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安在床上躺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睡著。


    起身倒了杯茶水,喝了個口,他苦笑著搖搖頭,到底是沒得那個享福的命。


    不再去床上休息。


    陳長安盤膝坐在地上,雙劍橫膝,閉目端坐,開始觀想修行。


    天色蒙蒙亮時,靜坐一宿的陳長安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毫無倦意地洗漱完畢,便去院中練劍。


    昨日在宴席上,他眼見蘇牧滴水成劍的那手道法時,心裏曾有絲明悟,當時一閃而過,也未來得及細想。


    昨夜他觀照迴神,仔細推敲,約莫有了些靈犀一照的想法。


    隻是知易行難,陳長安在院中錘煉許久,依舊沒抓住那股氣韻。好在陳長安懂得知足,沒去太過強求。


    半個時辰後,昨夜兩個婢女推開院門進來。


    兩人原本是過來服侍陳長安起床梳洗的,見著坐在院外的陳長安,顯然有些吃驚,步子頓了頓,趕忙過來告罪。大抵都藏了些以色娛人的心思,衣著比起昨晚要豪放許多,告罪時,腰身彎低,峰巒美景便全貌在望,求饒的聲音更是酥媚。


    陳長安眼鼻觀心,直接讓兩人收拾屋子去了。


    等到兩個眉眼間盡是遺憾的婢女走後,他才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自忖要是僥幸沒死,哪天得好好練練槍法,可別到時候遇上宋木偶,被她輕輕一夾就丟盔棄甲了,那可真要笑死人。


    這一日,陳長安在竹幽小院裏,除去練劍,便是閑坐,聽兩側竹林風吹作響,看池中錦鯉無憂遊動。


    他窩在雲袖樓裏的同時,京都內關於三院聯宴的傳聞,開始傳得沸沸揚揚。


    無論是武周的安樂公主李漁殿下,還是西魏郡主慕容自在,或者那位二皇子拓跋般若,無不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可所有的傳聞並不是關於這些年輕驕子的,而是青州那位曾被白薇殿下點評八字的甲子,陳長安。


    傳聞那位白發甲子,腰佩雙劍,不僅俊美無儔,還擁有極其可怕的修為。在聯宴上,一人一劍便將大景所有乾榜甲字盡數鎮壓,還引得萬鯉朝拜的異象。最後更是越境劍斬意圖不軌的築蘊境校尉,便是武周公主,西魏郡主,都無不對這位甲子傾心以許。


    一時之間,陳長安的名號以京都為中心,朝著大景各州,乃至周邊的武周和西魏擴散開去。


    隨之種種流言緊接而起,京都的說書人也便特意編了故事,在茶樓裏說了起來。


    什麽白家白薇殿下的八字評語,劍壓離州殿下,宋家嫡女垂慕,六千裏路除暴安良,斬去多少山賊,鏟去多少流寇,一樁樁一件件,有的沒的都開始往他身上套。


    在小院內靜心修行的陳長安此時還不知情,隻是覺著這幾日,院內兩個婢女看他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以前還是赤裸裸的勾引魅惑,現在就要多出不少的敬畏,以及仰慕了。


    陳長安頗有些不明所以,也並未多想。


    這一日,他依舊坐在院中看著水池裏錦鯉遊曳,院門猛然被人推開。


    他皺著眉頭朝門口看去,一身青花裹身長裙的宋青瓷出現門口。


    見著他看過來,她原本盈滿淚光的眼睛,彎了彎,妖嬈臉上露出一抹笑顏。


    陳長安曾說,她還是笑起來好看些。那她便不會在他麵前哭了。


    兩人相隔數十丈遠,宋青瓷點點圈圈的眸光中,看見他好似笑了,又好似沒有,她一抹眼睛,不管不顧,直接跑過去,撲入陳長安的懷中,帶著絲哭腔問道:“你怎麽都不去找我?”


    “不敢!”陳長安依舊是當初那個迴答。


    宋青瓷腦袋埋在他懷裏,吸著鼻氣,“你是不是怪我沒陪你?”


    軟玉在懷,陳長安卻毫無欲念,他開口道:“沒有,我是真的不敢去宋家。”


    宋青瓷仰臉看他,眼巴巴地問,“那我過來了,你會不會趕我走?”


    陳長安低垂眼眸,看著那雙狐媚的眸子,尷尬笑道:“算了,明天就是山試了,我得養精蓄銳。”


    宋青瓷急聲道:“我就陪在你身邊好不好,什麽都不做的。”


    陳長安看著她可憐兮兮的眼神,原本到了嘴邊要拒絕的話,又咽了迴去。


    最終還是沒讓她走。


    晚上兩個婢女過來服侍用膳,見到坐在陳長安身邊的宋青瓷,都是眼神一怔,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位冠蓋京華的甲子,並非不喜女色,隻是她們太過庸脂俗粉了些。


    饒是陳長安覺著不錯的飯菜,對宋青瓷這種貴女來說,也不過滋味平平,淺嚐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專心致致地看著他大塊朵頤,一臉滿足。


    等到陳長安放下碗筷,婢女將桌子收拾幹淨後,宋青瓷紅著一張臉,自告奮勇地要服侍陳長漱洗。


    陳長安果斷拒絕。


    他向來沒有別人服侍的習慣,更何況是眼下的宋青瓷。就算他定力再怎麽不錯,也不是枯坐老僧,酒色財氣,一樣也在心頭,萬一到時候按捺不住要槍出如龍,可就什麽都無法挽迴了。


    呂周怕給不了孫福娘好日子。陳長安則怕自己果真早死了,宋青瓷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沐浴更衣,返迴屋中。


    廂房內,宋青瓷已經裹著被子躺在床上,錦衾微挑,圓潤白嫩的香肩隱隱可見。


    陳長安咽了口口水,不敢再看,喝了杯桌上的香茗後,坐迴每晚打坐的地方,靜心閉目,開始修行觀想。


    以往能夠清晰觀照揣摩的細枝末節,此刻再迴想,卻一點也記不起,識海裏隻有宋青瓷那雙嫵媚的眉眼,以及方才微微一閃而過的白皙身子。


    陳長安坐了片刻,歎息一聲。


    似乎是聽見他的歎息,宋青瓷笑道:“我不後悔。”


    陳長安豁然起身,走近那張他隻躺過一次的大床,看著嫣紅妖嬈的笑臉,深吸了口氣,“真不後悔?”


    “我啊,什麽都沒有的,除了我自己,什麽都給不了你。”宋青瓷直視著他漆黑的眸子,“我是提線木偶,可我這隻木偶,此刻是屬於你的。”


    陳長安閉上眸子,再猛然睜開,眼裏點點火光。


    他俯身,看著她抓緊被子的素白手指,“宋青瓷,這可是你自找的,現在害怕已經晚了。”


    宋青瓷手指攥得更緊,聲音柔柔弱弱道:“萬請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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