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容妖嬈的李止水看了眼心思各異的眾人,笑道:“我可不管山上真君盤算如何,明日要是陳長安沒取到劍就算了,要是他果真取迴守闕劍,諸位可別指望著我盡多少力,人間歡愉我還未嚐盡,可不想死得那麽早。”


    蘇六三幽幽道:“倘若他是那位離州公子,二十年前兩山不惜動用那麽大陣仗,也要殺他而後快,更何況現在。到時候肯定由不得我們這些局中棋子,袖手旁觀的。”


    李止水搖了搖頭,“白薇西行這麽久,眼下一直停在曲雕阿蘭,你真當她是沒遇見修迷樓山那位行走?無非是她在等這邊取劍罷了。明日可不僅是取劍守闕,兩山年輕一輩也會同時開啟山爭。到了那個時候,山上真君自顧不暇,便不會有多少精力顧及我等。”


    李止水分析利弊道:“修行不易,這種天下大勢的棋局,一個不小心就會身死當場,我這種修為低微的就不摻和了,諸位可以隨意。”


    代大宮主掌管道藏學宮事宜的李止水,都如此說了,其餘人一時沉默。


    山爭大世,要是隔岸觀火的話,說不得還有機會,能夠脫去肉體凡胎,入得三品,自此神遊九天。


    但明日真要不顧一切去出手,不僅得不到什麽好處,還極易殞落當場。


    二十年前的雪夜,死的人可不少。


    思忖再三,最終除去乾宮秦元貞、巽宮林懷吉,其餘幾人都打算不予理會。


    秦元貞環顧四周冷笑道:“那明日就看看,到底這個渙卦是誰的兇卦了。”


    一身紫衣的林懷吉則是看著李止水,眼眸森冷,“李止水,我也不管你今晚說這些,是存了什麽私心雜念。明日你們不出手可以,但別攔著我。”


    李止水不在意地笑了笑,神情嫵媚,“雖說是有些舍不得那張皮囊,可惜我沒得這個福分享用,你盡管出手就是。不過話說在前頭,其他人你想殺就殺,別傷了我家小漁兒。”


    “我不會自找麻煩。”林懷吉話音一落,神魂頓時消散。


    離宮趙懷陽眼見正事談完,目光灼灼地盯著李止水,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既然明日你不打算出手,今晚不必調養生息,要不要過來修行一番?我近來覓得一門修迷樓山的《密宗無上歡喜禪法》,自覺於境界修為大有裨益,不如一起參悟?”


    李止水春光旖旎的桃花眸子看著他,帶著無限風情,妖嬈笑道:“算了,向來離坎難融,你我雙修並無多少收益。再者,修迷樓山的法門也不見得就好過我的。可別到時候你辛苦修煉出來的靈力,被我給吸完了,那你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過來試試看。”


    李止水拒絕道:“法門不同,就不一起參悟了。說起來,你新收的那位關門弟子是還不錯,不過趙懷陽,你也得小心些才是,修迷樓山可是最喜歡做些度化人的勾當。你所修的那門無上歡喜禪法,聽起來玄妙,可別到時候被人玩於掌中,為她做了嫁衣,那可就不美妙了。”


    趙懷陽聲音依舊溫吞,不緊不慢道:“無妨,真要有那一天,你不覺著才有趣些嗎?”


    其餘幾人懶得再聽兩人香豔對話,紛紛神魂歸竅,身形消散。


    趙懷陽走在最後,看了眼立在窗前的豐腴身子,開口道:“長公主,春宵苦短,總有天你會來給我關門的。”


    安陽長公主嫵媚神情不變,沒作迴答。


    趙懷陽輕笑兩聲,神魂遁入夜空,歸竅而去。


    隨著神魂歸竅,離宮內,盤坐在床榻之上的趙懷陽眸子緩緩睜開,他看了守在身邊寸縷不著的女子,心頭兀自湧起一團火氣。


    隱隱間,好似安陽長公主眼波流轉地看向自己,一顰一笑,皆是萬種風情。


    他伸手,一把將女子拉入懷中,開口道:“繼續修行。”


    渾身肌膚如玉石般精美的齊萱萱,乖巧地點了點頭,唯有眼底藏著一片清冷。


    她修行空行母身相這麽些年,便是精通雙修之法的四品,在晝夜合歡之下,也得沉迷於無窮欲海,等到每一念皆是淫邪時,再想要脫身,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不但會於幻象之中無法自拔,便是一身修為,也得盡歸她身。


    明妃醍醐,行母度己,同途而殊歸。


    齊萱萱輕撫了下光滑的肩膀,那裏曾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當初偏離的一劍,我可是會還的。陳長安。


    此時道藏主峰的九層高樓,李止水依舊不曾神魂歸竅。


    她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夜空,冬夜寂寥,什麽也沒有。


    二十年彈指揮間,這麽快,守闕劍又要出世了啊。


    她抬眼看了看懸浮於天的連山,非三品真君不可入住,自己離那一步,還需要修行多久呢?


    她是武周的長公主殿下,是從小就能觀照覺靈的驚世之材。無論是道家三千典籍,還是八百旁門術法,她七歲時都能做到了熟於心。更早早就在修行上展露天資根骨,八歲便是貨真價實的九品境界。十歲就已盡數通幽,十六歲便是絕無僅有的五品。那個時候年少得意,自覺終將登頂世間,是兩山之下的第一人。


    可惜,世間之上,還有那襲大紅衣。


    僅憑一柄守闕劍,便遮去世間一半風采。


    那個時候,兩山行走也在守闕劍下黯然失色,要不是趙家那個人橫空出世,世間就隻有大紅衣一人風華絕代的身影。


    她心中當然也有不甘,可人跟人總是不同,無論她再怎麽努力修行,也打不過離州主人。終其一生也隻能在守闕劍下,低眉順眼。


    自那時候起她道心受損,境界更是一瀉千裏。到了最後,連心愛的男子也不敢去爭半分,隻能看著他迎娶紅衣。


    她那個時候總覺著了無生趣,每日也不去修行,隻是不斷地讓東府的諜子打探著兩人的點滴,對著那些字句默默出神。


    這一看就是十年。


    她心裏也不知曉那是一種怎樣的知覺,隻覺著他跟紅衣,是真的般配。那個時候也沒起過什麽其他心思,就那樣靜靜看著,原以為一生也就如此了。


    可二十年前那場雪夜,世間最頂尖的兩人當場湮滅。


    她在皇宮靜坐一夜,後來央求皇兄讓她來了連山道藏。


    想要變強,自然得入世間修行聖地。


    可惜她道心破碎嚴重,再想破境,隻得走旁門之術,修一條采補之道。


    二十年修行,如今已至四品離竅,看似與三品不過一線,可惜離山上那些人還是很遠啊。


    她將眸光看向符篆遮掩住所有氣機的太虛宮,喃喃自語道:“趙止戈,如果這是你的骨血,我所能做的,也就這些了。我啊,終究還是太弱了。”


    她說著,神魂消散,歸於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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