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年輕人有幹勁就是好。


    當初她跟方叔收莊稼的時候,看著天不好,愣是兩天沒休息把地裏的麥子收完了。


    現在幹不動了,看著後輩們踏實肯幹也算是欣慰。


    聽說第二天就要動工,方嬸兒也不含糊,先帶著顧寧在老房子前燒了黃紙,也算是對老屋這些年頭有個交代。


    便去找她的姐妹們了,一天十文還管飯,十天就是一百文呢。


    顧寧去采買了第二天的米麵,又買了幾斤大家常喝的大葉茶,雖然不是多精貴,喝到嘴裏還帶點苦澀,但是提勁。


    農忙的時候,誰家也少不了買上二斤。


    又找了張屠夫定了半扇豬,讓樂哥兒第二天他們帶迴來,頭一天開工,怎麽也得開開葷。


    一向平靜的顧家村,便見一輛輛的驢車接連不斷的來了又走,在寧哥兒家院子門口留下了幾人高的青磚。


    村裏忙的不忙的,都湊過來看熱鬧。


    “寧哥兒賣豆腐這是掙錢了呀!”


    “是掙著錢了,但是也累脫相了,整整瘦了一大圈呢~”


    樸實的老輩們還是覺得胖點有福,說明家裏油水足,吃的好。吃都吃不飽還減肥呢。


    “天天聽著後半夜就起來了,我早起好幾次去地裏,天不亮他家就已經開始做豆腐了,我什麽錢都不好掙啊!”


    “呸,賺了錢跟你們有什麽關係,蓋房子找你們了嗎?”張大壯也在人群裏,上次被牧野落了麵子,現在還懷恨在心呢!


    “村裏哪家蓋房子不是找咱自己人,人家偏不,這是看不上你們的活兒咧!”


    秋冬了蓋房子的比較多,有的會找左鄰右舍的幫忙,我幫你你幫我,還有一種就是出錢,大家正好在家也不忙,錢不多,但多少算是個進項。


    張大壯嘴上這樣說,隻不過是氣不過。村裏人家蓋房的時候,大家一開始都會找他,慢慢就發現,他這個人不實在。


    飯也吃了,煙也抽了,幹活的時候磨蹭偷懶,人家不好意思說他,但是下次也不找他了。


    尖嬸兒爹娘在的時候,人們還給幾分麵子,現在徹底把他當隱形人了。


    他現在這樣說,大家都隻是聽聽,並不接他的話,人家蓋房願意找誰就找誰唄。


    但總有少部分人起了心思。


    顧寧顧不得這些,他忙的跟陀螺似的。


    家裏的東西可收拾的不多,他把鋪蓋和銀錢收拾好,廚房的鍋碗糧食也都規整好。


    借了村裏祠堂的大鍋,石頭一壘做了個大灶。


    方嬸兒轉了一圈迴來,確定好了來幫忙的人,她和圓嬸兒是老搭檔了,除了她們倆,又喊了顧小牛他娘顧嬸子。


    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是尖嬸兒。


    除了做飯外,還要擇菜,洗鍋刷碗一些雜活,再就是中間得燒水,得讓工人們喝水。


    嬸子們覺得這哪裏叫活兒呢,在家不也得幹這些?


    方嬸兒怕顧寧介意,還解釋了一下:“別看尖嬸兒說話不好聽,幹活可是可是一把好手,絕對不含糊。”


    顧寧倒是覺得沒什麽,尖嬸兒也是個苦命人,能幫一把是一把。


    而且,他也相信方嬸兒。


    現在就剩下兩個問題。


    家裏的屋子都扒了,豆腐暫時是沒法做了,但是總不能空太久,三天兩頭不開業,客人都流失了,還有就是沒有地方睡了,大人可以湊合一下,阿信還小身體肯定扛不住。


    方嬸兒聽說後說:“這哪裏叫事兒,讓你弟弟睡我家去。”


    方嬸兒家有一個女兒已經嫁出去了,平時就跟方叔倆人住,地方夠住。


    不僅如此,方嬸兒讓顧寧和牧野也住去,晚上天涼了可不能直接睡在空地上。


    顧寧拗不過同意了。


    豆腐的事他心裏也有了安排。


    於是樂哥兒和小牛晚上迴來後,顧寧便安排他們第二天賣豆腐的時候,告訴大家,先放假三天,三天後給大家出新品。


    阿信他們還要幫忙繼續接送。


    晚上睡覺顧寧跟牧野說了自己的打算,牧野略一思考便接受了,他家哥兒向來有想法,他一百個支持。


    而且這些身外之物,他從來都比較看淡。良田千傾不過一日三餐,廣廈萬間隻睡臥榻三尺,對於他來說,隻要有口吃的,有個睡覺的地方就好了。


    他好像在殿堂裏品過無數珍饈,也曾在早點啃草飲雪,好的壞的,甜的苦的都經曆過。


    現在他有了喜歡的人,就想給他好的吃食,好的生活條件。


    第二日做豆腐的時候,顧寧沒有再親自操作,從鹵水的調配,到下鍋的時間,包括火候的把握,都點點滴滴的教給了樂哥兒和顧小牛。


    兩人做了這麽久,其實大部分都參與,唯一沒動手的就是鹵水,他們也知道這是做豆腐的關鍵,所以顧寧在做的時候,也會有意識的避嫌。


    現在顧寧竟然要把他掙錢的本事教給他們倆,倆人第一時間就是拒絕。


    寧哥兒這是什麽意思?


    還是不準備幹這個了?


    做豆腐不僅僅是做豆腐,還要賣豆腐,談銷售,這些倆人可是做不來的。


    最重要的是,這是顧寧謀生的門路,憑什麽教給他們,在他們心裏,阿信如果讀書有成,就考個大官當當。如果讀書一般,以後還可以迴家繼承家業。


    顧寧哭笑不得,做豆腐的方法可不是他發明的,隻不過他占了一個網絡發達,知識傳播的便利。


    他本身就是學食品專業的,想做什麽吃食都可以賺錢。


    “而且也不是白教你們的,要給我打三年工,才能自己另起門口的。”顧寧見過太多兄弟反目成仇的案例,法律和合同才是最終保障。


    倆人聽了解釋,這才同意。


    出了兩鍋豆腐,一人做一遍,有他在旁邊看著,竟然也做的很成功。


    這三天,送阿信上學後,就在顧記豆腐裏,自己再做上兩鍋。豆腐這東西,做的好了壞了都能吃。


    於是把唯一的學生阿信送到學堂後,家裏裏裏外外的忙開了。


    為了不耽誤有進項,樂哥兒和小牛倆人鋪子後麵的小院裏,顧不上吃飯的做豆腐,在倆人大唿小叫的叫聲中,他們倆自己做的豆腐終於成功了,來人嚐了一口,就是這個味道。


    行五爺帶著施工隊到了顧家村,顧寧和牧野把大鞭炮劈裏啪啦的一放,便正式動工了。


    牧野全程盯著,需要什麽東西了隨時添買,而且牧野力氣大,時不時的搭把手,雖然他全程話不多,冷冷的不敢讓人接近,依然迅速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幾個嬸子在村裏幫忙多年,手腳利索,工作分配有條不紊,完全不用顧寧操心。


    除了尖嬸子第一天見到顧寧略略有些尷尬,見顧寧確實沒有什麽意見外,便也放了心全心投入到幹活中。


    第一天中午吃的雜糧饅頭加燉菜,雜糧摻了一半白麵,吃起來又香又軟。燉菜是豬肉白菜蘿卜燉粉條。


    要說這粉條還是顧寧去買糧食的時候看到的,顧寧不僅往常在他家買換黃豆多,這次買便宜更是米麵各買了百十斤,還不算其他黍米,玉米麵,高粱麵等各種雜糧。


    顧寧買的多,脾氣也好,從來都是輕聲細語的,長得也好看,店小二不用顧寧動手,就招唿幾個人把買好的東西都搬到了車上。


    顧寧認真的道謝,雖然他最近勤於鍛煉,但是哥兒的身體還是偏弱,稍微幹點重活兒就腰酸背痛。


    今天牧野沒來,沒有小二哥他就得自己動手了。


    小二哥對好看的人總是多幾分耐心,他也樂意做個人情。


    “請稍等一下。”


    小二哥轉頭又跑迴店裏,包了一包什麽東西:“這個送你,我們掌櫃從別的地方進來的,但是大家都不知道怎麽吃。您的豆腐做的好,興許知道它的吃法呢!”


    顧寧也好奇是什麽東西,掀開一看,謔,好東西,這不是粉條嗎?


    他總感覺天天吃飯少了什麽東西呢,原來在這裏是沒見過紅薯土豆這類耐放還抗餓的東西呢!


    他頓時開心起來,問夥計:“怎麽賣的,再給我來點~”


    夥計撓撓頭:“還有不少呢,不過您先別買那麽多,萬一迴家不好吃都浪費了豈不是可惜。”


    他本是好意,可別坑了這哥兒,畢竟這哥兒人美心善豆腐還做的好吃呢!


    顧寧笑笑:“那就先少買點,多少錢賣的?”


    掌櫃的進價不低,但是賣不出去就是虧本。


    小哥按照老板進價三文錢一斤賣給顧寧五十斤,還幫他搬上車。


    顧寧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便道:“等我下次來給你帶豆腐吃。”


    小二哥連連道謝。


    顧寧還有其他想法:“還要麻煩小二哥一件事,幫我問下你家掌櫃,可否幫我買下這東西的作物,必有重謝!”


    嬸子們做法自有一套,但是一看這麽多的量,還是驚了一下。


    保險起見,方嬸兒悄悄把顧寧拉到一邊:“這肉是今天的還是?”


    顧寧也在洗菜,知道方嬸兒的顧慮,他擦擦手道:“今天的,第一天吃好點,工人幹著起勁~”


    “哎喲,那也吃不完呐!今天吃這麽好,明天沒肉落差多大啊!”


    顧寧自己吃肉不多,倒是忘了這時大家吃肉少了,方嬸兒說的也對,落差不能太大。


    “行,那就聽嬸兒的,分作兩天,主食管夠。”


    方嬸兒他們便放開手去做了,饅頭蒸了一百三四十個,個頂個的大。


    於是今天中午就有了這頓豬肉燉粉條。


    行五的一隊兄弟們也是走南闖北掙辛苦錢的,本來這次聽說來村裏,還有點不情願,後來加急給的工錢高才來的。


    村裏的主家大多吃食不大方,吃不飽是常有的事,他們還自己帶了點幹糧,體力活吃不飽是真幹不動。


    到了顧家村,做主的是個俊俏的哥兒,雖然是在村裏,但是周身氣質不凡,一群大老粗不自覺的收斂了一下痞氣。


    尤其是他男人,雖然全程盯著,但也是甩開膀子幹活,沒有不懂還非要指手畫腳幾句,行五爺及其一眾兄弟心情還是比較愉悅的。


    快中午的時候,幹活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不是幹活累了,是方嬸兒她們炒的菜快出鍋了。


    “哎,你聞到沒,做了肉菜?”


    “還真是,香!”


    幾個年輕點的頓時有點心不在焉起來,這趟真是來值了!


    大家速度慢慢下來,饅頭的香氣和豬肉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勾的人肚子裏的饞蟲受不了。


    行五爺敲敲煙袋,示意大家認真幹活,別失了分寸。


    大家聲音漸漸小起來,煙霧中行五爺的眼中也是欣賞之意居多,主人家夠大方。


    飯點一到,大家紛紛放下手裏的活,擠到了鍋前。


    掌勺的是尖嬸兒,一看大家都胡亂擠在鍋前搶菜,頓時發揮了潑辣的本性:“排隊,一個一個來!”


    拎著一把大勺子宛若一尊門神,有她在此,誰都甭想過去。


    不過是個盛菜的婦人,一群大老爺們誰也不放在眼裏。


    尖嬸兒的尖嘴利舌可是常年練出來的,一頓不帶重複的輸出,硬生生鎮住了場麵。


    大家看著鍋裏滿滿的一鍋菜,知道誰都能吃上。便一個個排隊,這邊盛菜,這邊拿饅頭,拿了之後直接在院子裏,院子外,石頭上隨便一做便開吃。


    顧寧把自家桌子撐開,沏了兩大碗茶,端了菜和饅頭讓牧野和行五爺單獨吃,吃的是一樣的菜,但是主人家和行五爺頓時都有了麵子。


    豬肉是現殺的,蘿卜是現拔的,粉條是正經不加任何塑膠的粉條,軟糯又爽彈。


    菜和粉條都吸足了肉湯,一口肉,一口菜,加上剛出鍋的大饅頭,真是神仙來了都不換。


    圓嬸兒燒好的水,衝了茶葉,熱水衝泡後的茶香頓時飄散開來。


    大家吃飽後又一人一大碗茶水,真是吃的痛快,這一頓的菜色和分量很是足夠。


    看兄弟們都吃飽喝足了,行五爺臉上也是喜色,直誇牧野準備周全,會來事,不苟言笑的男人聽到誇獎,眼底是淡淡的笑意:“這都是我家夫郎準備的。”


    行五爺會說話:“兄弟好福氣,娶了個這麽好的夫郎,這樣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兩個以茶代酒,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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