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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緩唿吸後,不知道怎麽的,唐聿身子就適時地抖了抖,背脊骨有點涼,像是被人盯著一樣。


    他想起了每次聶司原不順心時候就會抓他和韓奇川這兩隻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綿羊’去練手。


    三個人的身手其實相差不大,不過聶司原腦子好用,稍微開動一下小腦筋就能想一大堆的戰術來應付他們兩隻。


    如此一來,每次都是他和韓奇川遭殃,空有一身武力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半點便宜都占不到不止,還要被他奚落不勤奮不用功。


    兩人的臉上倒是沒被打得鼻青臉腫,可最要命的是全身後知後覺得痛。


    之後,唐聿和韓奇川總結出了一條屢試不爽之理:聶司原不爽的眼神出現之時就是他們快要遭殃的征兆出現之時。


    他好心好意來給他送消息,他就這樣對他的?


    不行,怎麽也得扳迴一成,這什麽鬼賬單他才不要看,他喜歡耍槍不喜歡低頭盯著數字!


    “我翹著腳當然得不到錢,可是我們的聶大少爺可以。所以呢,這些彎彎曲曲煩人的阿拉伯數字就別丟給我了,我對這些又不在行。”


    聶司原臉一黑,唐聿就怕了,他趕緊開口“哎,你先別急著罵人。我今天可是來給你匯報情報的,你起碼得給我點好臉色吧,起碼別讓我感覺心都在發涼啊!”


    唐聿哼哼了一聲自顧自不怕死地坐在了聶司原辦公桌前與他對座的桌子上,將手上的那份資料很畢恭畢敬地遞給了聶司原,接著很流利地把自己助手說給自己聽的話一字不漏複述了一遍。


    聶司原依然沒給唐聿好臉色,他伸手翻了翻手上的資料,果然是非正常的完美,而就是因為太完美,背後藏著的事情就會顯得更蹊蹺更玄乎。


    啪的一聲,聶司原把資料扔在桌子上,眼睛瞟向了坐著很痞子的唐聿,語氣沉沉沒好氣地開口。


    “調查結果不合格,唐幫的信息網就隻給我這種隨便能查的消息?你就是這樣當唐幫少主的?看來你最近太逍遙了,唐伯父最近應該很少抽你,別什麽時候被你那個哥哥給搶了位置還懵懵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最近有多不安分你就有多落後於人。”


    唐聿聽了,琥珀色的眼睛射出一縷晦暗不明的光芒,坐的姿勢也微微端正了不少。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之外誰最了解他,非聶司原莫屬;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比自己還看得清他在想些什麽,想要什麽,那應該也是聶司原;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之外還有誰是關心自己的,那隻有聶司原和韓奇川這些兄弟了。


    他最近的確有些樂不思蜀了,他不是沒發現他那個哥哥趁著父親外出蠢蠢欲動,隻是這又不是第一次了,他也沒想著要留多個心眼。


    被聶司原這麽一說,他倒是想起那人這次的不安分持續時間有些長了,看來,他不能再這樣沉寂了,就算為了他的母親,他也不能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嗯,我明白了,最近真的過於逍遙了。”唐聿的語氣有些頹然,頹然中卻帶著一種另類的決心。


    聶司原微微歎氣,知道自己剛剛的語氣有些過重,隻不過唐聿是一個需要被點醒的人,他真的不可以再沉寂下去了。


    他的手不能觸及唐幫的事務,而唐聿這些年的努力其實還不夠,性子也還不夠穩重,隻希望假以時日,他可以獨當一麵。


    真有那一天的到來,也不浪費他這個當兄弟的這些年總是板著臉罵人的功勞。


    聶司原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簽字,這迴開口的語氣有些小淡然“一份資料還不足以撼動唐少主的金貴的腳,還有什麽別的事情?沒有的話快些拿對貨單去那邊的桌子看,學點東西充實自己。”


    唐聿聽出了他話語裏揶揄的語氣,吊兒郎當的姿態又出現了“少來,本少主已經很有水平了,哪用看這些小賬單去充實。”


    “不過,還真有別的事情想要問問你要商量一下。你應該也已經收到領事館來的請柬了,那法租界領事館的領事公子,這個名頭很有看頭。不過最近上海有些亂,某些人也很不安分,而這領事公子來會不會有什麽目的啊?”


    “目的我就不知道了,但現在上海灘這租界的勢力不容小覷,洋人給我們帶來的思想與文化正逐漸深入人心,現今上海灘的商業發展更是在引領著時尚的潮流,領事公子此行應該不會簡單。”


    “那你的意思是要赴宴?阿川這幾天被韓督軍拎去訓練了,我怪無聊的,如果你要赴宴的話我也一起吧。”


    “上海最近幾個月都沒有什麽大型的宴會讓各界人士有機會聚集在一起,去露露臉也是好的,特別是你!唐伯父不在,你總得去為唐幫撐撐場麵,也好為你將來繼承唐幫打下基礎。”


    唐聿撓撓頭,看著有些滑稽,他每逢一不好意思就亂動,他一向害怕將來繼承唐幫少主的位置會撐不住場,被聶司原這麽一提就有些害羞了,這是冷酷手段殘忍很浪子的唐少女最最真實的一麵。


    聶司原蹙眉,最討厭他這些小動作了,隻能忽略“我不在的時候你抽時間過去西嘉百貨那邊看看。陸以珩想著把他的煙草和茶葉的售賣分批入駐西嘉,你看著點就可以了,有利潤的生意我們肯定不能放手。”


    “不在?你去哪裏?”


    “廣州,早就定下的行程了,本來想著今晚連夜搭乘火車南下,宴會在即,隻得再次推辭了。不過也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但也隻能讓他們再頂一天了!”


    廣州那邊的貨出了問題,牽涉到一些勢力,所以有些棘手,對方放話讓話事人過去。


    想到那些催命一樣的電報,聶司原不由得揉了揉眉頭,頭也有些隱隱作痛。


    他的視線情不自禁就掃到了桌子左前方擺著的一個玻璃瓶,裏麵是細小的刻著字的彩色石子,是他前段時間從大槐樹樹洞裏掏出來的,時不時就看幾眼也算是另外一種獨特的懷戀方式,此時的精神緊繃竟然可以稍微緩和。


    唐聿知道聶司原最近很忙,卻不知道他要南下出差,一下子心裏有些小罪過。


    所謂的兄弟就是時刻幫助著自己注意著敵人的動態,而自己呢卻總是忘記要好好地關心一下某人,可惜他自己又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矯情,表達感情這些東西還真是矯情呢。


    唐聿靈光一閃,想到了葉晨澍,想著她這個時候是不是又帶著巡捕房那些個男人在街上胡亂地巡視呢?


    或者待在巡捕房裏麵很男人婆地訓斥著下屬?


    看吧,他對葉晨澍那種很不爽的感情一下子就可以表達出來了,所以說表達感情還是得看對象是誰?


    表達的是喜歡還是厭惡還是崇拜還是感動方可行動。


    表達,絕對是個難搞的行為!


    好兄弟兩個身處同一處,心裏卻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各自心裏的小九九。


    “沒事的話幫我對對賬單,不懂可以去問劉秘書,她會教你的。不學幾手以後怎麽查唐幫名下的店鋪賬單,到時候虧死你。”


    唐聿哦的一聲,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抱著賬單去找劉秘書去了,能幫就幫,能學就學。


    ……


    白蘭莊園。


    陸南萱跑那三間珠寶店跑得勤,龍六爺還建議她如果進駐西嘉百貨無望就另外再開新店擴大地位與勢力,這樣在上海灘的商場上更容易贏得地位。


    其實陸南萱的事業心並沒有很大,她隻是把珠寶店當成一條可以讓她跨過大河的橋梁去經營而已。


    蘇南元是個很好的例子,起碼他現在安分了不少,晚年也沒法再囂張了,隻是蘇南禹卻沒有那麽容易對付,她一旦把心思過多地投入在生意上去,會不會偏離她自己的重心。


    坐在花園的秋千上,陸南萱看著遠處發黃的草坪靜靜地發著呆,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才認了姑姑,得了表姐,葉晨澍也有希望幫助她徹查當年的事情,隻是,這應該並不代表她可以放鬆地去發展自己的事業吧。


    事業隻是獲取成功的一個手段,那她是該堅持還是怎樣?陸以珩雖然沒說,她卻還是能夠了解現今的十裏洋場並不如表麵上那麽寧靜,潮水暗湧的危險遠比你看得見懂得防備的危險係數要高!


    陸以珩得了聶司原的準信,說是等他從廣州迴來後就進行入駐合同的簽訂還有相關的鋪位調整,這樣他茶行裏新分出來的煙草生意的發展也得到了一個巨大的發展機會。


    雖然聶司原似乎是暗示陸南萱的珠寶的進駐還得經過考察,那也是一個叫得上機會的機會。


    以前他義父就說過,機會就算再渺小,可它還是掛有機會這個名頭,存在著所謂的可能性。


    陸以珩手上拿著兩張請柬,一張是邀請他的,另外一張則是給陸南萱的,似乎陸南萱那張看起來要華麗不少,他來白蘭莊園主要想要給她帶請柬拉她去參加領事公子舉辦的酒會露露臉,順便告訴她進駐西嘉百貨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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