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三年五月,江南,某酒店。


    墨池踉蹌著用卡刷開門,借著門外的昏黃燈光,摸索幾下才將門卡插在取電槽裏麵。


    用腳後跟勾上門,靠著門適應了好一會,墨池才習慣了房間內的明亮燈光。


    今天招待的這位又是陪著領導和客戶喝酒,這周已經是第三次了,所幸成果不錯,想來這個月的獎金又要多上一筆。


    給老板擋酒把自己灌醉,自然就能夠迴來睡覺,三溫暖這事兒,還是讓老板自己陪客戶去吧。


    年輕時候,自己還挺喜歡那事兒,也知道節製著飲酒,每次還陪著老板和客戶一起去玩個激情澎湃。


    不過十幾年下來,久經沙場,對於這點事兒,墨池也從好奇到麻木乃至厭煩。


    到了現在,他寧可自己迴來睡覺也懶得再去湊熱鬧。


    哪怕睡不著,躺床上看看小說不香嗎?


    畢竟放棄愛好最好的方式不正是把它當成工作嘛。


    喝酒在所難免,但是喝醉也已經變成逃避剩下的那種無意義工作的重要手段。


    想到這裏,墨池不禁抽抽嘴角。


    他也抓緊時間,趁著自己還沒趴下,趕緊洗漱一番再說。


    走到床頭,墨池拿過遙控器順手打開電視機。


    隨後,他抓起換洗衣服,走進浴室草草清洗一番。


    換好衣服躺在床上,伸手關上燈,就徑直睡去。


    電視,自然是不用關的,反正聲音不大,不至於幹擾自己睡覺,也省得房間裏太安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躺在床上的墨池身體突然扭動起來,晚餐時候吃下去的食物殘渣與酒水從他仰臥著的嘴角溢出。


    他不斷扭動、蜷曲身體,雙手無意識地抓撓著身下的床單。


    沒幾分鍾,墨池扭動的速度越來越慢,漸漸不動了。


    昏暗的房間裏,隻有電視屏幕正在閃爍著。


    上麵是一個相貌老成的男子,跟蹲在石灰涵管前邊吃東西的幾個孩子一起扯閑篇兒。


    一九五〇年十月。


    鬆江省,某村。


    村子不大,大概七八十戶,背後是座雜樹叢生的矮山,村子前麵還有條兩三米寬的小河。


    過了河是大片的平原,田裏的莊稼已經收割完,隻剩下低矮的茬口和下麵黝黑的泥土。


    再遠處,隱約可見連綿的群山。


    已是傍晚,村子裏各家的煙囪紛紛冒出白煙,不時能聽見喊自家男人或孩子迴家吃飯的聲音。


    靠近村邊,一圈土牆頂上插著樹枝編成籬笆呈南北向的一個長方形,圍起來一畝多地的一個小院。


    院子中間是三間低矮的草房。


    房後是大半畝地的菜園,前麵到院牆是碾壓平整,再鋪上沙子的院子。


    靠著院子東南牆角是堆得整齊的玉米秸稈,邊上還一大垛碼放整齊的穀草。


    另一邊則是靠著牆整齊碼起來的半人高的一長溜鋸好劈開的木頭半子。


    沿著西邊的院牆,緊挨著正房西邊,是一間小小的偏廈,再過來的,是架空起來,用磚瓦修建的苞米樓子。


    底下的空間也沒浪費,用土坯圍起來,修了一間小小的一米多高的雞舍。


    再往南邊緊挨著的半人修建了三間廂房,再往南麵是一大排的牛棚,在西南角靠近遠門的地方,是一間旱廁。


    一個剃著寸頭,相貌清秀,皮膚有些黝黑的少年提著一個裝滿穀糠的桶從正屋出來,鑽進了雞舍。


    把腳邊圍著自己嘎嘎亂叫的兩隻鴨鵝踢到一邊,這才把桶裏拌好的穀糠倒進裏麵的食槽裏麵。


    看看雞舍地麵堆積了不少的糞便,合計著明天也得清理一遍。


    也省得過段時間上凍了清理不動,那一冬天可能裏麵自己都鑽不進來了。


    就著門口的微光,數了下蹲在架子上的雞的數量,看看圍在食盆邊上的鴨鵝的數量也都無誤,這才彎腰從雞舍裏麵鑽出來。


    把雞舍的木板門從外麵關上,再搬過來倚在牆邊的一塊大石頭頂在門板上,這才朝著廂房南邊的牛棚走去。


    畢竟自家把在村邊,保不齊晚上就有狐狸什麽的進到院子裏。


    要是這門不關好,保不齊明天雞舍裏就隻剩一地雞毛。


    至於老鼠和黃鼠狼從哪個耗子洞鑽進去偷雞,他倒是不擔心,畢竟雞舍裏還幾隻大鵝呢,真的這些小東西進來,大鵝們動動嘴就都給收拾了。


    用畚箕從邊上的草欄裏麵裝來鍘成寸段的穀草,倒進幾個牛槽。


    都說馬無夜草不肥,實際上養牛又何嚐不是如此,晚上不添一點草,這牛冬天搞不好都養瘦了。


    跟主屋和廂房一樣,這牛棚也是用木頭做架子,然後用拉合辮打底,外麵再用摻了鍘短的小葉樟的黃泥抹平做牆,頂上也用小葉樟苫成房頂建成的。


    正屋幾年前剛剛翻修過。


    原本苫的小葉樟換成了紅瓦,房子四麵的牆體外麵再用紅磚從地麵向上砌到窗台的高度。


    這樣也省得隔幾年就得重新揭掉腐爛的屋頂,重新苫房子的麻煩,還能避免下大雨時候被雨水和積水侵蝕牆根,導致房子開裂或者還能更好防潮。


    就連房子的窗子也被改造過,原本小小的,糊著窗戶紙的花格窗也換成了四扇兩兩對開的玻璃窗。


    這樣就能規避土房耐久差,采光差的弊端,還能保持冬暖夏涼隔音好的優點。


    這在附近十裏八鄉都是頭一份兒的,也著實讓村裏不少人家很是羨慕。


    不過村裏民風淳樸,倒也沒什麽人多出嫉妒來。


    畢竟人家兒子在外麵,家裏有錢又有門路能弄來這些好東西。


    就算給自己找門路,自家也不舍得花那錢嘛。


    畢竟隻要找片甸子,小葉樟還不到處都是,懶得打石頭,還可以順便割了筏子曬幹了拿迴家來砌牆。


    最多花點力氣,或者出點請人幫忙的夥食,隨便搞搞,房子又跟新的一樣。


    再者說現在解放了,又土改分到了地。


    隻要自家也努力種田,每年攢點,用不幾年也能把自家的房子改造成這樣。


    當然,相比正房,廂房和牛棚就沒那麽講究。


    不止房頂還是草頂,就連牆也沒那麽講究。


    外麵還好,抹得比較光整,裏麵就比較粗糙了,甚至牛棚靠近南邊山牆的頂部,還能透進來一點光亮。


    牛棚裏麵地麵上鋪著一層幹草,大大小小十幾頭牛都用韁繩拴在牛槽上方的欄杆上麵。


    盡管這牛棚四下透風,保暖性沒那麽好,但是養的牛夠多,所以裏麵的溫度還是比外麵高上不少。


    少年在牛棚裏走了一圈,檢查了下韁繩。


    沒有鬆脫或者纏繞一處的,這才拿著糞筐,把牛棚裏的牛糞全都清理掉。


    隨後,他去邊上的幹草欄,用柳條編的簸箕裝了被鍘成寸段的穀草倒進牛槽裏麵。


    馬無夜草不肥,牛又何嚐不是如此。


    一直到幾個牛槽都裝了大半槽的草料,少年這才提著裝了牛糞的糞筐,倒在院子外麵路對麵的糞堆上麵。


    等到春天,這些牛糞漚熟的就會被拉到田裏當成肥料,至於沒漚好的,就還會繼續堆在這裏漚製。


    提著筐迴來,關好院門,少年再把糞筐放迴牛棚裏。


    把牛棚門關好,用麻繩拴住。


    檢查過院子裏沒什麽異常,少年這才轉身迴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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