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玉一晚上沒怎麽睡好,夢中一直重複著昨晚在無名小院裏的場景,甚至連他的手扣在自己腰上的觸感都清晰無比。


    早起第一件事就是連著喝了好幾杯茶水。


    她實在是不知道今日到底還要不要去院子裏練琴或是書法,昨日發生了那樣的事今日見到君肆一定會尷尬,但若是不去,會不會又顯得自己太過計較了些。


    宋婉玉撩了把水潑在臉上,稍微清醒了些,臉上的紅暈也跟著淡了許多。


    該逃避的不是我,我又沒有做錯事。


    說不定現在君肆正等著她去了之後道歉呢。


    宋婉玉今日上身穿著雲雁細錦衣,袖口繡著白雲繞雁的自由之景,下身著四喜如意雲紋錦緞裙,暗青色和素白色的搭配頗為別出心裁。


    青絲隻用一支青玉簪挽起,挽了一個流月,青玉簪上綴著幾串流蘇,輔著幾顆珍珠,平添了淡雅之氣。


    她腰係金絲銀鈴帶,每走一步都帶著輕靈悅耳的鈴鐺聲,叮叮當當的卻並不讓人覺得聒噪。


    婷婷嫋嫋,氣若幽蘭。略施粉黛,傾國傾城。


    宋婉玉對著銅鏡打量著自己,心想:也能理解,我這麽漂亮,君肆是個正常男子,這麽多年沒有任何想法才奇怪。


    隻是我如今還未及笄,他早早的動了這念頭可如何是好。


    我要如何拒絕才不叫他煩惱。


    宋婉玉想著想著就已經走到了無名小院外。


    她有些緊張,怕與君肆相見會尷尬,屏息聆聽了一下院子裏的聲音,好像隻有天衢在練武的聲音。


    她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天衢已經聽到了她的聲音直接拉開了門。


    一看到天衢,她就想到了昨晚的事,幹咳了一聲:“君肆呢?”


    “沒醒。”


    聞言,她抬眼看了下天色。


    不應該啊,平日裏這個時候君肆都已經在讀書了,怎得還沒醒?


    難不成是因為昨晚……


    天衢一直盯著她看,宋婉玉微微迴神:“我去練琴。”


    天衢讓開了位置。


    她坐在桌子前卻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冷靜下來,越是想要告訴自己別想,就越是止不住的去想。


    天衢練了一會兒武還沒聽到琴聲,疑惑的看過去,就看到宋婉玉不知道在想什麽,臉頰和耳朵都紅了一片。


    他倒了一杯茶水走過去遞給了宋婉玉,問:“你也發熱?”


    “那有,我隻是……”宋婉玉頓了下:“算了你不懂,去練武吧。”


    天衢一臉莫名其妙的被宋婉玉又重新趕了迴去。


    宋婉玉深吸一口氣,眼神不自覺的看向緊閉的房門,不知為何心裏卻有一些期待那扇門被拉開的樣子,她想要看看君肆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又會有怎樣的說法。


    手不自覺的放在了琴弦上,輕輕勾了幾下,卻覺得不對味,又輕輕的彈了一段小曲。


    我這樣是不是會吵到他。


    宋婉玉正想著,身後傳來了房門被拉開的聲音,她手一抖,琴音立刻亂了。


    雙手放平按在琴弦上止住了琴音的顫鳴,迴頭看去,君肆眉眼清明。


    她站起身來。


    “昨日……”


    宋婉玉醞釀了半天想要跟他說昨日她不介意,知道他是因為發熱了才沒控製住自己,她不怪他,可他卻一臉疑惑的問她,“昨日怎麽了?”


    “你忘了?”


    君肆挑眉:“昨日緣休走後我一直睡到了現在,莫不是後來還發生了什麽事?”


    宋婉玉眼角向下,有些失落,嘴裏喃喃道:“不記得也好,省得多想。”


    君肆看清楚了宋婉玉的嘴型,心口像是被什麽砸了一下一樣,他有些不自然的收迴視線,看向天衢:“緣休迴來了嗎?”


    “你找緣休大師作甚?可是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宋婉玉有些在意,畢竟昨日他傷的那麽嚴重。


    君肆聲音平靜,就好像是在說今日天氣不錯一樣。


    “昨日緣休建議我隨他入佛門,我想了想不算壞事,今日便應允了他。”


    “你要當和尚?!”


    宋婉玉一下提高了聲音。


    \"冷靜些。\"君肆無奈。


    “怎麽冷靜?你怎麽好端端的要當和尚,你是不是還在發熱?”


    宋婉玉走過來,神色著急,伸手就要探一探君肆的額頭,手伸到一半被他拽住了。


    他將她的手攥在手裏,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沒有鬆開,就著這個姿勢跟她道:“是俗家弟子,帶發修行的。”


    “那不還是和尚?”宋婉玉不理解,她也想象不出來君肆日後變成滿嘴‘阿彌陀佛,不可不可’的和尚。


    她急的都已經忘了手還在君肆手裏攥著,連抽迴去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握的更緊了。


    緣休一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他沒有聽到君肆先前說的話,看到之後就猜到了君肆的答案。


    知道他不打算答應自己的提議,也沒有說什麽,轉身正要離開,就聽宋婉玉說:“你不是說不信佛祖嗎?哪有和尚不信自己的佛的,你這樣一點誠意都沒有。”


    緣休止步,迴頭對上了君肆的目光。


    他目光深遠:“佛能容世間萬物,我心不誠他們不會介意的。”


    昨日緣休說,他若要逃避塵世,便要讓自己的精神有處寄托,入佛門六根清淨便不受困擾,是最好的選擇。


    君肆昨日還斬釘截鐵的跟緣休說不可能,因為他不信他信奉的佛祖可以渡自己的苦難,但隻一晚上他就又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動了凡心。


    他不該如此的,他以為自己能堅守本心,把她放在身邊多一半都是為了利用,可卻又不自覺的上心,習慣她在身邊吵吵鬧鬧,習慣了被她的情緒牽動,他一直克製自己,不要表現出來,不要過多在意。


    可昨晚突然發生的事把一切都打破了。


    君肆維持的平衡不複存在,他沒有辦法再這麽放任下去。


    他所謀之事,最忌諱的就是感情。


    他決心要走的那條路兇險萬分。


    他的身份注定了要與陰謀算計為伴,當年棋差一著,棋局扔在,他仍然有機會翻盤。


    縱然她身在棋局,他也不想讓她做棋子。


    就這麽一直無憂無慮下去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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