苒......”


    “你到底......如何看她?”


    秦姑娘那麽好,不會隻有他一個人看見......


    阿苒讓他許諾一生一世,唯秦姑娘一人,才願為他籌謀求親......


    他是不是也心悅秦姑娘,為了兄弟情意,隱忍不說......


    顧騫苒沉默一陣,望著湖中的倒影,緩緩開口。


    “......有一個人......我曾以為會是我的餘生......”


    他望著韓成哲,神色坦蕩,目光悠遠。


    “秦姑娘......是她妹妹......”


    殿下雖然少與秦姑娘來往,但提起這個妹妹時,總是溫情幾分。


    妹妹......


    “你是說陛下?!”韓成哲瞪大眼睛,敢覬覦楚煜的人,阿苒實在......


    “......”顧騫苒搖頭,黑眸幽深。


    “那她如今......”


    “如今......我也不知......”


    如今,那熟悉的麵容上,總是平和溫煦,眼底再尋不到從前無盡的陰鬱和死寂......


    殿下厭惡這虛偽的人世,既然陛下來了這裏,改變了這一切......


    那他的殿下,想必是去了一個能讓她展顏的時空......


    韓成哲想不明白他的意思,隻以為他是不願自己的心意被陛下所知,也不再追問。


    既然阿苒無意,那他便不會再放手。


    他說了要許秦姑娘一世歡喜,即便秦姑娘對他無心,他也會珍她重她......


    終有一日,她的眼裏,會有他......


    ......


    淩玥從草場迴來,聽說蘭水閣又請了太醫,立即趕過來。


    秦瑤還未醒,明明才一會兒不見,淩玥卻覺得她似乎憔悴了許多。


    麵對皇帝,太醫不敢隱瞞,“迴陛下,秦姑娘先前受驚嚇,未養好,刺激之下,心悸失衡......”


    “你們先退下。”


    太醫和宮人退了出去。


    刺激?淩玥看向韓成哲,太醫是他去請的。


    “陛下……”顧騫苒開口欲請罪。


    “陛下,是成哲的錯。”韓成哲打斷他,單膝跪地,“成哲邀秦姑娘騎馬,秦姑娘拒絕,成哲言語失當,氣著秦姑娘了。請陛下責罰。”


    顧騫苒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成哲隻能一力承擔,自己不能插嘴,他若摻進去,不但影響秦姑娘聲譽,事態也會變得更複雜。


    “言語失當?!”淩玥冷冷盯著他。


    瑤兒氣若遊絲的躺在這裏,他隻有一句言語失當?!


    虧她還覺得親事可以考慮,特意安排瑤兒與他一見。


    “是成哲的錯。成哲願受責罰。”


    “明日入宮,將你的折子拿迴去。收拾行囊,隨使臣隊伍迴西京。”淩玥扭頭不再看他。


    嗬,明日入宮再治他!


    “......”


    這是不讓他再見秦姑娘了......


    “陛下......是成哲的錯......成哲任憑陛下處置,但成哲真心求娶,請陛下不要駁迴折子......”


    淩玥不為所動。


    “陛下,成哲從前確實做了許多違心之事,但對秦姑娘一片丹心,此生非秦姑娘不娶......陛下即便將成哲扔出京都,成哲也會爬迴來的!”


    “求陛下收迴成命!”韓成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個頭。


    爬迴來?!


    淩玥氣笑了,指著門口,“出去!”


    “陛下答應不趕成哲離京,成哲就出去。”


    還敢與她講條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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