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一直睡到下午兩點才醒。


    他醒了之後發現自己的手機沒電關機了,他以為這會最多也就早上九、十點,還想著起來去給繁錦買點吃的。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到床頭櫃上貼著一張便利貼。


    上麵寫著:


    秋老師,你手機沒電了,但我沒有安卓的充電器。我學校有點事過去一趟。你在家等我。


    秋露按了按手機開機鍵,手機沒有任何反應。於是,秋露打開客房的門去了衛生間,他看到洗手池的台麵上放著一支新的牙刷和一個新的漱口杯,還有新的毛巾。旁邊有張便利貼,上麵寫著:秋老師,這些洗漱用品都是給你準備的。


    秋露刷了牙,洗了臉,他上次來繁錦家沒顧得上逛一逛,現在主人又不在,他也不好到處翻看,於是他坐到了客廳,打開了電視,讓家裏有個響聲。


    他肚子有點餓,但是手機沒電,既不能出門買吃的,也不能點外賣。


    於是他想找一找廚房裏有沒有什麽能吃的。但是他對房子的結構不了解,於是四處溜達了一下,看到餐桌上放著兩個大袋子。


    袋子上也有便利貼。上麵寫著:


    秋老師,也不知道你習慣吃什麽早餐,所以中式的和西式的各準備了一份。


    秋露打開袋子,看到裏麵有兩杯喝的,他分別打開嚐了一口,一杯是豆漿,另一杯是咖啡。兩個紙袋子裏,一袋裏裝的是油條,另一袋裏裝著可頌麵包。


    繁錦咬了一口油條,然後去看旁邊的袋子。


    上麵的便利貼上寫著:


    秋老師,我怕萬一中午迴不來,所以也準備了午餐,你放到微波爐裏加熱一下就行。


    秋露打開袋子,看到裏麵是一盒肥牛蓋飯,還有一盒沙拉。


    秋露坐到了飯桌旁,打開了蓋飯和沙拉。他吃了沒兩口,聽到有人敲門,他以為是繁錦迴來了,於是去開門。


    心裏還暗暗吐槽道:迴自己家還敲門,真夠講究的!


    但沒想到,他打開門之後站在門口的是蕭然。


    蕭然見到秋露,語氣帶點不滿又帶點驚訝地問道:“你怎麽在這?”


    秋露有點尷尬的說:“啊。我來給繁錦送藥。”


    蕭然不怎麽客氣的推開了門,直接走了進來。他也是第一次來這間公寓,他之前一直都不太敢找上門,今天剛好他們兩個的導師合作的課題開組會,繁錦走的時候把開題報告忘到了桌子上,他這才指著給繁錦送開題報告的借口找上門來。


    蕭然進門之後,大聲地喊道:“錦哥,你把開題報告忘了,我給你拿了過來。”


    秋露尷尬地想隱身,但還是開口搭腔道:“那個……繁錦他不在。”


    蕭然皺著眉頭,瞪著眼睛問道:“那為什麽你在這裏?”


    就在秋露不知道要怎麽迴答的時候,蕭然自顧自地開始參觀繁錦的房子。


    蕭然打開書房的門,看到了繁錦的鋼琴,他隨手翻開琴蓋,隨便試了幾個音。


    蕭然有點意外,繁錦已經很久不彈鋼琴了,為什麽他的琴沒有跑音呢?


    於是他坐了下來,隨手彈了一首曲子。


    秋露沒跟著蕭然到處逛,他本來是想把餐桌上的東西收拾一下就離開的。突然他聽到了鋼琴聲,先是心生羨慕,然後又暗暗生出些自卑來。


    我的確比不了蕭然。


    我什麽樂器都不會。


    我長的也不如他。


    我穿衣的品味也不如他,蕭然穿的是香奈兒,他的鞋好像是古馳的。


    秋露今天穿的衣服,是上次被那個服務員拿魚的蘸料弄髒的那件,他迴家洗了很久,雖然看不太清楚,但要是仔細看,還有有一坨發黃的印子。


    他這會覺得衣服髒的那一片地方,好像著火了,在灼熱著他那一片的皮膚。


    他隻想趕緊離開。


    蕭然一曲彈結束,合住了琴蓋。這個琴應該才調過音不久。可是之前繁錦不是從來都不動琴的嘛,他知道繁錦彈琴彈得很好,但他每次讓繁錦跟他四手聯彈的時候,繁錦總說“太久沒練了,彈不了。”


    蕭然到處逛了逛,然後逛迴到餐廳。


    “你怎麽還在這?”


    就在秋露不知道要怎麽說的時候,繁錦迴來了。


    他輸入密碼打開門看到秋露還在,內心非常歡喜。


    “秋老師!”


    剛喊完秋露就看到了蕭然也在,他換了鞋走到了秋露旁邊遞給秋露一個小袋子。然後語氣略略帶有一絲不耐煩地問蕭然:“你怎麽在這裏?”


    蕭然有點委屈地迴答說:“你把開題報告忘到桌子上了,我給你送了過來。”


    秋露打開袋子發現裏麵一個安卓充電器,連包裝都沒有拆,看來繁錦剛才是去買充電器了,所以比蕭然晚一步到家。


    秋露拆開了充電器的包裝,輕聲跟繁錦說:“你們聊,我去裏屋充電。”


    秋露剛剛轉身要走就被繁錦抓住了手,“一會兒再充電。”


    然後一隻手牽著秋露,另一隻手去接蕭然遞過來的開題報告。


    “謝謝啊,其實不用專門給我送一趟的。電腦裏都有word版的,我再打印一份就行了。”


    蕭然的語氣由委屈轉為了氣憤,“繁錦,你什麽意思?”


    “什麽我什麽意思?”


    “你故意當著我的麵拉他的手什麽意思?我承認我非常吃醋!行了吧。你到底要懲罰我到什麽時候啊?”


    繁錦有點莫名其妙。還在想到底要怎麽跟蕭然說他才能明白他倆已經早八輩子結束了,就看到蕭然走上前去扯秋露。


    “你跟錦哥什麽關係?”


    秋露的尷尬繁錦都感受到了,他語氣平靜地說:“朋友。”


    蕭然使勁拽著秋露的領子,想把他從繁錦身邊扯開。


    “朋友?是朋友的話你鬆開他的手啊!”


    秋露無奈,明明是繁錦抓著他的手。“我……”


    秋露隻說出一個“我”字,就被繁錦收緊胳膊摟在懷裏了。繁錦用另一隻手拽開蕭然拉扯秋露的手。


    “你別動他!你他媽算個屁啊!你有什麽資格動他!”


    蕭然被推開之後,也不甘示弱,扯著繁錦的衣服問道:“你跟他好了?你他媽跟別人好了!!!”


    繁錦推開了蕭然抓著他的手,“你別跟我這撒潑,你沒資格。”


    蕭然歇斯底裏地喊道:“你跟我說你跟他到底什麽關係?”


    繁錦語氣平靜且堅定地說:“朋友。”


    蕭然冷哼一聲,緊接著聽到繁錦說:“我們秋老師沒看上我,拒絕了我好幾次了,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終於跟他成為了朋友。但我並不想隻跟他做朋友。我說我們是朋友是為了尊重他的意願。我早已經把他放我心尖上了,所以,你要是再跟他動手動腳,或是出言不遜,那就別怪我不顧及同事之間的禮儀,我會把你擠出所有我參與的項目。”


    如果這個話是繁錦歇斯底裏喊出來的,蕭然還可以騙自己說繁錦是為了懲罰他,但繁錦的語氣平靜而不容置喙。他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繁錦用一個比自己差那麽遠的人,狠狠地羞辱了自己。


    蕭然默不作聲的轉頭走了。蕭然還沒走出門就聽到繁錦換了一種語氣跟秋露說。


    “秋老師,你別把別人的錯記到我頭上啊。我怎麽這麽倒黴,好不容易讓你這個蝸牛放下戒備心,從殼裏探出一點點頭來,這下你又要縮迴去了。”


    蕭然使勁摔了門。


    “哐”


    秋露被門響嚇的一驚,他還被繁錦抱在懷裏。


    “秋老師,你怎麽這麽容易被嚇到啊?你說話啊,你別把錯記到我頭上行不行啊?”


    秋露沒有掙紮,就這麽任由繁錦抱著。


    “繁錦,你可真是會先發製人,我明明就什麽都沒有說。”


    繁錦這才鬆開了秋露一些,笑著對他說:“你有前科啊。我前腳跟你說我喜歡你,你後腳就把我拉黑,還不是因為你以為我有對象。明明就沒有啊!你冤枉了我,我解釋清楚之後,你又說我要拿你釣前任迴頭,還罵我缺德!我跟蕭然徹徹底底結束了,如果你介意他,我可以避免跟他有項目上的接觸,也絕對不會私底下見他的,我這就把他的電話和微信拉黑。”


    秋露笑著抓住了繁錦的手,“你覺得先發製人這招對我好使是不?我明明就什麽也沒有說。話都讓你說完了。”


    “你平常都不給通知的,提著刀穩準狠地給人就是一刀。刀刀致命。”


    秋露被繁錦的形容逗笑了,“我明明是因為自卑,怎麽到了你嘴裏就變成了孤傲?”


    繁錦再次把人攬在了懷裏,“我們秋老師有什麽可自卑的?我們秋老師人美心善有文化。”


    秋露想了想說:“我長相平庸,家境平庸,學曆平庸,收入平庸,沒車沒房。嗯,暫時能想到的就這些。”


    繁錦捧著秋露的臉仔細打量了一下,“長的哪裏平庸了?這麽好看的秋老師也有容貌焦慮的嘛?而且你要知道“美”的概念最早也是從眼睛看到的肉體衍生從而形成的一種抽象的概念,所以美的概念不是我們天生就有的,而是別人告訴我們的。而那些人總結的美得概念也許隻是騙人的,膚淺的美學。再者,現在的人對美的理解也可能是對那騙人的膚淺的美學的再次曲解。”


    秋露突然眼睛亮了起來。


    “你讀黑塞啊!”


    繁錦寵溺的笑了,“我跟你視頻的時候看到你床頭放了一本《荒原狼》,所以買迴來拜讀,哎,追秋老師可太不容易了。不僅要學曆史,讀文學,還得讀哲學。”


    秋露會心一笑,他過去遇到的人,隻會對他說:“讀書沒什麽實際上的用處,看幾本書能讓我吃飽還是能讓我穿暖?秋露你能不能實際一點。讀書多的人基本腦子都不太合適。”


    秋露笑著問繁錦:“你還讀了些什麽書?”


    繁錦也笑著,“你先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我剛反駁完你的第一個觀點,所以既然美是由人來定義的,那麽在我的定義裏你是天下第一美!第二!家境好與家境不好,與一個人是否有魅力,沒有關係。既不正相關,也不反相關。第三!收入問題。就算以後我爸媽一分錢也不給我,我也能養活得了我自己,所以我並不需要你養我,而且你也養的起我,消費習慣這東西豐儉由人嘛。第四!我有車有房,你不還是看不上我?所以我們秋老師到底有什麽可自卑的呢?”


    秋露咧嘴笑了,“我沒有要吃醋的意思,隻是跟你理性討論一下啊。蕭然,長的好看,家境好,學曆高,對你似乎感情也挺深的,你隨便找個人讓他選,論誰都會選蕭然的好吧。”


    繁錦看到餐桌上的飯還沒有動,於是拉著秋露坐到了餐桌邊,一邊幫他用微波爐熱飯,一邊說道:“膚淺的人會選他。可我不是隨便哪個膚淺的人啊。我們秋老師會為了一個跟小孩子的約定,每周去翻垃圾撿瓶子。在路邊遇到走失的小孩,會耐心哄她,還幫她找到父母。蕭然可不會,他去看電影,坐飛機坐高鐵,或者是去餐廳吃飯的時候,遇到旁邊有小孩,就會很失望,覺得煩燥,嫌棄小孩吵鬧。而且,我們秋老師會在半夜知道我發燒之後,橫穿一個城來給我送藥,照顧我。蕭然隻會說多喝熱水,按時吃藥。所以傻子才不選你。”


    繁錦幫秋露熱好了飯,秋露開始扒拉米飯。


    繁錦坐在旁邊看他吃飯,不僅不覺得秋露粗魯,反而覺得他可愛。他心裏默默想:看給我們秋老師餓的。


    秋露在吃飯的時候就在想,好像自從跟繁錦認識,他就一直都在肯定和讚揚自己。其實秋露並不反感別人說他家境差,學曆低之類的,最讓他惡心的是那些表麵紳士,但總會在不經意間暴露鄙夷的人。


    遇到太多那樣的人,他便嚐試自嘲般的暴露自己那些在別人眼裏“不如人”的地方。確實有效降低了和今天對他笑靨如花,明天對他避之不及的人相處的幾率。


    不用看別人表演變臉,也確實減少了很多惡心。


    但好像,繁錦確實不一樣。


    “你還看什麽書了?帶我參觀參觀你的書房唄。”


    繁錦笑了笑說:“等你吃完我跟你坦白一件事情,再帶你參觀我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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