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大路旁邊叫喚的是誰?乃是金兜山的山神、土地。
土地捧著紫金缽盂叫道:“聖僧啊,這缽盂裏的飯是孫大聖向好地方化來的。因為你們不聽良言,誤入妖魔之手,導致大聖勞苦萬端,今日方才把你們救了出來。且來吃了飯,再去走路。不要辜負了孫大聖的一片恭孝之心。”
三藏說道:“徒弟,萬分虧了你!——言謝不盡!——早知道就不出圈痕了,哪裏會有這殺身之害啊。”
行者說道:“不瞞師父說,隻因為你不相信我的圈子,卻叫你受別人的圈子。多少的苦楚啊,可歎!可歎!”
八戒說道:“怎麽又有個圈子。”
行者說道:“都是你這孽嘴孽舌的笨貨,弄得師父遭了這一場大難!讓老孫翻天覆地的,請天兵請水火請佛祖丹砂,全都被他使一個白森森的圈子給套去了。如來暗示了羅漢,對老孫說出那妖魔的根源,才請老君來收服,卻是個青牛在作怪。”
三藏聽完後,感激不盡道:“賢徒,這一迴經過了這件事,下次定然聽你吩咐。”
就此他們師徒四人分著吃了那齋飯。那飯熱氣騰騰的。
行者問道:“這飯放你們那多時了,卻怎麽還熱著呢?”
土地跪下說道:“是小神知道大聖功果完成了,才把飯熱了熱過來伺候。”
不一會兒,他們就吃完了飯,收拾好缽盂,然後辭別了土地、山神。
三藏攀鞍上馬,過了高山,他們一路上餐風宿水的往西走。又到了早春天氣,他們聽了些:
紫燕呢喃,黃鸝婉轉。紫燕呢喃香嘴困,黃鸝婉轉巧音頻。
滿地落紅如布錦,遍山發翠似堆茵。嶺上青梅結豆,崖前古柏留雲。
野潤煙光淡,沙暄(xuān,太陽的溫暖)日色曛(xun,暮,昏暗)。
幾處園林花放蕊,陽迴大地柳芽新。
師徒們正走著,忽然遇到一道小河,澄澄清水,湛湛寒波。唐長老勒馬觀看,遠遠看見小河那邊有柳陰垂碧,微微露著幾間茅屋。
行者遙遙指著那邊,說道:“那裏的人家,一定是擺渡的。”
三藏說道:“我看那邊也像是這樣的人家,卻沒有看見船隻,就沒敢這麽說。”
八戒旋下行李,厲聲高叫道:“擺渡的!撐船過來!”
八戒連著叫了幾遍,隻見從那柳陰裏麵,咿咿呀呀的,撐出來一隻船兒。
不多時,那船兒就靠近了這邊的河岸。師徒們仔細看了看那船兒,真個是:
短棹(zhào)分波,輕槳泛浪。船兩旁油漆成彩色,船板滿平倉。
船頭上鐵纜盤窩,船後邊舵樓明亮。雖然是一葦之航,也不亞泛湖浮海。
固不如萬裏神舟,真可渡一河之隔。往來隻在兩崖邊,出入不離古渡口。
那船兒須臾間頂到了河岸。
撐船的叫道:“過河的,這裏過去。”
三藏縱馬近前去看,看看那撐船的是什麽模樣:
頭上裹著錦絨帕子,腳下踏著黑色絲鞋。身上穿著百納棉襠襖,腰上束著千針裙布衫。
手腕皮膚粗糙筋力硬,眼花眉皺麵容衰老。聲音嬌細如黃鶯婉轉,近觀乃是老裙釵。
行者走到船邊說道:“你是擺渡的?”
那婦人說道:“是。”
行者說道:“艄公怎麽不在,卻讓艄婆來撐船?”
婦人隻是微笑,並不答話,用手把跳板拖出來放好。沙和尚將行李挑上船去,行者扶著師父跳上船,然後順過船來,八戒牽著白馬上船,就收了跳板。
那婦人撐開船,搖動船槳,頃刻間就過了河。登上西岸後,三藏叫沙僧解開包袱,取出幾文錢鈔給她。
那婦人更是不爭這錢鈔的多寡,將船纜拴在傍水的樁子上,笑嘻嘻的直接進入莊屋裏去了。
三藏看見那河水清澈,一時間口渴了,就讓八戒:“取缽盂,舀些水來給我吃。”
那呆子說道:“我也正想要吃些兒呢。”
隨即取出缽盂,舀了一缽盂河水,遞給師父。師父吃了有一少半,還剩下一多半水,呆子接過來,一氣給喝幹了,然後服侍三藏上馬。
師徒們找路繼續西行,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三藏在馬上呻吟道:“腹痛!”
八戒也跟著叫道:“我也有些腹痛。”
沙僧就說道:“想來是因為吃冷水了?”
正說著,三藏叫喚道:“疼得很啊!”
八戒也叫道:“疼得很啊!”
他們兩個疼痛難忍,眼看著肚子漸漸地變大了。用手觸摸時,裏麵像似有血團肉塊,不住的骨冗骨冗的胡亂蠕動。
三藏難受的在馬上坐的越來越不穩當,這時候忽然看見那道路旁邊有一座村舍。那房子旁邊的樹梢頭上挑著兩個用草做成的幌子。
行者說道:“師父,這下好了,那邊是個賣酒的人家。我們且去化他一些熱水來給你們喝,就問問他那裏可有賣藥的,再討貼藥,給你們治治腹痛。”
三藏聞言很是歡喜,打白馬快行,不一時,就到了那村舍門口下了馬。但隻看見那門兒外麵有一個老婆婆,正端坐在草墩上搓麻線。
行者走上前,打個問訊道:“婆婆,貧僧是東土大唐來的,我師父乃是唐朝禦弟。因為過河吃了河水,覺得肚腹疼痛。”
那婆婆聽到這裏,喜哈哈的問道:“你們是在那邊的河裏吃水了?”
行者說道:“是,在這裏東邊的清水河裏吃的。”
那婆婆欣欣然的笑道:“好玩!好玩!你們都進來,我給你們說。”
這時的唐僧跟八戒兩人都挺著肚子,疼得麵色發黃眉頭緊皺,不住的聲聲喚喚喊疼。行者攙扶著唐僧,沙僧扶著八戒,進入草舍裏坐了下來。
行者隻好叫道:“婆婆,務必燒一些熱水給我們師父,我們感謝你。”
那婆婆且不去燒水,笑嘻嘻的跑走到房子後麵,叫道:“你們過來看啊!你們過來看啊!”
就從那裏麵,踢裏踏拉的,又出來兩三個半老不老的用腳拖著鞋走路的婦人,她們都過來望著唐僧灑笑。
行者看見這,頓時大怒,喝了一聲,把牙一齜,嚇得那一家子都跌跌蹌蹌的,往後麵就跑。
行者趕上前,扯住那老婆子,說道:“快去趕緊燒水,我饒了你!”
那婆子戰兢兢的說道:“爺爺呀,我燒熱水也不濟事,也治不了他們兩個的肚子疼啊。你放了我,等我說給你知道。”
行者就放了她,她說道:“我們這裏乃是西梁女國。我們這一國全部都是女人,更是沒有男子,因此見了你們歡喜。你師父吃了那水就不好了,那條河叫做子母河,在我們那國王城外麵,還有一座迎陽驛館,那驛館門外有一個照胎泉。我們這裏的人,一旦年齡到了二十歲以上,方才敢去吃那子母河裏的水。吃完子母河的水後,就會感覺腹痛有胎了。到了三日之後,再到那迎陽館驛的照胎泉的水邊去照照。若是照出有了雙影,於是就降生孩兒。你師父吃了子母河的河水,以此成了胎氣,也過不了多久就要生孩子了。隻是燒熱水怎麽能治得了啊?”
三藏聞言,大驚失色道:“徒弟啊!如果真是這樣,該怎麽辦啊?”
八戒扭腰擺胯地哼哼道:“爺爺呀!要生孩子,可我們卻是男兒身啊!哪裏開得產門?怎麽能生得出來啊?”
行者笑道:“古人雲:‘瓜熟自落。’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一定會從胸脅下裂個窟窿,他自己就鑽出來了。”
八戒聽見這樣說,戰兢兢的忍不了疼痛的說道:“罷了罷了!要死了要死了!”
沙僧笑道:“二哥,別扭了,別扭了!隻恐怕把養兒腸子給扭錯位了,再弄出來個胎前病。”
那呆子越發的慌了,眼中噙著淚水,拉扯著行者說道:“哥哥!你問問這婆婆,看哪裏有手輕的穩婆,預先尋下幾個準備著。這會兒我的肚子一陣陣的動蕩的緊,想來是要生孩子前的陣痛。快要生了!快要生了!”
沙僧又笑道:“二哥既然還知道陣痛,那就不要扭動了,隻恐怕會擠破漿泡了。”
三藏哼哼著說道:“婆婆啊,你們這裏可有醫家?叫我徒弟去買一貼墮胎藥吃了,打下胎來吧。”
那婆子說道:“就是有藥也不濟事。隻是我們這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陽山,山中有一個破兒洞,洞中有一眼‘落胎泉’。必須是把那落胎泉裏的水吃上一口,方才能解了胎氣。但是那裏的泉水如今卻取不得了。前些年來了一個道人,稱名為如意真仙,他把那破兒洞改成了聚仙庵,護住了落胎泉水,不肯善賜給人。要是有想求落胎泉水的人,必須要備好花紅表禮(禮品),羊酒果盤,誠心誠意的奉獻,也隻能拜求他得到一碗水哩。你們這些行腳僧,怎麽能有那許多的錢財去購買置辦禮品呢?隻能是挨命,等到了時間去生產罷了。”
行者聽到這些話,滿心歡喜的說道:“婆婆,你們這裏到那解陽山有多少路程?”
老婆婆說道:“有三十裏。”
行者說道:“好了!好了!師父放心,等老孫去取些水來給你吃。”
好大聖,吩咐沙僧說道:“你在這好好的仔細看著師父。若是這家人無禮,侵害哄騙師父,你就拿出舊時的手段來,作怪嚇唬她們,等我去取水迴來。”
沙僧依命,這時隻見那婆子端了一個大瓦缽出來,把這大瓦缽遞給了行者,並說道:“拿著這個缽頭兒去,是必多取些迴來,給我們留著應急。”
行者真個就接過了這瓦缽,走出草舍,縱起雲頭離去了。
那婆子這才朝著空中禮拜道:“爺爺呀!這和尚會駕雲!”
這時候才進去叫出那幾個婦人來,對這唐僧磕頭禮拜,都稱唐僧他們為羅漢菩薩。她們又趕緊燒水置辦齋飯,供奉唐僧他們。
卻說那孫大聖縱起筋鬥雲,少頃間就看見了一座山頭,阻住了雲角,他立即按下雲光,睜眼去觀看,好山!隻見那:
幽花擺錦,野草鋪藍。澗水相連落,溪雲一樣閑。
重重穀壑藤蘿密,遠遠峰巒樹木繁。鳥啼雁過,鹿飲猿攀。
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塵埃滾滾真難到,泉石涓涓不厭看。
每見仙童采藥去,常逢樵子負薪還。果然不亞天台景,勝似三峰西華山!
這大聖不住地觀看這山景,又看見在山的背陰處,有一所莊院,忽然還聽到從院子中傳來了犬吠之聲。
大聖就下了山,直接到了那莊院的所在,發現卻也是個好去處。看那:
小橋通活水,茅舍倚青山。
村犬汪籬落,幽人自往還。
不一會兒,大聖來到莊院門口,看見一個老道人,盤坐在門口旁邊的綠茵上麵。
大聖放下瓦缽,走近老道人跟前道了問訊。
那老道人欠身還禮道:“哪裏來的人?到小庵有什麽勾當?”
行者說道:“貧僧乃是東土大唐欽差往西天取經的人。因為我師父誤飲了子母河中的水,如今腹痛腫脹難忍。詢問了當地人,說是結成了胎氣,沒有方子能夠醫治。訪到解陽山破兒洞有落胎泉可以消了胎氣,因此特來拜見如意真仙,求一些泉水,來搭救我師父。累煩老道指引指引。”
那道人笑道:“這裏就是破兒洞,現在改為聚仙庵了。我卻不是別人,就是如意真仙老爺的大徒弟。你叫做什麽名字?等會兒我好去給你通報。”
行者說道:“我是唐三藏法師的大徒弟,賤名孫悟空。”
那道人問道:“你的花紅酒禮,都在哪裏?”
行者說道:“我是個過路的掛搭僧,沒有置辦得來。”
道人笑道:“你好癡呀!我老師父護住這山泉,並沒有白送給人過。你迴去置辦好禮品再過來,我才好去通報,不然就請迴,別想白得!別想啊!”
行者說道:“人情大似聖旨。你去說出來我老孫的名字,他必然會做個人情,或者他連井都會送給我呢。”
那道人聽到行者這樣說,隻得進去通報。道人進去後,看見那如意真仙正在撫琴,隻等到如意真仙曲終。
道人方才說道:“師父,外麵有個和尚,口稱是唐三藏大徒弟孫悟空,想要求取落胎泉的泉水,去救他師父。”
那如意真仙不聽他說還就罷了,一聽到他說出悟空的名字來,頓時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如意真仙急急起身,下了琴床,脫下身上的素服,換上道衣,取一把如意鉤子,跳出了庵門。
如意真仙氣狠狠地叫道:“孫悟空在哪裏?”
行者急忙轉頭,觀看那如意真仙的打扮:
頭戴星冠飛彩豔,身穿金縷法衣紅。足下雲鞋堆錦繡,腰間寶帶繞玲瓏。
一雙納錦淩波襪,半露裙襴(lán)閃繡絨。手拿如意金鉤子,尖利杆長若蟒龍。
鳳眼光明眉毛豎,鋼牙尖利口翻紅。頜下髯飄如烈火,鬢邊赤發短蓬鬆。
形容惡似溫元帥,怎奈衣冠不一同。
行者見了,合掌作禮道:“貧僧便是孫悟空。”
那如意真仙笑道:“你真的是孫悟空?不是什麽假托了孫悟空姓名的人!”
行者說道:“你看先生說的話。常言道:‘君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悟空,豈有假托的道理?”
如意真仙問道:“你可認得我嗎?”
行者說道:“我因為歸正了釋門,秉誠僧教,這一向登山涉水的,把我那幼時的朋友們也都疏遠了,沒來得及拜訪,少識尊顏。剛才詢問了子母河西邊的人家,說到先生乃是如意真仙,因此知道了你。”
如意真仙說道:“你走你的路,我修我的真,你來尋訪我幹什麽?”
行者說道:“因為我師父誤飲了子母河裏的水,腹痛成胎,特來仙府,拜求一碗落胎泉水,去解救師難。”
如意真仙雙眼怒睜,說道:“你師父可是唐三藏嗎?”
行者說道:“正是,正是。”
如意真仙咬牙恨道:“你們可曾會著一個聖嬰大王嗎?”
行者說道:“這是號山枯鬆澗火雲洞紅孩兒妖怪的綽號。真仙怎麽問到他了?”
如意真仙說道:“他是我的舍(謙稱)侄。我乃是牛魔王的兄弟。前段時間家兄那裏有信來報給我,說到唐三藏的大徒弟孫悟空憊懶,將我侄子給坑害了。我這裏正沒處去尋你報仇呢,你倒是過來尋我,還要什麽水哩!”
行者賠笑道:“先生差了。你令兄也曾經跟我做朋友,幼年間我們也曾結拜為七弟兄,但隻是不知道先生的尊府,有失拜望。如今令侄也得了好處,現在跟隨著觀音菩薩,做了善財童子,我們都尚且不如他呢,你怎麽反倒來責怪我了?”
如意真仙喝道:“你這潑猢猻!還在賣弄巧舌!我舍侄是自在為王好,還是與人為奴好?不得無禮!吃我這一鉤!”
大聖使鐵棒架住金鉤,說道:“先生不要說打的話,且給我些泉水,我就走了。”
那先生罵道:“潑猢猻!不知死活!如若你能敵過我三個迴合,就給你水讓你離去;若是敵不過,隻把你剁成肉醬,方好給我侄子報仇。”
大聖罵道:“我把你不識好歹的孽障!既然要打,那就走上來看棍!”
那先生使動如意金鉤劈手相還。兩人在聚仙庵這一場好殺:
聖僧誤食成胎水,行者來尋如意仙。哪曉真仙原是怪,倚強護住落胎泉。
及至相逢講仇隙,爭持決不遂如然。言來語去成煩惱,意惡情兇要報冤。
這一個因師傷命來求水,那一個為侄亡身不與泉。如意鉤強如蠍毒,金箍棒狠似龍巔。
當胸亂刺施威猛,著腳斜勾展妙玄。陰手棍丟傷處重,過肩鉤起近頭鞭。
鎖腰一棍老鷹持雀,壓頂三鉤螳螂捕蟬。往往來來爭勝敗,翻翻複複兩迴還。
鉤攣棒打無前後,不見輸贏在哪邊。
那先生與大聖戰鬥經過十數個迴合,敵不住大聖。這大聖越來越猛烈,一條鐵棒使得就像是滾滾流星,著頭亂打。如意真仙體力不支,倒拖著如意鉤,就往山上跑了。
大聖也不去追趕他,卻來到聚仙庵裏去尋找落胎泉水。那個老道人早就把庵門給關了。大聖拿起瓦缽,趕到門前,使勁一腳下去,就踢破了庵門,然後闖進了聚仙庵。
看見那道人正伏在井欄上,大聖就喝了一聲,舉起金箍棒作勢要打,那道人就往庵後麵跑了。
大聖剛剛尋找出吊桶,正要向井裏打水時,那先生又趕迴來了,跑到大聖前邊,使那如意鉤子勾住了大聖的腳,使大聖摔了一跤,還是摔了個嘴啃地。大聖爬起來,使鐵棒朝他就打。
他卻閃到了旁邊,執著鉤子說道:“看你能不能取走我的水!”
大聖罵道:“你上來!你上來!我把你這個孽障,直接打殺了你!”
那先生也不上前來跟大聖爭鬥,隻是在附近站著,不許大聖去打水。
大聖見他不動,就用左手掄著鐵棒,右手拿著吊桶去打水,到井邊才把繩子吐嚕嚕的放下去。那先生就又使如意鉤勾了過來。大聖一隻手並不能防住他,又被他一鉤子勾住了腳,給扯了個踉蹌,那井繩連帶著吊桶也都給跌進井裏去了。
大聖道:“這廝確是無禮!”
大聖爬起來後,雙手掄棒,沒頭沒臉的朝他打了過去。那先生依然跑開了,並不敢迎敵。大聖又要去取水,奈何沒有了吊桶、井繩,又恐怕那先生繼續過來用鉤子扯自己。
大聖就心中暗暗想道:“且先迴去叫個幫手過來!”
好大聖,撥轉雲頭,直接飛到村舍門口叫了一聲:“沙和尚!”
房子裏麵的三藏正在忍痛呻吟,豬八戒也正疼的直哼哼呢。
他們聽到行者在外邊叫喚,兩人歡喜道:“沙僧啊,悟空迴來了。”
沙僧連忙出門迎接著道:“大哥,把水取迴來了?”
大聖走進門,對唐僧把遇到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三藏聽後,眼中滴淚道:“徒弟呀,那這樣該怎麽辦啊?”
大聖說道:“我迴來叫沙兄弟跟我一同前去。到了那聚仙庵旁邊,等老孫去和那廝對敵爭鬥,再叫沙僧乘機去打水,把水打到後就迴來救你。”
三藏說道:“你們兩個沒病的都離開了,丟下我們兩個有病的,叫誰來服侍照料呢?”
那個老婆婆在旁邊說道:“老羅漢隻管放心。不需要你徒弟來服侍,我家自然會看顧服侍你們。你們早間剛到的時候,我們確實有愛憐之意,但是剛才看見這位菩薩能雲來霧去,方才知道你們是羅漢菩薩。我家絕不敢再來害你們了。”
行者咄的一聲,說道:“你們這些女流之輩,敢傷害哪個?”
老婆子笑道:“爺爺呀,還是你們有造化,來到了我家!若是到了第二家,你們也不能是囫圇個的了!”
八戒哼哼的說道:“不能得個囫圇,是什麽意思?”
老婆婆說道:“我一家兒四五口,都是有幾歲年紀的人,把那風月事盡皆休了,因此不肯傷害你們。若是你們到了第二家,有老有小的,那年小的人,哪個會肯放過你們!就要與你們交合。假如你們不從,就要害了你們的性命,把你們身上的肉,全都要割了去做香袋兒呢。”
八戒說道:“若是這樣,我絕對無傷。他們都是香噴噴的,好用來做香袋;我是個臊豬,就算把肉割了去,也是臊的,因此可以無傷。”
行者笑道:“你不要說嘴了,省些力氣,好能生產。”
那婆婆說道:“不必遲疑了,快求水去。”
行者問道:“你家可有吊桶?借個使使。”
那婆子立即往後邊取出來一個吊桶,又窩了一條繩索,遞給了沙僧。
沙僧說道:“帶兩條繩子去,恐怕萬一井太深了要用到。”
沙僧隨後接了吊桶、繩索,跟隨著大聖出了村舍,一同駕雲前去。
用不了半個時辰,就到了解陽山地界。按下雲頭,直接落到了聚仙庵外麵。
大聖吩咐沙僧道:“你把吊桶、繩索拿好了,先在一邊躲著,等老孫出頭去索戰。你等到我們兩個交戰的正難分難解時,就乘機進去,取了水就走。”
沙僧點頭,謹依這吩咐。
孫大聖抽出金箍棒,近門高叫道:“開門!開門!”
那守門的道人看見了,急忙跑進裏麵通報道:“師父,那孫悟空又來了。”
如意真仙心中大怒,說道:“這潑猴老大的無狀(沒禮貌)!一向聽聞他有些手段,果然是厲害。今日方才知道他那條鐵棒真是難敵。”
道人說道:“師父,他的手段雖高,你也不亞於他,正是個對手。”
先生說道:“前麵兩迴,都被他贏了。”
道人說道:“前麵兩迴他雖然是贏了,不過是一時之猛;後麵兩次打水的時候,他被師父的鉤子也勾了兩跌,這不是師父跟他打了個平手?先前他既然無奈的離開了,現今又轉了迴來,必然是那三藏胎成身子更重了,把他埋怨的緊,他是不得已又迴來的。他肯定有怠慢他師父的心思。這種情況下,保管師父你這迴肯定能取勝。”
如意真仙聞言,喜滋滋的滿懷春意,笑盈盈的一陣威風,就挺著如意鉤子,走出庵門來,對大聖喝道:“潑猢猻!你又來幹什麽?”
大聖說道:“我過來隻是要取水。”
如意真仙說道:“那泉水乃是我家的井,不管是帝王還是宰相,也必須表禮羊酒來求,方才會僅僅給一點。況且你又是我的仇人,膽敢擅自白手來取水?”
大聖說道:“真的不給我?”
如意真仙說道:“不給,不給!”
大聖罵道:“潑孽障!既然不給我水,那就看棍!”
大聖丟了一個架子,上前搶個滿懷,不容分說,對著如意真仙著頭就打。那如意真仙側身躲過,使如意鉤急急架住相還。這一場爭鬥比上次更激烈,好殺:
金箍棒,如意鉤,二人奮怒各懷仇。飛砂走石乾坤暗,播土揚塵日月愁。
大聖救師來取水,妖仙為侄不容求。兩家齊努力,一處賭安休。
咬牙爭勝負,切齒定剛柔。添機見,越抖擻,噴雲噯霧鬼神愁。
撲撲乒乒鉤棒響,喊聲哮吼震山丘。狂風滾滾摧林木,殺氣紛紛過鬥牛。
大聖愈爭愈喜悅,真仙越大越綢繆(mou)。有心有意相爭戰,不定存亡不罷休。
他們兩個在庵門外交手,跳跳舞舞的,鬥到了山坡下麵,恨苦的相互爭持。
卻說那沙和尚提著吊桶、繩索,闖進聚仙庵門裏。
隻看見那道人在井邊,他攔住沙和尚,說道:“你是什麽人,膽敢過來取水!”
沙僧放下吊桶,取出降妖寶杖,也不對話,對著道人著頭就打。那道人躲閃不及,左胳膊被沙僧給打折了,一下子倒在地上掙紮著求生。
沙僧罵道:“我本來要打殺了你這孽畜,怎奈你是個人身!我還是可憐你,饒你去吧,讓開,我過去打水!”
那道人叫天叫地的,爬著往庵後麵去了
沙僧這才把吊桶放入井中滿滿的打了一吊桶水,然後提著吊桶走出庵門,駕起雲霧,望著行者喊道:“大哥,我已經取了水了,走吧!饒了他吧!饒了他吧!”
大聖聽到後,方才使鐵棒支住鉤子說道:“你聽老孫說,我本來準備把你們斬盡殺絕,怎奈你不曾犯法,二來是看在令兄牛魔王的情麵上。上次過來,我被你勾了兩下,也沒有取走水。剛才過來,我使了個調虎離山的計策。我哄你出來爭戰,暗地裏卻讓我師弟取水去了。老孫若是肯拿出本事來打你,不要說你隻是一個什麽如意真仙,就是再多幾個,也能打死了。正是打死不如放生,且饒了你叫你多活幾年吧。以後再有來取水的人,切不可再刁難他了。”
那妖仙並不識好歹,假裝演了一演,就又來勾大聖的腳。
大聖閃過那鉤頭,趕上前,喝了聲:“休走!”
那妖仙措手不及,被大聖噗啦一下,推了一個跟頭,摔在地上掙紮半天也沒起來。
大聖從他手中奪過那如意鉤,哢嚓一聲折成了兩段;把兩段並一起又一撅,撅成了四段,然後摔擲在地上,說道:“潑孽畜!還再敢無禮了嗎?”
那妖仙戰戰兢兢的,忍辱不發一言。這大聖笑嗬嗬的,駕雲離開。
大聖縱著祥光,追趕上沙僧。他們得了真水,一起喜喜歡歡的往迴趕。按下雲頭,直接來到了村舍。就看見豬八戒腆著肚子,倚在門柱子上哼哼哩。
行者悄悄的走上前,問道:“呆子,你什麽時候去產房生孩子?”
呆子慌了,問道:“哥哥不要取笑了,可曾有水來嗎?”
行者還要再耍會兒他,沙僧隨後就到了,笑著說道:“水來了!水來了!”
三藏忍著疼痛欠身說道:“徒弟們呀,勞累你們了!”
那婆婆卻也歡喜,一家幾口兒都出來禮拜道:“菩薩呀,確是難得!難得呀!”
她們急忙取出來一個花瓷盞子,去吊桶裏舀了半盞兒水,遞給三藏,說道:“老師父,要細細的吃,隻需要一口,就能解了胎氣。”
八戒說道:“我不用盞子,拿過來吊桶給我喝了吧。”
那婆子說道:“老爺爺,要把人嚇死啊!若是你吃了這一吊桶的水,好道連腸子肚子都能給你化盡了!”
嚇得呆子不敢胡為,也隻吃了半盞水。
不到一頓飯的時間,三藏、八戒兩個就腹中絞痛,隻聽到咕嚕咕嚕三五陣腸鳴。腸鳴之後,那呆子沒有忍住,直接大小便齊流。唐僧也忍不住要往靜處去解手。
行者說道:“師父嗬,千萬別往有風的地方去。恐怕一時間冒了風,別再弄了個產後病。”
那婆婆立即拿了兩個淨桶過來,叫他們兩個用來方便。須臾間,他們各自行了幾遍,這才沒有了疼痛,漸漸地消了腫脹,化了那血團肉塊。那婆婆家又煮了些白米粥給他們補虛。
八戒說道:“婆婆,我的身子結實,不用補虛。且先燒些熱水給我洗個澡,才好去吃粥。”
沙僧說道:“哥哥,洗不得澡。坐月子的人弄了水會生病呢。”
八戒說道:“我又不曾生產,左右隻是個小產,怕他能怎麽樣?洗洗兒幹淨。”
真個那婆子就去燒了些熱水,給他們兩個洗了洗。
唐僧才吃了兩盞兒粥湯,八戒就吃了十數碗,還一個勁的要再添。
行者笑道:“笨貨!少吃些!不要弄成個沙包肚,不像樣子。”
八戒說道:“沒事!沒事!我又不是母豬,怕有個沙包肚幹什麽?”
那一家子真個就又去收拾東西煮飯了。
老婆婆對唐僧說道:“老師父,把這些水賜給我們吧。”
行者說道:“呆子,你不吃水了?”
八戒說道:“我的肚腹也不疼了,那胎氣想來是已經散了,神清氣爽沒事了,又吃那水幹什麽?”
行者說道:“既然是他們兩個都好了,這水就送給你們家吧。”
那婆婆謝了行者,將剩餘下來的那些水,裝到了瓦罐內,然後封好埋在了後邊的地下。
她對家裏的眾老小說道:“這罐子水,夠我的棺材本了!”
一家子老小無不歡喜。整頓好齋飯,調開桌子凳子,讓唐僧師徒們吃了齋飯。
消消停停的,唐僧他們休息了一宿。
第二日天明後,師徒們感謝了婆婆一家,離開了村舍。唐三藏攀鞍上馬,沙和尚挑著行囊,孫大聖在前麵引路,豬八戒拉攏著韁繩。
這裏才是:
洗淨口孽身幹淨,消化凡胎體自然。
土地捧著紫金缽盂叫道:“聖僧啊,這缽盂裏的飯是孫大聖向好地方化來的。因為你們不聽良言,誤入妖魔之手,導致大聖勞苦萬端,今日方才把你們救了出來。且來吃了飯,再去走路。不要辜負了孫大聖的一片恭孝之心。”
三藏說道:“徒弟,萬分虧了你!——言謝不盡!——早知道就不出圈痕了,哪裏會有這殺身之害啊。”
行者說道:“不瞞師父說,隻因為你不相信我的圈子,卻叫你受別人的圈子。多少的苦楚啊,可歎!可歎!”
八戒說道:“怎麽又有個圈子。”
行者說道:“都是你這孽嘴孽舌的笨貨,弄得師父遭了這一場大難!讓老孫翻天覆地的,請天兵請水火請佛祖丹砂,全都被他使一個白森森的圈子給套去了。如來暗示了羅漢,對老孫說出那妖魔的根源,才請老君來收服,卻是個青牛在作怪。”
三藏聽完後,感激不盡道:“賢徒,這一迴經過了這件事,下次定然聽你吩咐。”
就此他們師徒四人分著吃了那齋飯。那飯熱氣騰騰的。
行者問道:“這飯放你們那多時了,卻怎麽還熱著呢?”
土地跪下說道:“是小神知道大聖功果完成了,才把飯熱了熱過來伺候。”
不一會兒,他們就吃完了飯,收拾好缽盂,然後辭別了土地、山神。
三藏攀鞍上馬,過了高山,他們一路上餐風宿水的往西走。又到了早春天氣,他們聽了些:
紫燕呢喃,黃鸝婉轉。紫燕呢喃香嘴困,黃鸝婉轉巧音頻。
滿地落紅如布錦,遍山發翠似堆茵。嶺上青梅結豆,崖前古柏留雲。
野潤煙光淡,沙暄(xuān,太陽的溫暖)日色曛(xun,暮,昏暗)。
幾處園林花放蕊,陽迴大地柳芽新。
師徒們正走著,忽然遇到一道小河,澄澄清水,湛湛寒波。唐長老勒馬觀看,遠遠看見小河那邊有柳陰垂碧,微微露著幾間茅屋。
行者遙遙指著那邊,說道:“那裏的人家,一定是擺渡的。”
三藏說道:“我看那邊也像是這樣的人家,卻沒有看見船隻,就沒敢這麽說。”
八戒旋下行李,厲聲高叫道:“擺渡的!撐船過來!”
八戒連著叫了幾遍,隻見從那柳陰裏麵,咿咿呀呀的,撐出來一隻船兒。
不多時,那船兒就靠近了這邊的河岸。師徒們仔細看了看那船兒,真個是:
短棹(zhào)分波,輕槳泛浪。船兩旁油漆成彩色,船板滿平倉。
船頭上鐵纜盤窩,船後邊舵樓明亮。雖然是一葦之航,也不亞泛湖浮海。
固不如萬裏神舟,真可渡一河之隔。往來隻在兩崖邊,出入不離古渡口。
那船兒須臾間頂到了河岸。
撐船的叫道:“過河的,這裏過去。”
三藏縱馬近前去看,看看那撐船的是什麽模樣:
頭上裹著錦絨帕子,腳下踏著黑色絲鞋。身上穿著百納棉襠襖,腰上束著千針裙布衫。
手腕皮膚粗糙筋力硬,眼花眉皺麵容衰老。聲音嬌細如黃鶯婉轉,近觀乃是老裙釵。
行者走到船邊說道:“你是擺渡的?”
那婦人說道:“是。”
行者說道:“艄公怎麽不在,卻讓艄婆來撐船?”
婦人隻是微笑,並不答話,用手把跳板拖出來放好。沙和尚將行李挑上船去,行者扶著師父跳上船,然後順過船來,八戒牽著白馬上船,就收了跳板。
那婦人撐開船,搖動船槳,頃刻間就過了河。登上西岸後,三藏叫沙僧解開包袱,取出幾文錢鈔給她。
那婦人更是不爭這錢鈔的多寡,將船纜拴在傍水的樁子上,笑嘻嘻的直接進入莊屋裏去了。
三藏看見那河水清澈,一時間口渴了,就讓八戒:“取缽盂,舀些水來給我吃。”
那呆子說道:“我也正想要吃些兒呢。”
隨即取出缽盂,舀了一缽盂河水,遞給師父。師父吃了有一少半,還剩下一多半水,呆子接過來,一氣給喝幹了,然後服侍三藏上馬。
師徒們找路繼續西行,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三藏在馬上呻吟道:“腹痛!”
八戒也跟著叫道:“我也有些腹痛。”
沙僧就說道:“想來是因為吃冷水了?”
正說著,三藏叫喚道:“疼得很啊!”
八戒也叫道:“疼得很啊!”
他們兩個疼痛難忍,眼看著肚子漸漸地變大了。用手觸摸時,裏麵像似有血團肉塊,不住的骨冗骨冗的胡亂蠕動。
三藏難受的在馬上坐的越來越不穩當,這時候忽然看見那道路旁邊有一座村舍。那房子旁邊的樹梢頭上挑著兩個用草做成的幌子。
行者說道:“師父,這下好了,那邊是個賣酒的人家。我們且去化他一些熱水來給你們喝,就問問他那裏可有賣藥的,再討貼藥,給你們治治腹痛。”
三藏聞言很是歡喜,打白馬快行,不一時,就到了那村舍門口下了馬。但隻看見那門兒外麵有一個老婆婆,正端坐在草墩上搓麻線。
行者走上前,打個問訊道:“婆婆,貧僧是東土大唐來的,我師父乃是唐朝禦弟。因為過河吃了河水,覺得肚腹疼痛。”
那婆婆聽到這裏,喜哈哈的問道:“你們是在那邊的河裏吃水了?”
行者說道:“是,在這裏東邊的清水河裏吃的。”
那婆婆欣欣然的笑道:“好玩!好玩!你們都進來,我給你們說。”
這時的唐僧跟八戒兩人都挺著肚子,疼得麵色發黃眉頭緊皺,不住的聲聲喚喚喊疼。行者攙扶著唐僧,沙僧扶著八戒,進入草舍裏坐了下來。
行者隻好叫道:“婆婆,務必燒一些熱水給我們師父,我們感謝你。”
那婆婆且不去燒水,笑嘻嘻的跑走到房子後麵,叫道:“你們過來看啊!你們過來看啊!”
就從那裏麵,踢裏踏拉的,又出來兩三個半老不老的用腳拖著鞋走路的婦人,她們都過來望著唐僧灑笑。
行者看見這,頓時大怒,喝了一聲,把牙一齜,嚇得那一家子都跌跌蹌蹌的,往後麵就跑。
行者趕上前,扯住那老婆子,說道:“快去趕緊燒水,我饒了你!”
那婆子戰兢兢的說道:“爺爺呀,我燒熱水也不濟事,也治不了他們兩個的肚子疼啊。你放了我,等我說給你知道。”
行者就放了她,她說道:“我們這裏乃是西梁女國。我們這一國全部都是女人,更是沒有男子,因此見了你們歡喜。你師父吃了那水就不好了,那條河叫做子母河,在我們那國王城外麵,還有一座迎陽驛館,那驛館門外有一個照胎泉。我們這裏的人,一旦年齡到了二十歲以上,方才敢去吃那子母河裏的水。吃完子母河的水後,就會感覺腹痛有胎了。到了三日之後,再到那迎陽館驛的照胎泉的水邊去照照。若是照出有了雙影,於是就降生孩兒。你師父吃了子母河的河水,以此成了胎氣,也過不了多久就要生孩子了。隻是燒熱水怎麽能治得了啊?”
三藏聞言,大驚失色道:“徒弟啊!如果真是這樣,該怎麽辦啊?”
八戒扭腰擺胯地哼哼道:“爺爺呀!要生孩子,可我們卻是男兒身啊!哪裏開得產門?怎麽能生得出來啊?”
行者笑道:“古人雲:‘瓜熟自落。’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一定會從胸脅下裂個窟窿,他自己就鑽出來了。”
八戒聽見這樣說,戰兢兢的忍不了疼痛的說道:“罷了罷了!要死了要死了!”
沙僧笑道:“二哥,別扭了,別扭了!隻恐怕把養兒腸子給扭錯位了,再弄出來個胎前病。”
那呆子越發的慌了,眼中噙著淚水,拉扯著行者說道:“哥哥!你問問這婆婆,看哪裏有手輕的穩婆,預先尋下幾個準備著。這會兒我的肚子一陣陣的動蕩的緊,想來是要生孩子前的陣痛。快要生了!快要生了!”
沙僧又笑道:“二哥既然還知道陣痛,那就不要扭動了,隻恐怕會擠破漿泡了。”
三藏哼哼著說道:“婆婆啊,你們這裏可有醫家?叫我徒弟去買一貼墮胎藥吃了,打下胎來吧。”
那婆子說道:“就是有藥也不濟事。隻是我們這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陽山,山中有一個破兒洞,洞中有一眼‘落胎泉’。必須是把那落胎泉裏的水吃上一口,方才能解了胎氣。但是那裏的泉水如今卻取不得了。前些年來了一個道人,稱名為如意真仙,他把那破兒洞改成了聚仙庵,護住了落胎泉水,不肯善賜給人。要是有想求落胎泉水的人,必須要備好花紅表禮(禮品),羊酒果盤,誠心誠意的奉獻,也隻能拜求他得到一碗水哩。你們這些行腳僧,怎麽能有那許多的錢財去購買置辦禮品呢?隻能是挨命,等到了時間去生產罷了。”
行者聽到這些話,滿心歡喜的說道:“婆婆,你們這裏到那解陽山有多少路程?”
老婆婆說道:“有三十裏。”
行者說道:“好了!好了!師父放心,等老孫去取些水來給你吃。”
好大聖,吩咐沙僧說道:“你在這好好的仔細看著師父。若是這家人無禮,侵害哄騙師父,你就拿出舊時的手段來,作怪嚇唬她們,等我去取水迴來。”
沙僧依命,這時隻見那婆子端了一個大瓦缽出來,把這大瓦缽遞給了行者,並說道:“拿著這個缽頭兒去,是必多取些迴來,給我們留著應急。”
行者真個就接過了這瓦缽,走出草舍,縱起雲頭離去了。
那婆子這才朝著空中禮拜道:“爺爺呀!這和尚會駕雲!”
這時候才進去叫出那幾個婦人來,對這唐僧磕頭禮拜,都稱唐僧他們為羅漢菩薩。她們又趕緊燒水置辦齋飯,供奉唐僧他們。
卻說那孫大聖縱起筋鬥雲,少頃間就看見了一座山頭,阻住了雲角,他立即按下雲光,睜眼去觀看,好山!隻見那:
幽花擺錦,野草鋪藍。澗水相連落,溪雲一樣閑。
重重穀壑藤蘿密,遠遠峰巒樹木繁。鳥啼雁過,鹿飲猿攀。
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塵埃滾滾真難到,泉石涓涓不厭看。
每見仙童采藥去,常逢樵子負薪還。果然不亞天台景,勝似三峰西華山!
這大聖不住地觀看這山景,又看見在山的背陰處,有一所莊院,忽然還聽到從院子中傳來了犬吠之聲。
大聖就下了山,直接到了那莊院的所在,發現卻也是個好去處。看那:
小橋通活水,茅舍倚青山。
村犬汪籬落,幽人自往還。
不一會兒,大聖來到莊院門口,看見一個老道人,盤坐在門口旁邊的綠茵上麵。
大聖放下瓦缽,走近老道人跟前道了問訊。
那老道人欠身還禮道:“哪裏來的人?到小庵有什麽勾當?”
行者說道:“貧僧乃是東土大唐欽差往西天取經的人。因為我師父誤飲了子母河中的水,如今腹痛腫脹難忍。詢問了當地人,說是結成了胎氣,沒有方子能夠醫治。訪到解陽山破兒洞有落胎泉可以消了胎氣,因此特來拜見如意真仙,求一些泉水,來搭救我師父。累煩老道指引指引。”
那道人笑道:“這裏就是破兒洞,現在改為聚仙庵了。我卻不是別人,就是如意真仙老爺的大徒弟。你叫做什麽名字?等會兒我好去給你通報。”
行者說道:“我是唐三藏法師的大徒弟,賤名孫悟空。”
那道人問道:“你的花紅酒禮,都在哪裏?”
行者說道:“我是個過路的掛搭僧,沒有置辦得來。”
道人笑道:“你好癡呀!我老師父護住這山泉,並沒有白送給人過。你迴去置辦好禮品再過來,我才好去通報,不然就請迴,別想白得!別想啊!”
行者說道:“人情大似聖旨。你去說出來我老孫的名字,他必然會做個人情,或者他連井都會送給我呢。”
那道人聽到行者這樣說,隻得進去通報。道人進去後,看見那如意真仙正在撫琴,隻等到如意真仙曲終。
道人方才說道:“師父,外麵有個和尚,口稱是唐三藏大徒弟孫悟空,想要求取落胎泉的泉水,去救他師父。”
那如意真仙不聽他說還就罷了,一聽到他說出悟空的名字來,頓時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如意真仙急急起身,下了琴床,脫下身上的素服,換上道衣,取一把如意鉤子,跳出了庵門。
如意真仙氣狠狠地叫道:“孫悟空在哪裏?”
行者急忙轉頭,觀看那如意真仙的打扮:
頭戴星冠飛彩豔,身穿金縷法衣紅。足下雲鞋堆錦繡,腰間寶帶繞玲瓏。
一雙納錦淩波襪,半露裙襴(lán)閃繡絨。手拿如意金鉤子,尖利杆長若蟒龍。
鳳眼光明眉毛豎,鋼牙尖利口翻紅。頜下髯飄如烈火,鬢邊赤發短蓬鬆。
形容惡似溫元帥,怎奈衣冠不一同。
行者見了,合掌作禮道:“貧僧便是孫悟空。”
那如意真仙笑道:“你真的是孫悟空?不是什麽假托了孫悟空姓名的人!”
行者說道:“你看先生說的話。常言道:‘君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悟空,豈有假托的道理?”
如意真仙問道:“你可認得我嗎?”
行者說道:“我因為歸正了釋門,秉誠僧教,這一向登山涉水的,把我那幼時的朋友們也都疏遠了,沒來得及拜訪,少識尊顏。剛才詢問了子母河西邊的人家,說到先生乃是如意真仙,因此知道了你。”
如意真仙說道:“你走你的路,我修我的真,你來尋訪我幹什麽?”
行者說道:“因為我師父誤飲了子母河裏的水,腹痛成胎,特來仙府,拜求一碗落胎泉水,去解救師難。”
如意真仙雙眼怒睜,說道:“你師父可是唐三藏嗎?”
行者說道:“正是,正是。”
如意真仙咬牙恨道:“你們可曾會著一個聖嬰大王嗎?”
行者說道:“這是號山枯鬆澗火雲洞紅孩兒妖怪的綽號。真仙怎麽問到他了?”
如意真仙說道:“他是我的舍(謙稱)侄。我乃是牛魔王的兄弟。前段時間家兄那裏有信來報給我,說到唐三藏的大徒弟孫悟空憊懶,將我侄子給坑害了。我這裏正沒處去尋你報仇呢,你倒是過來尋我,還要什麽水哩!”
行者賠笑道:“先生差了。你令兄也曾經跟我做朋友,幼年間我們也曾結拜為七弟兄,但隻是不知道先生的尊府,有失拜望。如今令侄也得了好處,現在跟隨著觀音菩薩,做了善財童子,我們都尚且不如他呢,你怎麽反倒來責怪我了?”
如意真仙喝道:“你這潑猢猻!還在賣弄巧舌!我舍侄是自在為王好,還是與人為奴好?不得無禮!吃我這一鉤!”
大聖使鐵棒架住金鉤,說道:“先生不要說打的話,且給我些泉水,我就走了。”
那先生罵道:“潑猢猻!不知死活!如若你能敵過我三個迴合,就給你水讓你離去;若是敵不過,隻把你剁成肉醬,方好給我侄子報仇。”
大聖罵道:“我把你不識好歹的孽障!既然要打,那就走上來看棍!”
那先生使動如意金鉤劈手相還。兩人在聚仙庵這一場好殺:
聖僧誤食成胎水,行者來尋如意仙。哪曉真仙原是怪,倚強護住落胎泉。
及至相逢講仇隙,爭持決不遂如然。言來語去成煩惱,意惡情兇要報冤。
這一個因師傷命來求水,那一個為侄亡身不與泉。如意鉤強如蠍毒,金箍棒狠似龍巔。
當胸亂刺施威猛,著腳斜勾展妙玄。陰手棍丟傷處重,過肩鉤起近頭鞭。
鎖腰一棍老鷹持雀,壓頂三鉤螳螂捕蟬。往往來來爭勝敗,翻翻複複兩迴還。
鉤攣棒打無前後,不見輸贏在哪邊。
那先生與大聖戰鬥經過十數個迴合,敵不住大聖。這大聖越來越猛烈,一條鐵棒使得就像是滾滾流星,著頭亂打。如意真仙體力不支,倒拖著如意鉤,就往山上跑了。
大聖也不去追趕他,卻來到聚仙庵裏去尋找落胎泉水。那個老道人早就把庵門給關了。大聖拿起瓦缽,趕到門前,使勁一腳下去,就踢破了庵門,然後闖進了聚仙庵。
看見那道人正伏在井欄上,大聖就喝了一聲,舉起金箍棒作勢要打,那道人就往庵後麵跑了。
大聖剛剛尋找出吊桶,正要向井裏打水時,那先生又趕迴來了,跑到大聖前邊,使那如意鉤子勾住了大聖的腳,使大聖摔了一跤,還是摔了個嘴啃地。大聖爬起來,使鐵棒朝他就打。
他卻閃到了旁邊,執著鉤子說道:“看你能不能取走我的水!”
大聖罵道:“你上來!你上來!我把你這個孽障,直接打殺了你!”
那先生也不上前來跟大聖爭鬥,隻是在附近站著,不許大聖去打水。
大聖見他不動,就用左手掄著鐵棒,右手拿著吊桶去打水,到井邊才把繩子吐嚕嚕的放下去。那先生就又使如意鉤勾了過來。大聖一隻手並不能防住他,又被他一鉤子勾住了腳,給扯了個踉蹌,那井繩連帶著吊桶也都給跌進井裏去了。
大聖道:“這廝確是無禮!”
大聖爬起來後,雙手掄棒,沒頭沒臉的朝他打了過去。那先生依然跑開了,並不敢迎敵。大聖又要去取水,奈何沒有了吊桶、井繩,又恐怕那先生繼續過來用鉤子扯自己。
大聖就心中暗暗想道:“且先迴去叫個幫手過來!”
好大聖,撥轉雲頭,直接飛到村舍門口叫了一聲:“沙和尚!”
房子裏麵的三藏正在忍痛呻吟,豬八戒也正疼的直哼哼呢。
他們聽到行者在外邊叫喚,兩人歡喜道:“沙僧啊,悟空迴來了。”
沙僧連忙出門迎接著道:“大哥,把水取迴來了?”
大聖走進門,對唐僧把遇到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三藏聽後,眼中滴淚道:“徒弟呀,那這樣該怎麽辦啊?”
大聖說道:“我迴來叫沙兄弟跟我一同前去。到了那聚仙庵旁邊,等老孫去和那廝對敵爭鬥,再叫沙僧乘機去打水,把水打到後就迴來救你。”
三藏說道:“你們兩個沒病的都離開了,丟下我們兩個有病的,叫誰來服侍照料呢?”
那個老婆婆在旁邊說道:“老羅漢隻管放心。不需要你徒弟來服侍,我家自然會看顧服侍你們。你們早間剛到的時候,我們確實有愛憐之意,但是剛才看見這位菩薩能雲來霧去,方才知道你們是羅漢菩薩。我家絕不敢再來害你們了。”
行者咄的一聲,說道:“你們這些女流之輩,敢傷害哪個?”
老婆子笑道:“爺爺呀,還是你們有造化,來到了我家!若是到了第二家,你們也不能是囫圇個的了!”
八戒哼哼的說道:“不能得個囫圇,是什麽意思?”
老婆婆說道:“我一家兒四五口,都是有幾歲年紀的人,把那風月事盡皆休了,因此不肯傷害你們。若是你們到了第二家,有老有小的,那年小的人,哪個會肯放過你們!就要與你們交合。假如你們不從,就要害了你們的性命,把你們身上的肉,全都要割了去做香袋兒呢。”
八戒說道:“若是這樣,我絕對無傷。他們都是香噴噴的,好用來做香袋;我是個臊豬,就算把肉割了去,也是臊的,因此可以無傷。”
行者笑道:“你不要說嘴了,省些力氣,好能生產。”
那婆婆說道:“不必遲疑了,快求水去。”
行者問道:“你家可有吊桶?借個使使。”
那婆子立即往後邊取出來一個吊桶,又窩了一條繩索,遞給了沙僧。
沙僧說道:“帶兩條繩子去,恐怕萬一井太深了要用到。”
沙僧隨後接了吊桶、繩索,跟隨著大聖出了村舍,一同駕雲前去。
用不了半個時辰,就到了解陽山地界。按下雲頭,直接落到了聚仙庵外麵。
大聖吩咐沙僧道:“你把吊桶、繩索拿好了,先在一邊躲著,等老孫出頭去索戰。你等到我們兩個交戰的正難分難解時,就乘機進去,取了水就走。”
沙僧點頭,謹依這吩咐。
孫大聖抽出金箍棒,近門高叫道:“開門!開門!”
那守門的道人看見了,急忙跑進裏麵通報道:“師父,那孫悟空又來了。”
如意真仙心中大怒,說道:“這潑猴老大的無狀(沒禮貌)!一向聽聞他有些手段,果然是厲害。今日方才知道他那條鐵棒真是難敵。”
道人說道:“師父,他的手段雖高,你也不亞於他,正是個對手。”
先生說道:“前麵兩迴,都被他贏了。”
道人說道:“前麵兩迴他雖然是贏了,不過是一時之猛;後麵兩次打水的時候,他被師父的鉤子也勾了兩跌,這不是師父跟他打了個平手?先前他既然無奈的離開了,現今又轉了迴來,必然是那三藏胎成身子更重了,把他埋怨的緊,他是不得已又迴來的。他肯定有怠慢他師父的心思。這種情況下,保管師父你這迴肯定能取勝。”
如意真仙聞言,喜滋滋的滿懷春意,笑盈盈的一陣威風,就挺著如意鉤子,走出庵門來,對大聖喝道:“潑猢猻!你又來幹什麽?”
大聖說道:“我過來隻是要取水。”
如意真仙說道:“那泉水乃是我家的井,不管是帝王還是宰相,也必須表禮羊酒來求,方才會僅僅給一點。況且你又是我的仇人,膽敢擅自白手來取水?”
大聖說道:“真的不給我?”
如意真仙說道:“不給,不給!”
大聖罵道:“潑孽障!既然不給我水,那就看棍!”
大聖丟了一個架子,上前搶個滿懷,不容分說,對著如意真仙著頭就打。那如意真仙側身躲過,使如意鉤急急架住相還。這一場爭鬥比上次更激烈,好殺:
金箍棒,如意鉤,二人奮怒各懷仇。飛砂走石乾坤暗,播土揚塵日月愁。
大聖救師來取水,妖仙為侄不容求。兩家齊努力,一處賭安休。
咬牙爭勝負,切齒定剛柔。添機見,越抖擻,噴雲噯霧鬼神愁。
撲撲乒乒鉤棒響,喊聲哮吼震山丘。狂風滾滾摧林木,殺氣紛紛過鬥牛。
大聖愈爭愈喜悅,真仙越大越綢繆(mou)。有心有意相爭戰,不定存亡不罷休。
他們兩個在庵門外交手,跳跳舞舞的,鬥到了山坡下麵,恨苦的相互爭持。
卻說那沙和尚提著吊桶、繩索,闖進聚仙庵門裏。
隻看見那道人在井邊,他攔住沙和尚,說道:“你是什麽人,膽敢過來取水!”
沙僧放下吊桶,取出降妖寶杖,也不對話,對著道人著頭就打。那道人躲閃不及,左胳膊被沙僧給打折了,一下子倒在地上掙紮著求生。
沙僧罵道:“我本來要打殺了你這孽畜,怎奈你是個人身!我還是可憐你,饒你去吧,讓開,我過去打水!”
那道人叫天叫地的,爬著往庵後麵去了
沙僧這才把吊桶放入井中滿滿的打了一吊桶水,然後提著吊桶走出庵門,駕起雲霧,望著行者喊道:“大哥,我已經取了水了,走吧!饒了他吧!饒了他吧!”
大聖聽到後,方才使鐵棒支住鉤子說道:“你聽老孫說,我本來準備把你們斬盡殺絕,怎奈你不曾犯法,二來是看在令兄牛魔王的情麵上。上次過來,我被你勾了兩下,也沒有取走水。剛才過來,我使了個調虎離山的計策。我哄你出來爭戰,暗地裏卻讓我師弟取水去了。老孫若是肯拿出本事來打你,不要說你隻是一個什麽如意真仙,就是再多幾個,也能打死了。正是打死不如放生,且饒了你叫你多活幾年吧。以後再有來取水的人,切不可再刁難他了。”
那妖仙並不識好歹,假裝演了一演,就又來勾大聖的腳。
大聖閃過那鉤頭,趕上前,喝了聲:“休走!”
那妖仙措手不及,被大聖噗啦一下,推了一個跟頭,摔在地上掙紮半天也沒起來。
大聖從他手中奪過那如意鉤,哢嚓一聲折成了兩段;把兩段並一起又一撅,撅成了四段,然後摔擲在地上,說道:“潑孽畜!還再敢無禮了嗎?”
那妖仙戰戰兢兢的,忍辱不發一言。這大聖笑嗬嗬的,駕雲離開。
大聖縱著祥光,追趕上沙僧。他們得了真水,一起喜喜歡歡的往迴趕。按下雲頭,直接來到了村舍。就看見豬八戒腆著肚子,倚在門柱子上哼哼哩。
行者悄悄的走上前,問道:“呆子,你什麽時候去產房生孩子?”
呆子慌了,問道:“哥哥不要取笑了,可曾有水來嗎?”
行者還要再耍會兒他,沙僧隨後就到了,笑著說道:“水來了!水來了!”
三藏忍著疼痛欠身說道:“徒弟們呀,勞累你們了!”
那婆婆卻也歡喜,一家幾口兒都出來禮拜道:“菩薩呀,確是難得!難得呀!”
她們急忙取出來一個花瓷盞子,去吊桶裏舀了半盞兒水,遞給三藏,說道:“老師父,要細細的吃,隻需要一口,就能解了胎氣。”
八戒說道:“我不用盞子,拿過來吊桶給我喝了吧。”
那婆子說道:“老爺爺,要把人嚇死啊!若是你吃了這一吊桶的水,好道連腸子肚子都能給你化盡了!”
嚇得呆子不敢胡為,也隻吃了半盞水。
不到一頓飯的時間,三藏、八戒兩個就腹中絞痛,隻聽到咕嚕咕嚕三五陣腸鳴。腸鳴之後,那呆子沒有忍住,直接大小便齊流。唐僧也忍不住要往靜處去解手。
行者說道:“師父嗬,千萬別往有風的地方去。恐怕一時間冒了風,別再弄了個產後病。”
那婆婆立即拿了兩個淨桶過來,叫他們兩個用來方便。須臾間,他們各自行了幾遍,這才沒有了疼痛,漸漸地消了腫脹,化了那血團肉塊。那婆婆家又煮了些白米粥給他們補虛。
八戒說道:“婆婆,我的身子結實,不用補虛。且先燒些熱水給我洗個澡,才好去吃粥。”
沙僧說道:“哥哥,洗不得澡。坐月子的人弄了水會生病呢。”
八戒說道:“我又不曾生產,左右隻是個小產,怕他能怎麽樣?洗洗兒幹淨。”
真個那婆子就去燒了些熱水,給他們兩個洗了洗。
唐僧才吃了兩盞兒粥湯,八戒就吃了十數碗,還一個勁的要再添。
行者笑道:“笨貨!少吃些!不要弄成個沙包肚,不像樣子。”
八戒說道:“沒事!沒事!我又不是母豬,怕有個沙包肚幹什麽?”
那一家子真個就又去收拾東西煮飯了。
老婆婆對唐僧說道:“老師父,把這些水賜給我們吧。”
行者說道:“呆子,你不吃水了?”
八戒說道:“我的肚腹也不疼了,那胎氣想來是已經散了,神清氣爽沒事了,又吃那水幹什麽?”
行者說道:“既然是他們兩個都好了,這水就送給你們家吧。”
那婆婆謝了行者,將剩餘下來的那些水,裝到了瓦罐內,然後封好埋在了後邊的地下。
她對家裏的眾老小說道:“這罐子水,夠我的棺材本了!”
一家子老小無不歡喜。整頓好齋飯,調開桌子凳子,讓唐僧師徒們吃了齋飯。
消消停停的,唐僧他們休息了一宿。
第二日天明後,師徒們感謝了婆婆一家,離開了村舍。唐三藏攀鞍上馬,沙和尚挑著行囊,孫大聖在前麵引路,豬八戒拉攏著韁繩。
這裏才是:
洗淨口孽身幹淨,消化凡胎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