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瀾泱便趕忙前去看望宛姝,見榻上的人兒臉色還有些許慘白,瀾泱俯身用手背摸了摸人潔白的額頭,輕緩了一口氣。


    “解決了?”宛姝言語間難掩疲憊之意。


    瀾泱應了一聲,隨後清如搬來靠椅,瀾泱坐下後又唉聲歎氣地抱怨道:“隻是你要除去她,咱們想旁的法子就是了。搭上你的身體和孩子,著實是不值得的。”


    宛姝目光清淺,淡淡一笑,“宮闕參差,各抱地勢,勾心鬥角。誰又能防得住誰呢?能除去一個便是一個了。”


    那日瀾泱從斜陽居裏挑選宮女,宛姝心裏便就有了計謀。葉昭靈幾次三番害她,萬萬不能留在宮中,隨後宛姝便讓瀾泱從那幾名挑走的宮女下手。


    瀾泱看著人兒,知道她心中難受,便也不再提起,隻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你身子如何?”


    宛姝咂了咂嘴巴,“太醫開了藥,好多了,就是苦了些。”


    瀾泱蹙起眉頭,擔憂道:“若這孩子當真沒了,我可是要心疼死了。”


    說話間,澄婕妤與溫瀟月也忙趕來,宛姝順著聲音撇過頭望去。


    澄婕妤一步步走近人,強壓怒火,聲音低柔道,“你當真是嚇死本宮了,若你想扳倒葉氏,又何須這樣著急,沒的倒傷了自己的身子。”


    一旁的瀟月也點了點頭:“是啊姐姐。今早一聽到消息我和婕妤娘娘就趕來了,生怕你出了什麽事。”


    宛姝抿了抿唇,若有若無地笑了笑,“無礙。瀟月,還未曾恭喜你晉為貴人了,在此賀過。”


    瀟月看著宛姝,假裝嗔怒道:“姐姐!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和我開玩笑。”


    “我真的無礙,瞧你們一個個緊張的。”說話間宛姝唇角漾起一絲笑意。“章太醫醫術很是高明,索性我食得不多,如今隻要好好修養就是了。”


    澄婕妤點頭,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默默道:“今早傳來的消息,說葉氏自盡了。”


    話落,宛姝臉色略顯陰沉,一貫平和的神色間,多了一絲古怪之色。隨後徐徐道:“她沒了,我的孩子便能平安出生了。”


    澄婕妤心疼的表情溢於言表,將手搭在宛姝的手上,緩緩開口道:“妹妹,這棋頭已動,可再無悔地。”


    宛姝抬眸對上澄婕妤的目光,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好似被什麽揪著,隱隱作痛。


    又休養了幾日後,宛姝便迴到了斜陽居。


    自葉昭靈自盡的消息傳出來後,後宮看似風平浪靜了一陣兒。期間宛姝專心養胎,瀾泱和瀟月時不時來陪她下棋,撥弄琵琶,三個人的小生活過得不亦樂乎。


    因著宛姝有孕在身,不宜侍寢。聽說文錦從名門望族中挑選了兩名女子送入宮,分別被封為了魏貴人和宋貴人。


    宛姝對此頗有些在意,得知消息時淒然一笑,笑容裏滿是蒼涼的意味。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初夏,天氣不再那麽寒涼,倒是讓宛姝舒服了許多,養足精神,準備臨盆。


    這日,宛姝在清如的攙扶下來到了玉屏橋。望著遠處,眼底似埋了層薄紗,幽幽道,“你還記得剛入宮的那個時候嗎,去藏書閣的路上,在這遇到了雲良媛。”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清如也若有所思道。又像想起了什麽般,趕忙扶緊了宛姝,不敢有一絲怠慢,“小主,眼下您的身孕最重要,咱們趕緊迴去吧。”


    “走吧。”


    宛姝欲要下橋,突然從斜處慌慌張張跑來一名小太監,在人麵前刹住了腳步。


    宛姝蹙眉看向清如,清如會意,嗬斥道:“你是哪家的奴才!跑得這樣快不怕撞了小主嗎。若是龍裔有損,十個腦袋都不夠你砍的!”


    那名太監趕忙跪在了宛姝麵前,磕了好幾個頭才起身道:“小主饒命,小主饒命啊!奴才這樣急也是有奴才的道理!”


    見這個太監眼生得很,宛姝也不願為難他,隻淡淡道:“下次小心些,退下吧。”


    話落,那名太監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隻見他聲音難聽嘶啞,陰沉沉地說道:“小主你有所不知,沉大人下大獄了!”


    “什麽?”宛姝愕然睜大眼睛,黛眉也緊跟著蹙起。


    清如哪裏能讓這太監在此胡說八道,忙擋在宛姝身前,厭惡道:“你在這胡說什麽呢!沉大人乃是朝中忠臣。再說前朝之事,你一個太監又怎會曉得?”


    小太監似乎對清如的話充耳不聞,隻一個勁兒地說:“消息傳出來已經有好幾天了,隻是陛下封鎖了,小主在靜養又不曾出去,自然就不知道了。”


    宛姝穩了穩身子,試探性地問:“敢問公公,沉大人因何事惱了聖上?”


    小太監神秘兮兮道:“那奴才可就不知道了,奴才先告退了!”


    他離開後,宛姝用力撐住身子幹嘔了幾聲,嚇得清如連忙扶住,“小主,你現在懷有身孕,不能這樣。再說那小太監來路不明,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假我們也不得而知。”


    宛姝踉蹌地用手扶住橋護欄,感覺自己眼睛疼得發酸,喉嚨也在冒血,聲音嘶啞道:“走,去紫宸殿。我要見陛下。”


    “小主,小主!萬萬不可!”清如忙攔住人兒,焦急道:“小主身子本就弱,如今更是受了驚嚇!相信大人的事情陛下自有定奪,小主如今要照顧好腹中的孩子啊!”


    此時的宛姝額頭上布滿了汗珠,臉漲得通紅,痛苦地渾身發顫。直到宛姝失去力氣,捂著腹部順著清如的手滑倒在地,“好痛..好痛...。”


    “小主!”清如大驚失色,臉色煞白,忙召喚身邊的太監將宛姝抬迴斜陽居。


    棠音帶著穩婆匆匆忙忙從外麵跑進來,穩婆跑進內房,吩咐幾個侍女準備接生。


    大盆大盆的血水被端了出來,宛姝身體虛弱,蒼白的臉上泛著淡淡紅潤,眼角一滴淚含在眼中。


    宛姝攥緊了拳頭,這是她第一個孩子,絕對不能有事!


    容潯聞信趕到了斜陽居,他看著匆忙的侍女與太醫,心中一緊。他艱難地扯開嘴角,連唿吸也變得若有似無。


    “啊!”宛姝扯住錦被,艱難地嘶叫著。


    “小主,用力,再用力!......小主,再用力些,奴婢看見頭了,用力呐!!”


    宛姝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濕漉漉的頭發貼在她的額頭上,眉毛擰做一團,急促的喘息著,可惜嗓音早已沙啞。


    “小主用力呐!快了快了...!”清如在身旁,一刻也不敢離開。


    宛姝用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隻覺得痛意在摧殘著她的身體。她雙唇微張,唿吸聲已漸弱,清如見狀不禁慌了神,連忙大喊出聲:“小主!堅持住!堅持住啊!”


    同時棠音也連忙去匯報情況,一溜煙跑出寢殿,跪在容潯麵前泣不成聲:“迴稟陛下,我們小主的情況不是很好!”


    容潯的雙手冒著冷汗,卻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即刻宣旨,晉瑄良媛為瑄嬪!再去太醫院將所有太醫都請到斜陽居,朕一定要瑄嬪平安生產!”


    “是!”得到旨意的棠音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忙起身向太醫院的方向奔去。


    此刻的容潯心中驀然一緊,無數個念頭在腦中亂撞,又忽然離座而起,在地上來迴踱步。


    “聖上安心就是,瑄嬪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李安衡不忍見容潯這樣,便開口安慰道。


    過了不久,棠音帶著幾個太醫進入斜陽居,隨著最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嬰孩的啼哭聲也隨之而來。


    “恭喜小主,是位小皇子!”清如從接生嬤嬤手中接過孩子,欣喜道。


    看著清如懷中的孩子,宛姝終綻笑顏,朝其揮揮手,“讓我看看......”話音未落,宛姝已無任何力氣,落手暈厥。


    再次醒來時,殿內已恢複了常態,隻有容潯坐於榻旁。


    “你醒了,感覺如何?”容潯溫聲道。


    宛姝迷迷糊糊的睜眼,往常那雙靈動的雙眼此刻卻變得迷離飄渺,原本整整齊齊的發絲也零零散散的飄落,褪去了原先一塵不染的氣質,反倒更有了些韻味。


    “孩子呢?”宛姝忙問。


    “被乳母抱去了。姝兒,你辛苦了,給了朕一個皇子。”縱使容潯喜怒不形於色,可如今在他的臉上也隱約能看出歡喜。“在你昏睡之際,朕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就叫璟琰,如何?”


    “陛下賜名,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宛姝努力扯起一個笑容,出口的聲音沙啞蒼白。


    容潯俊朗的容顏上,顯得神采飛揚:“朕已下旨封你為嬪,於皇子滿月行冊封禮。且你現在晉了嬪位,又有了孩子,斜陽居總歸是小了點,不襯你的身份。朕已命人將長樂宮打掃出來,等你身子好些,就搬過去。”


    “陛下安排得如此妥當,臣妾聽陛下的便是。”宛姝望著他,隻見人眼裏盈滿的歡喜和愛意,足以讓她心動。


    “陛下!”清如上前,誠然跪在地上,“瑄嬪娘娘的胎本無大礙,可此次早產是有人前來迴稟,說娘娘的母家被陛下問罪,這才驚了胎氣。”


    “姝兒為朕誕下這麽大的功勞,且沉藺在朝中安分守己,朕從何問罪?”容潯也覺出一絲不妙,“你最近,可曾聽了什麽話?見過那些人?”


    宛姝瞥向清如,清如道:“是昨日一名眼生的小太監來玉屏橋迴稟娘娘的。”


    “那地方偏僻,少有人走動。你喜愛藏書閣,必是要經過那裏,想來是有人存心了。”容潯冷厲的神色舒緩下來,注視著眼前的人兒,輕緩道:“你放心,安心養好身子便是,這件事交給朕來處理。”


    容潯俯下身子,輕輕啄了下她的唇,然後為她掖好被角,輕輕拍拍她的肩膀。“睡吧,好好睡一覺。”


    宛姝點頭,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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