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當下局勢,鸞歌便打算北上了。


    畢竟她如今是虞城人,在這緊張的局麵裏,一個郢國人一反常態跑到仇恨的晟國境地,若是不被當成探子抓起來,都愧對晟國新君在外的好名聲。


    雖說如今的郢國已經算是一盤被蛆蟲爬滿的爛肉,長久的底蘊卻不會那麽容易被揮霍殆盡。


    兩國若是真的打起仗來,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勝負。


    畢竟,晟國有心思奇巧的衛將軍,郢國也有能征善戰的龐家軍。


    在虞城停留不過一日,鸞歌便又在天黑城門落鎖之前離開了,這次,她走的是正門。


    落在她身後的,是兩個銅板在木桶裏碰撞的悶響。


    但匍匐在她身前的,是如同一攤爛泥的小乞丐。


    他衣衫破爛,身上還有新舊相交的傷痕,最新的傷口還在往外洇著血,暗紅色的血與肮髒的塵土混合在一起,讓他整個人變得更加狼狽不堪。


    衣衫明亮幹淨的神女,與陷在泥沼裏的凡人,鸞歌低下的眉眼便與那雙被塵埃掩埋的黑眸對上了。


    她看到了其中盈滿了世間最為純粹的欲望,一如她曾見過的許多即將走向生命的終點的人一樣,眼中閃爍著同樣的光芒。


    鸞歌也隻是微微繞開了這道橫陳在路中間的“屍體”,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於是那雙眼睛看著漸行漸遠的青色身影,其中的光芒也漸漸黯淡下來,最後與濃鬱的夜色融為一體。


    更深露重,寒氣也似侵入了他的身體。


    下一秒,溫熱的氣息又將他從下沉的狀態中拉迴來。


    少年努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卻見到了早該離開的神女。


    那一刻, 少年眼中迸射出的光芒,足以點亮整片夜空。


    鸞歌用一個幹淨的衣袍將少年的蔽體包裹,隨後將他抱起,朝著城外的小樹林走去。


    少年早已精疲力盡,無法對鸞歌的行為產生任何反應,不論是反抗,還是感激。


    少年是在搖搖晃晃的牛車上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預想中昏暗無比的陰曹地府,而是刺眼的太陽。


    過去,他是隻被允許活動在陽光不會抵達之地的乞丐,陽光對於他來說是無法企及的存在。


    如今真正站在陽光下,他才發覺原來陽光也沒有他想象中那般美好。


    刺眼的陽光,就如同陰冷潮濕一般讓人難以忍受。


    “醒了?”


    背後突然響起的女聲,將少年的思緒拉迴。


    他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眼眶紅紅的看著閉目靠在車架上的鸞歌。


    “你的眼睛從前受過傷,日後還是應避免直視太陽,當然了,若你想年紀輕輕便成了瞎子,那也隨你。”


    少年聽懂了鸞歌潛藏在無情話語之下的善心,乖巧地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是你自己在那裏等著我的嗎?”


    少年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腿,那裏如今已經被幹淨的白布纏住。


    他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


    “那你還挺有本事的。”


    鸞歌淡聲說道,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少年的臉色仿似又白了幾分,他掩飾般地低下頭去,訥訥不敢言。


    “等你傷好了,便自尋出路去吧。”


    等到牛車停在河邊的樹蔭下休息時,鸞歌示意少年自己爬下來,隨後解開了掛在牛身上的繩子,那頭牛便慢悠悠自己走到河邊喝水。


    少年呆呆地看著那頭牛朝自己噴了一口氣後,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一頭牛鄙視了,又聽到鸞歌這番話,一時間愣住。


    他似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驚訝、哀求,又或是大哭大鬧。


    可看著鸞歌那張永遠平淡無風的臉,他又覺得任何反應都是徒勞,甚至連心頭生出的疑問都是不該。


    他鼓足了勇氣,才終於問出聲來:“我要如何做才能繼續跟著大人?”


    “你為何一定要跟著我呢?”


    聽到這個問題,少年毫不猶豫地說道:“是大人兩次救我於生死,我隻想隨侍大人左右,以報救命之恩。”


    鸞歌頓了頓,複又說道:“我的身邊從不留無用之人。”


    少年立馬解釋道:“我很有用的,我能跑腿,還能……還能……”


    少年原本信心滿滿的語氣,在鸞歌盯著他腿上受傷之處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最後消弭於無聲。


    鸞歌最終還是放過了少年:“我這裏的確有一份差事需要人去做,可你若是想要跟著我,便要忘記你從前的一切,如此,你還要堅持繼續跟著我嗎?”


    少年眼中閃過掙紮猶豫,一時無法決斷。


    “這個答案,在你傷好之前告訴我,我希望你好好考慮。”


    鸞歌並不打算真的帶上少年,這樣說,也隻是變相拒絕他罷了。


    畢竟少年身上攜帶的龍氣雖然已經微不可查,但卻是少年身上皇室血脈的力證。


    至於少年如何從皇宮淪落為邊城乞兒,其中秘辛鸞歌並不好奇,忍辱負重或是奸人陷害,那都與她無關,她也不想沾染麻煩。


    每日行進的路程,全由那頭被鸞歌找來的野牛自由發揮。


    是以,從少年醒來後的第十二日,他們才行至下一座城鎮。


    龐城。


    龐,是龐家軍的龐。


    龐城,便是郢國震懾他國的龐家軍的大本營。


    行程自然不是鸞歌隨意定下的,在這座城內,少年必須要迎來他命運的抉擇。


    在見到龐城城門上那強勁有力的兩個字時,少年似乎也明白了什麽,看向青色背影的眼神十分複雜。


    龐城並不像虞城那般散漫,進出城的人都要受到十分嚴苛的檢查,給出的理由是,昨夜城中有刺客偷走了軍中機密。


    當士卒問起鸞歌進城的原因,鸞歌便淚眼朦朧地看著士卒,聲聲欲碎:“家弟前幾日摔斷了腿,聽聞龐城有神醫能接骨續斷,特意前來求醫,家中父母皆去,我隻剩這一個弟弟與我相依為命,若是治不好,我……我……”


    剩下的未盡之意盡皆掩藏在易碎的哭聲中。


    邊城的士卒是見過許多人間疾苦的,試探過牛車上的少年確為斷腿後,便放行了,順便還貼心地替鸞歌指路。


    “仁心堂中的何大夫接骨技術最好,你可去城中尋他。”


    “多謝大哥。”


    鸞歌抹了抹淚,便趕著牛車前往了城中專門寄放牲畜的車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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