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恩惠,自然要報答。


    藍氏光風霽月,以君子之行規整自身,卻將自己不知不覺落入危險處境。


    在藍曦臣接手藍氏家主之位後,藍歌主動請纓,她向藍曦臣陳明自己想要報答藍氏養育之恩。


    藍曦臣拗不過她,將最難掌握的刑罰堂交給她,期望她能自己退卻。


    藍歌卻用一劍,坐穩了那個位置。


    陰鐵這個東西,藍歌早就知道。


    藍氏恪守成規,從不去想用這等邪物滿足一己之私,但藍歌卻不認為旁的仙門中無人生出妄心。


    第一次以肅清內奸的名義下山時,藍歌便將溫氏記在了心底。


    溫氏野心,昭然若揭。


    這三年來,藍歌殺了多少溫氏製造出來的邪佞,她記不太清了。


    溫若寒,溫旭,溫晁。


    可惜,她暫時還不能殺了他們。


    但,應該快了。


    藍氏這次大張旗鼓的聽學,藍歌可不認為處處想壓藍氏一頭的溫氏能忍得住。


    聽學前一日的傀儡,便是溫氏的警告。


    想來,陰鐵的實驗應該成功了吧,否則,溫氏哪裏敢如此囂張?


    藍歌掩下眸中思緒,慢慢享用著清淡的蓮子羹。


    日複一日的清淡飲食,藍歌有點想念有滋有味的飯菜了。


    真是不懂,君子又不是出家,藍家就不能請點辣菜師傅嗎?


    而且這樣的日子她還要持續三個月,這三個月聽學藍曦臣可以允她日日告假,但絕不會允她下山去。


    想她每次隻能借著下山辦事的職務之便才能嚐一嚐有滋有味的菜肴,真是命苦。


    藍歌心裏雖是這般想著,但那碗蓮子羹還是一點不剩地用完了。


    “二公子先前來找過您一趟,不過您那時還未醒。”吹霜示意遠處候著的侍女將桌上的空碗撤走,待侍女下去後才將藍歌睡著後清霜院發生的事說給她聽。


    藍歌起身,吹霜了然一笑,跟在她身後出了房門。


    “二公子許是在藏書閣,聽說今日魏公子與聶公子在學堂打鬧,被罰抄家規了。”


    吹霜貼心地為藍歌指明了方向。


    藍歌點了點頭,獨自朝著藏書閣走去。


    路上遇到的侍從,無一不恭敬地退在一旁。


    這一幕,恰好被同樣來尋魏無羨的江澄看到。


    他看得出來,那些侍從的恭敬不隻是因為藍歌的三小姐身份,更像是忌憚藍歌本人。


    說是恭敬,更不如說是懼怕。


    江澄看著藍歌的背影,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昨夜的那道縹緲身影。


    如同浩渺皎月,讓人升不起旁的心思,唯有驚豔。


    雖然過來藍氏聽學的均是各家青年俊傑,但不論是藍湛還是藍歌,皆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藍歌更是比之眾人還要小兩三歲。


    江澄並不覺得藍歌比自己強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


    這世上,天賦出眾的驚才絕豔之輩眾多,就算沒有藍歌,也有旁人。


    江澄隻將他們視為對手,鞭策自己更加努力習武。


    背後的視線過於灼熱,讓藍歌想忽略都不行。


    藍歌仔細想了想,也沒有想通除了溫晁以外到底還有誰會那麽“熱烈”地看著自己。


    一迴頭,原來是江澄。


    注意到藍歌迴頭,江澄輕咳一聲,顯然也反應過來是自己失禮在先,於是快步上前行禮。


    “藍三小姐,好巧。你這是要去找藍二公子嗎?”


    江澄看藍歌要去的方向也是藏書閣,又想到每每壓著魏無羨抄書的都是藍湛,心中已然明了。


    藍歌微微點頭,將有些靠近的距離稍稍拉開。


    她不喜歡與陌生人靠得太近,尤其是不太熟的男子。


    哪怕對方是頗得她眼緣的美少年。


    江澄沒多想,隻當是藍歌與藍湛一樣守規矩。


    “正好,我也要去尋阿羨,你我不如同行?”


    藍歌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反正她是個啞巴說不了話,隻要江澄不覺得一個人自言自語太尷尬就行。


    “昨日我觀三小姐身法精湛,不知有空可否與你討教一二?”


    江澄姿態放的很低,並不覺得向比自己年紀小的人請教是什麽折辱之事。


    藍歌聽著也很舒心。


    想著自己聽學期間也沒什麽事,便點頭應允了。


    藍氏應當快要與江氏提起結盟之事了,不看僧麵看佛麵,藍歌也不能駁了江氏少宗主的麵子。


    一想到再過不久就可以殺上岐山,藍歌的嘴角不自覺溢出一點笑容來。


    江澄第一次見到藍歌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與往日裏作為藍三小姐的客氣疏離截然不同。


    也是,還是個孩子呢。


    江澄的臉上也浮現出笑容來。


    不過,江澄的笑容隻維持到進藏書閣就破功了。


    畢竟魏無羨那鬧騰的性子,實在是讓人笑不出來。


    聶懷桑的罰抄被聶氏子弟分擔了去,故而被壓在藏書閣抄書的隻剩下魏無羨。


    藍歌看著江澄氣勢洶洶地上前訓話。


    “魏無羨,你能不能長點腦子?江家的臉都快被你丟盡了!”


    “我怎麽知道那紙條突然拐了個彎朝藍先生飛過去了?!”


    魏無羨嘟著嘴,一臉冤枉。


    端坐在上首的藍湛眼底劃過一抹笑意,下一秒看到跟在江澄後麵進來的藍歌,起身相迎。


    魏無羨跟著迴頭,便看見了身後紅霞滿天的藍歌,一時看呆了。


    藍湛微微皺眉:“非禮勿視。”


    江澄尷尬地拍了一下魏無羨的頭,以示對主人家的尊重。


    “你來了。”


    藍湛拉著藍歌便要去一旁說話。


    藍歌朝裏麵打鬧的兩位點了點頭,便順著藍湛的力道離開了。


    確定四周無人,藍湛才停了下來,眼神控訴地看向藍歌:“你昨天晚上怎麽不等我就走了?”


    藍歌麵色沉靜,實話實說。


    「有急事要處理」


    “你昨夜可是生我的氣了?”


    藍歌有些呆愣,不知道藍湛為什麽會這麽想,但她還是搖了搖頭。


    「昨夜真的是要事」


    藍湛一臉勉強相信的樣子。


    “昨夜是我衝動下水,讓你擔心了。”藍湛抿了抿唇。


    藍歌搖了搖頭。


    藍湛是擔心魏無羨醉酒落水浮不上來才下水的,藍歌知道這並不是藍湛的錯。


    於整個藍氏而言,江氏嫡係子弟落水,藍湛理應出手相救。


    於藍湛個人而言,鋤強扶弱本就是他刻在骨子裏的行事準則,萬沒有見死不救的可能。


    他沒有錯,更不必向自己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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