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熟睡的女兒,王萍的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紫高和紫淑菱一旁看著,心裏也跟著難過。


    那是一個怎樣的情景啊!那夜,火光衝天,血流成河,哀嚎連連,屍橫遍地。王萍幾次夢迴,都從睡夢中哭著驚醒。母女倆能從那死人堆裏活著再次來到這紫家莊,實屬萬幸。隻可恨趙世揚卻不能同來,半年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生死不明。


    “剛好孩子睡著了,你來吃點東西吧!”紫高道。


    王萍搖搖頭,默不作聲。


    “趙兄弟吉人天相,說不定並未遭難,你自己還是要好好保重自己,再說了,還有你的天賜孩兒呢。”紫高勸道。


    “是啊嬸嬸,吃點東西吧,過段時間我和爹爹陪你去安徽找天賜去。”紫淑菱道。


    這時候,門外快步走進來一個人,卻是袁友壽。


    “四弟媳婦,有消息了!”袁友壽道。


    “揚哥有消息了?”王萍激動道。


    “不,不是四弟的消息,是天賜。”袁友壽道。


    “天賜?他怎麽了?”王萍一陣緊張道。


    “天賜他迴來了!”袁友壽道。


    “真的?”紫高父女也喜道。


    “三哥,他在哪?你快帶我見他去啊!”王萍心急道,臉上隱隱現出難得的笑容。


    袁友壽道:“四弟媳婦莫激動,聽我說,是這樣的,這幾日我碰到了幾個會中兄弟,從他們口中得知,原來天賜一個月前就帶著幾十個弟兄迴到了農場,還當上了總舵主!”


    “總舵主?他如何能當得這總舵主?”王萍道。


    “你聽我說,我思來想去,其中必有緣故。天賜這孩子聰明得緊,我猜他當總舵主是假,隻是借機重凝力量,再動用會中弟兄來傳送消息,如此便能更快地與我們取得聯係!”袁友壽道。


    “那天賜知道我們在紫家莊嗎?”王萍問道。


    “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他很快就會來見你了!”袁友壽胸有成竹道。


    “袁叔叔,你別賣關子啊,快說啊,天賜他怎麽就會來?”紫淑菱急道。


    “哈哈,他娘都不急,卻把你急得,是這樣,我已囑咐了天賜派出來傳送消息的弟兄,讓他們趕緊迴去告知天賜,說我們在紫家莊等他,你說他如何能不來?”袁友壽笑道。


    紫淑菱聽得這話,心中暗自歡喜。紫高側頭看她,隻見她低著頭,擺弄著衣角。知女莫若父,紫高心裏也替她高興。


    紫淑菱今年二十有三,算得上是個老姑娘了。前幾年就有媒婆來給她說親,聽說那男方家境還很殷實,可她如何肯嫁,她的心裏早已住進去了一個人,卻是再容不得別人了。紫高也淡淡的說過她幾迴,卻終是無用,也隻好由著她了。


    此後幾日,紫淑菱隻要一有空閑就往莊外跑,帶著款款情意,望眼欲穿。


    如此過了近半個月。


    這日,陽光明媚,微風輕拂,紫家莊的村路上行得一人一騎,正是趙天賜騎著他那馬兒來了。


    “娘!”一處籬笆院落前,天賜喚道。


    王萍正在院子裏曬衣服,聽見叫喚,迴過頭來,不由得熱淚盈眶,道:“天賜!”


    “娘!”天賜奔跑著進了院裏,緊緊地抱住王萍。


    “天賜,乖兒子,你可算來了。”王萍撫著他的後背道。


    天賜看到王萍的頭上添了幾根白發,心疼道:“娘,孩兒不在身邊,讓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來,讓娘好好看看你。”王萍道,雙手捧著天賜的臉,“四年多沒見了,你又長高了不少,現在是大男兒了。”


    天賜扶著王萍,一起坐在一條石凳上,道:“娘,對不住,孩兒還未尋得爹爹的下落。”


    “哎,你袁伯伯這幾個月也一直在奔波找尋,卻,卻……而且那農場早被那場大火燒得隻剩瓦礫石塊,隻怕你爹爹他,他……”王萍哽咽道。


    天賜的心裏如針紮一樣。


    “對了,娘,聽說你給我生了個妹妹?”為了不讓娘太過傷心,天賜岔開話題道。


    “是啊,今年三歲了!”王萍道。


    “在哪啊?我看看!”天賜道。


    “在屋裏呢,剛睡著。”王萍柔聲道。


    “天賜!”傳來一聲叫喚。


    天賜轉過頭去,隻見門口倚著一個身著白衫的女子,二十出頭年紀,一頭烏黑的長發,麵龐清秀,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淑菱?”天賜試探著問道。


    “怎麽,不像嗎?”紫淑菱道。


    “啊,十幾年了,真快認不出你了。”天賜道,起身過去牽了淑菱的手。


    紫淑菱臉上緋紅,道:“我才真的認不出你呢,還好是在自家院裏,這要是在外頭相遇,指定就錯過了。”


    天賜感慨道:“是啊,一晃眼我們都長大了,你這些年都好嗎?”


    “好,好,隻要你好我就好!”紫淑菱道,抬頭深情地看著天賜。


    “哇啊,哇啊……”一陣哭聲傳來。


    王萍連忙跑進屋裏,天賜和淑菱也跟了進去。


    “娘,我來抱!”天賜道,接過妹妹,看著她粉嘟嘟的臉蛋,心裏一陣感慨。


    天賜便暫時在這裏陪著家人。


    這日晚間,紫高父女多做了幾道菜,算是給天賜接風洗塵。


    飯間,天賜問紫高父女道:“你們還彈鳥兒不?”


    “這幾年彈得少了,整了幾塊地,種些東西。”紫高道。


    “哦,哪天有機會咱倆比比。”天賜道,“對了,等一下。”說著跑迴屋裏。


    一會兒出來,手裏拿著一把彈弓,道:“淑菱,還記得它嗎?”說著遞給了她。


    紫淑菱接過彈弓,來迴摸著,道:“十多年了,還留著呢?”


    “那是,這哪能丟呢,我在汨羅山的時候經常拿它出來練手呢,隻是這上麵的皮筋換了好幾迴,經常給拉斷了。”天賜道。


    紫淑菱聽著,心裏甜絲絲的。


    紫高看著,朝王萍嚕嚕嘴,王萍點點頭,道:“天賜,一晃你都二十歲了哦,這一路走來,讓你受苦了。”


    “娘,怎麽突然說這些啊?我怎麽會苦,這麽多人對我好。”天賜道。


    “是啊,要不是遇見這些恩人,我們能不能活到現在都難說,像你餘伯伯,袁伯伯,還有我們現在吃他的住他的這位高叔叔,他們都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哪裏,哪裏。”紫高擺擺手客氣道。


    天賜點頭道:“是的,娘,我以後有機會都要好好報答他們,還有我的師父嶽楓嶽老前輩,他對我也可好了。哦……”天賜好像突然想到什麽事,“對了,娘,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


    “什麽事啊?”王萍問道。


    “餘安平伯伯他,他……他不在了!”天賜一臉沉重道。


    “不在?什麽不在?”王萍追問道。


    “他過世了!”天賜道。


    王萍一臉的不敢相信,道:“過世?你怎麽知道?聽誰說的?”


    天賜道:“娘,你聽我說,在來這裏之前,為了尋你們,我去過一趟興化虎頭灣,不想卻得到一個噩耗,餘伯伯兩年前的夏天出海捕魚,遭遇海上風暴,他連同一起的六個漁民全部葬身大海了。”


    王萍聽完,眼望星空,久久不語,像是在迴憶著什麽。


    良久,王萍歎道:“哎,好人卻遭此天災,不得長命,老天不公啊!”說著拉著天賜,一起往東南方向跪下,拜了三拜。


    眾人一時間無心吃菜,都呆呆地坐著。紫高還想要說些什麽,卻始終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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