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寧府一連封禁三日。


    起先還有著奉寧府軍,和夜照司的諜子幫著來迴搜查,可一日過後,這些人便開始出工不出力,任由白纓突騎的一萬人馬撒在城中,他們隻在一旁冷眼旁觀。


    如今過了三日,整座城內氣氛壓抑無比,往日人聲鼎沸的長街商販寥寥,極少有人願意出來走動,一些酒樓商鋪也都被迫關了門。


    奉寧府的百姓私下裏,早就把封城的白纓突騎罵了個遍。


    一幫隻知道拿刀劍對著自己人,耍威風的孬貨,有本事去將柔然重鎮搶迴來啊,將西魏蠻子打迴草原深處啊,就知道在這封城是個什麽意思?一群孬種!


    尤其是喜歡在餘慶樓清談的張狂書生,這幾天看見這些白甲白騎的軍士,都會在背後吐一口唾沫,罵一聲,作威作福禍亂百姓的孬種,才甘心。


    領命封城的一萬白纓突騎,不僅背地裏被奉寧府百姓罵,明麵上還得挨奉寧府文官的口誅筆伐,昨天更是連將主柳宗光都被樞密院三千裏急件,給訓斥了一頓,隻許最多封城五日,否則提頭來見。


    封城這三日來,白纓突騎是抓獲不少賊人,一些個被三院列為通緝重犯的也收押一二,幫著夜照司挖出不少形跡可疑的諜子,戰果累累。


    但領了軍令過來封城的一萬人馬,臉色愈發難看。


    一萬人馬浩浩蕩蕩,就為了絞殺一人,結果忙活半天,連個人影都沒搜查到,這無疑是讓人看了天大的笑話。


    更何況,白纓突騎一直駐紮在宣化府,雖說看不上那些府軍,可多少也算軍中袍澤。就這麽被人當麵覆沒五百人馬,誰人心裏不憋著一口悶氣,誰不想把那個大膽狂徒給抓出來,碎屍萬段。


    殺我袍澤者我必殺之!


    這不是軍中將士僅僅喊上一嗓子而已,而是當年趙武王帶著大景軍隊,從戰場上磨練出來的血性。如今雖承平日久,這種骨子裏的東西還在。因而見將主給的封城期限日趨臨近,這些紅了眼的軍士更加不管不顧,大有掘地三尺的意圖。


    奉寧府一時風聲鶴唳。


    圍困奉寧府的白纓突騎分為四營,領著其中最精銳從風遊騎營的校尉,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劉繼風,約莫四十來歲,披一身大紅披風,胯下一匹雪白寶馬,威武非凡。


    他是當年跟著柳宗光在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兵,曾有過一刀裂甲十人的壯舉。這些年從什長一路晉升,一步步坐到正六品的校尉。雖還不是參將銜,但被將主破格授了遊騎虞侯的位置,掌管從風遊騎營這樣精銳的二千五百人馬,可謂春風得意。


    白纓突騎走的是千裏奔襲的路子,從風遊騎營,更是在五萬人中層層精選的精銳之師。最擅奔襲,追蹤查跡,刺探策應的奇兵路子,俱是白馬白甲,看上去氣象煊赫,無不威風凜凜。


    這日,劉繼風將麾下人馬撒下去,自己則領著一百親衛沿著長街打馬而過,目的直指奉寧府最後一片不曾搜查的區域。


    這種乞丐流民聚集的汙穢之地,劉繼風一直懶得進行搜查,但眼見著時日將近,便抱著幾分僥幸的心思,帶著親衛過來查看一二。


    一百鐵騎遙遙壓來。


    小院中,陳長安打坐一夜,一大早就起身去院中活動了一下拳腳。


    坐在槐樹下的白荒落,看了眼桌上的卦象,對著陳長安笑道:“可惜了,你今天是去不成大瑤湖了。”


    陳長安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我答應過的事情,向來都是會做到的。”


    白荒落沒有搗鼓草藥,頗有些幸災樂禍,“陳長安,你今天要是不出去,我還能保證你不會被人找到,但要是出了這個門,那我可就保不住了。不過想來以你的境界修為,一百甲肯定不放在眼裏。”


    陳長安聲音平靜,“前輩放心,我不會食言而肥的。至於外麵是一百甲還是一萬甲,對我而言並無多少不同。”


    白荒落冷哼一聲,語氣鄙薄道:“陳長安,你以為你是誰?還一萬甲都不放在眼裏。要知道就是老夫我,麵對一萬人馬都得暫避鋒芒,你這點微末修為也敢大放厥詞?不說你能不能突破戰陣合圍,就是奉寧府那幾個四品,你都扛不住!”


    陳長安微微一笑,“前輩,我還沒自負到能夠一人破萬甲。隻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所謂的白纓遊騎再如何雄武,難道還抵得過離州三十萬邊軍?”


    白荒落打量他幾眼,“你打算以離州公子身份行走?”


    陳長安沒有答話。


    此時王洛初和蕭搖光已經起來,便是宿醉的齊再道聽著動靜,也趕忙爬起來洗漱,打算跟幾人一起去大瑤湖。


    白荒落見著幾人都要出門,開口阻攔道:“小麻雀,你跟石頭今天就不要出去了。”


    “為什麽呀爺爺?每年我這個時候都要去大瑤湖磕頭去的。”王洛初頗為不解,脆生生問道。


    “外麵不太平,你問問小石頭,這幾天是不是到處都在抓人。”


    “咱們又沒犯律法,不會被抓起來的。”


    “小麻雀,外麵那些人可不管你有沒有犯事,都是先抓起再說。你忘記被柳公子打啦?人家可不會跟你講什麽道理。”白荒落循循善誘,根本不打算讓兩人出門。


    “無妨,洛初姑娘,我會護著你的。”陳長安負手而立,黑發白裘,那張俊美如畫的麵容笑容溫暖,讓人覺著親近。


    “不許跟著他去!”白荒落氣唿唿道。


    “為什麽呀爺爺?”小麻雀不明所以,忽覺有些委屈。


    明明每年這個時候爺爺都會帶著她去大瑤湖磕頭,可為什麽今年卻不行?


    她都不知道爹娘是誰,都沒給他們修墳立碑,可怎麽現在連給他們磕個頭都不行了?


    “小麻雀沒事的,我帶你去。”小石頭站在她身邊,見著她委屈的神情,輕聲道。


    陳長安迴看吹胡子瞪眼的白荒落,平靜道:“前輩,十幾年前看見的,便是白纓突騎吧?”


    “狗屁!”白荒落否認道。


    陳長安笑了笑,直接開始朝外麵走去,“我說過要替王洛初爹娘立一座衣冠塚的。”


    遠處百騎唿嘯。


    白荒落盯著他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最後恨聲道:“匹夫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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