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君肆舉行入佛門儀式的時候,宋婉玉並沒有前去觀禮,因為她到現在還覺得君肆說要入佛門,是因為一時腦熱。


    可是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


    第二天一早緣休就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事,正好趁著另外幾個大師還沒有離開,讓他們一起當君肆進佛門的見證人。


    在佛教中,一個人踏入佛門時,引渡的和尚越多,道行越深,也就意味著這個人在日後的修行中路會越來越寬廣。


    宋婉玉聽著山上傳來撞鍾的聲音,知道基本的流程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這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雖然說是帶發修行,但也和普通的和尚沒有什麽區別。


    本來幹什麽做什麽都是君肆自己的事與宋婉玉無關,可是當她聽到君肆說要遁入空門當和尚的時候,心裏還是免不了的失落。


    她能感受到君肆身在紅塵中。


    他明明根本無法割舍掉煩人的七情六欲,卻非要一意孤行的遁入空門。


    宋婉玉實在是想不到他到底是受了什麽樣的刺激,亦或者說是要躲避什麽。


    就非要用這種方法絕情的割舍掉一切嗎?


    她實在是不理解。


    昨日她和君肆三言兩語說不合便憤怒地迴了自己的房間,可現在冷靜下來細想,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多管閑事罷了。


    她和君肆說白了也不過就是師徒的關係,而且還不是人家正經拜師的那種,而君肆和緣休卻是切切實實的師徒關係,人家師父都是和尚,君肆想要當和尚,說白了也不過是跟隨師父的腳步。


    那要照這樣算的話,君肆是自己的師父,難不成他也要當個尼姑?


    宋婉玉為自己產生這樣的想法覺得可笑,又實在是不理解君肆的作為決定。


    今日便不去無名小院了, 省得看到他又忍不住說出什麽刻薄的話。


    還是因為這幾年相處下來變得十分熟悉,才導致在她君肆的麵前也沒有了之前的循規蹈矩和分寸。


    可君肆畢竟是男子,還是要稍微有些距離較好。


    這麽想著,宋婉玉又很快的想通了一切。


    為什麽不去呢?又不是爹當和尚了,跟他置氣劃不來。


    等到日上三竿的時候,宋婉玉抱著幾本書去了無名小院。


    今日她味覺受損, 吃什麽都是一個味道,但到院外聞到飯菜的香味時,肚子還是忍不住咕咕叫。


    還不等她推門,天衢就已經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飛奔過來將門打開。


    宋婉玉還未說話,他就將一塊好吃的糕點塞進了宋婉玉的手裏。


    宋婉玉看著手心裏雕刻著梅花樣式的糕點,在天衢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一口。


    梅花的香味在口腔裏散開,她的鼻息間也被那香甜的糕點味包圍,明明嚐不到任何的味道,卻還是神色如常的說了句:“很好吃。”


    “主人做的。”


    聽到天衢說這話,宋婉玉不由得一愣,抬眼望去便見君肆端著一盤炒好的菜放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還擺著糕點和其他的家常小菜,這樣的場景明明已經見過很多次,宋婉玉卻還是覺得溫馨。


    君肆語氣平淡:“後山種的菜熟了些,我便讓天衢摘了點,你看看還想吃什麽。”


    平日裏都讓自己有什麽吃什麽的,今日怎麽還可以挑菜了?


    幹嘛突然對她這麽好。


    宋婉玉看著這樣的君肆,明明渾身上下都沾染著煙火氣息,神情看起來卻一片空無。


    宋婉玉下意識的朝君肆的頭上看去,看到那一頭青絲仍在,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然後走到桌子前坐了下來。


    “還有一盤菜,我去端過來。”


    君肆說著又忙忙碌碌的朝著小廚房走去,宋婉玉的視線緊隨著她的背影,卻不自覺地落到了另外一旁的桌子上。


    她看到那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擺著四本佛法入門心經。


    宋婉玉順手將其中一本佛經拿過來,翻開第一頁便寫著八個大字:無心無怒無欲無求。


    君肆端著菜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宋婉玉將佛經扔在地上,他神色依舊沒有任何變化,走到宋婉玉麵前蹲下來將那本書撿起來拍了拍上麵並不存在的塵土,又將書放迴了原位。


    他伸手放書的時候,宋婉玉清楚地看到他手腕上纏著的紗布還有隱約滲出的血跡,她心裏一顫:“你那佛經是誰拿給你的?你有沒有看過裏麵的內容?要我說……”“宋婉玉。”


    他忽然出聲叫了她的名字,宋婉玉頓住,後麵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君肆眉目清明,目空一切:“木已成舟。”


    他明明就知道宋婉玉在想什麽,也知道宋婉玉要說什麽,僅僅隻用四個字就打迴了宋婉玉所有的話。


    是啊,現在所有的儀式都已經走完了,整個青龍寺都知道君肆如今是緣休的俗家弟子,若是她三言兩語,便能改變君肆的心意,哪裏還會有今日的事。


    宋婉玉憤憤不滿,又借著君肆調整碗筷的功夫將桌子上的佛經全部掃到了地上,想要借這樣的動作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可她甚至連自己不開心的緣由是什麽都不知道。


    君肆蹲到地上將那幾本書撿起來,這一次放到了更遠的地方。


    一句指責宋婉玉的話都沒有說,他越是這樣不在乎宋婉玉就越是生氣。


    怎麽會有這麽一個人,前後差別如此之大。


    生病的時候恨不得將世間萬物全部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毀滅掉,稍微有些不滿都能化成千百倍爆發出來。


    平常又好像無論什麽事都不會讓他動容一般,什麽都不在乎。


    他的臉上就好像戴著一張麵具,隻有生病發狂的時候,那種麵具才會被摘下來,暴露出內心最真實的一麵。


    可無論是正常還是發病的樣子,宋婉玉都覺得不像是他自己。


    她曾經偶然在天衢的口中聽說過君肆以前的樣子。


    當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她也曾不自覺的記恨上了讓君肆變成如今這般樣子的罪魁禍首,卻也在心裏猶豫過,若是沒有這般遭遇,她是否還能遇見像他這樣優秀的人。


    爹爹說,除了親人,其餘的人無論交集有多深都有可能是人生中的過客。


    可她希望,這個名叫君肆的過客停留時間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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