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金銀開路,鸞歌大手一揮,便帶著長生租了一個西郊的小院子,等到開春過後,再另尋房子和仆從。


    這隻是一個一進的小院子,除了兩間廂房外,便隻有一個小廚房和中間連接廂房的廳堂。


    沒什麽問題,隻看了一眼,鸞歌便大手一揮租下了半年,順便委托這個房牙尋一個符合她要求的房子。


    “要僻靜、離學堂近,附近都是讀書人家,最好是二進,三進也可,這些要求隻許高、不許低,銀錢不是問題,我說的可明白?”


    隱在白色冪籬之下的女子,聲音清脆冷然,可一出手就是三個金珠子的賞銀,牙人自是連連點頭,生怕這位大主顧反悔。


    “沈小姐的事便是我張門子的頭等大事,日後若再有什麽難事,您隻管開口,在這郢都城,就沒有我張門子辦不了的事兒!”


    “我們姐弟二人初來乍到,待此處休整完畢,再請張牙人上門來替我們姐弟二人買幾個老仆。”


    張門子接過作為定金的五兩銀子,也不怕髒,一個一個上口咬了一遍,在確認過銀錠子的真實性後,態度也肉眼可見地熱情了許多。


    “好嘞,我就在南城門牙行,隨時恭候沈小姐大駕光臨。”


    這個院子雖隻是一進,卻還有一口小井,以致他們在這寒冷的冬日並不必與巷子裏的其他人家共搶街坊的那口水井。


    “阿姐不是說,要我忘記過去嗎?為何又帶我來郢都?”


    鸞歌的用意太過明顯,以至於長生根本無法忽視。


    “你可知今日街上的意外並非意外?龐家一向愛惜羽毛,從不參與奪嫡之爭,可偏偏就是這樣忠心耿耿的武將之家,反而是其他人磨刀霍霍的第一目標。”


    鸞歌的剖析,讓原本看不清局勢的長生心跳加速。


    他不敢想,若是支撐郢國立於不敗之地的龐家倒了,那些由龐家一手澆築起來的龐家軍,是否還會守衛他生長的國家。


    到那時,郢國滅,百姓又當如何?


    長生此刻不由得膽戰心驚。


    “更何況,你從來都是由他人口述你的過去,若不親眼見見,如何可以算得上是完全拋卻呢?”


    鸞歌點到為止,為長生的身世之謎又加了一層迷霧。


    長生卻不以為意。


    他是懷抱著對過去的憤恨跨過一道道坎,從泥濘中爬起來的。


    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過去。


    畢竟,否定了過去,便是否定了支撐他這麽多年不人不鬼生活的信念。


    “從前識過字嗎?”


    鸞歌很快又進入了下一個話題,畢竟過去早已過去,她更看重未來。


    長生老實地搖了搖頭。


    “那就得從頭開始了。”


    鸞歌微微歎息。


    “明日你自去書肆買些啟蒙字集,我希望在正式搬家之前,你可以趕上同齡人的進度。”


    扔了一袋銅錢給長生,鸞歌便頭也不迴地進了屋子,並不考慮被迫學習的長生心情如何。


    長生……開心地接過了錢袋,正在絞盡腦汁地想明日該買什麽書迴來。


    是夜,鸞歌在一片熟睡的郢都中穿行,踏入了森嚴的皇宮。


    在那座名為「寵愛」,實為「囚禁」的鳴鸞閣中,她見到了沉屙多年的龐貴妃。


    多年病痛並未使她容顏枯槁,反而更加嬌弱易碎。


    是一位骨相極好的美人。


    但與白日裏所見到的龐家大小姐明豔張揚的颯爽身姿不同,鸞歌很難想象眼前這位滿身書卷氣的龐貴妃竟與她出自同門。


    “沈氏青歌,問龐小姐安。”


    房中突然出現的聲音,由於光線的昏暗與安靜的環境襯托,出現了少許迴音,也因此顯得鬼魅異常。


    尤其是在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情況下,就更顯恐怖了。


    明明是身處完全弱勢一方的龐貴妃,也依然處變不驚。


    她柔軟的聲音,卻因堅定的態度而十分有力量:“沈小姐深夜來訪,還請原諒我身體不適,未能親迎。”


    空曠的房間內也並未捕捉到絲毫腳步聲,直到床榻邊的鳳燭被點燃,火光亮起時的“噗”的那一聲,才叫龐貴妃看清來人的身影。


    “素聞龐小姐雅名,今夜多有叨擾,還望龐小姐勿怪。”


    龐貴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雅名?怕是惡名才對吧……”


    郢人皆言龐貴妃寵冠後宮,矯柔善妒。


    “他們不是都說我沒了自己的孩子,也不喜其他嬪妾的孩子,用龐家要挾皇帝不許他立儲君麽?”


    龐貴妃的嘴角微微上揚,可臉上並不見絲毫愉悅,反而是眼神中透出萬分的諷刺。


    “那不過是郢都百姓不知所謂罷了,邊城百姓無不感激龐家軍守城之能。”


    鸞歌自然清楚龐貴妃並不是真的在諷刺百姓,畢竟百姓們更多是聽說,聽別人說,聽官府說……最終,還不是聽郢皇說?


    “哦?沈小姐原是邊城人士麽?如何又來了郢都呢?”


    龐貴妃一秒收迴先前自憐自艾的表情,仿佛剛剛的脆弱不過是錯覺。


    這是一個極聰明的女子。


    鸞歌的眼中滿是欣賞。


    即便此刻,對方用聰明作為武器指向了她。


    “隻是我心中有些疑惑,必須要親自來郢都尋找答案罷了。”


    鸞歌意有所指地說道。


    “那麽,沈小姐如今尋到答案了嗎?”


    龐貴妃探究的視線如同密密麻麻的銀針射向了鸞歌。


    鸞歌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照單全收。


    “尋到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我想請龐小姐親自作答。”


    鸞歌緩緩踱步至龐貴妃榻前,坐下時不經意間露出了腰間懸掛的玉葫蘆。


    在院子裏睡得正香的長生,此刻還不知曉一直被自己小心藏起來的玉葫蘆,已經落入了玉葫蘆原本的主人手中。


    龐貴妃再是鎮定,此刻也無法按捺屬於母親的本能。


    她用與病弱之態完全不符的速度,飛快地奪過了那個玉葫蘆。


    甫一入手,她便已經確定了心中的答案。


    那可是她隨身佩戴了二十年的東西,她絕不會認錯。


    可那早該與自己的孩兒一同掩埋在地底的陪葬物,為何會出現在自己完全不相識的女子身上?


    “這東西,你是從何得來?”


    龐貴妃忍了又忍,終還是忍不住,泄了一絲憤怒出來。


    “或許,龐小姐願意再聽一遍我的來曆嗎?”


    鸞歌揮了揮手,聽到了一些動靜想要進來查看龐貴妃情況的宮女便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板上。


    “在我的鳴鸞閣打暈自幼陪伴我的丫鬟,沈小姐是否有些太過有恃無恐了?”


    宮女倒在地上的聲音不算小,龐貴妃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她不悅地看向坐在她床邊的鸞歌,隱在被褥之下的手不自覺又握緊了幾分。


    “我並非有意欺負龐小姐的人,隻是我並不信任除龐小姐之外的任何人,或許聽完我的話,龐小姐也會產生與我相同的想法呢。”


    鸞歌毫不在意龐貴妃的憤怒,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本是虞城沈氏獨女,家中略有些薄錢傍身,幾年前,家中長輩急病去世,為防家產旁落,我便做主收養了一個路邊乞兒,記在父母名下,這玉葫蘆便是我那弟弟的隨身之物。”


    聽完鸞歌的話,龐貴妃自然意識到了一些問題,也不再憤怒鸞歌之前的行為了。


    此刻,鸞歌所有的“突然”和“冒犯”都被她主動合理化。


    “……沈小姐是個善良的人,想必,小公子被你養得極好。”


    鸞歌毫不臉紅地接下了龐貴妃的誇讚,甚至還認真地點頭附和。


    “我也不求他日後大富大貴,隻希望他平安喜樂。”


    鸞歌的這句話,莫名觸動了龐貴妃的心弦,她原本熱切的心情也冷了下來。


    “還未請教沈小公子名諱?”


    鸞歌聲音略略哽咽,語氣充滿了真情實感:“初次見麵時,他渾身是傷,我便給他起了個長生的名字,隻盼他日後康健。”


    這番話,直說得老母親心痛不已。


    原本已經死去的孩兒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苦受難,還險些再次死去,反複的失而複得讓龐貴妃對長生的心疼更甚。


    “我在郢都還有些嫁妝裏的莊鋪田宅,不知沈小姐可有瞧得上的的?”


    一時無法相認的愧疚,讓龐貴妃想要用空洞的金錢去填補那份空虛。


    “沈家並不缺少銀錢,隻是我們姐弟二人初來乍到,長生如今又近十歲,我想為他請個好的老師,不知龐小姐可有推薦?”


    龐貴妃愣了愣,連忙驚喜點頭道:“我龐家子侄們皆在府中上學,若是沈小姐不嫌棄,也可將小公子送來。”


    三言兩語,二人便敲定好了長生的求學之路。


    睡夢中啃著香噴噴的大雞腿的長生,此時還不知道,他的未來很快就要被書海包裹。


    第二天早晨,長生醒來的時候並未發覺玉葫蘆的變化。


    用過鸞歌留下來的早飯,他也沒有絲毫懷疑鸞歌的去向,便拿著錢袋自覺地走向了書齋。


    在龐家的刻意引導下,長生果然走進了龐家的書肆。


    長生昨日聽過鸞歌的剖析,他還以為龐小姐真的要被處罰了,卻沒想到今日就在書肆遇見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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