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腳步聲從遠到近傳來,有一條黑影當先闖進店。


    “黑豹,安靜。點燭吧,是田叔他們。”趙璂道。


    成忠全點燃房中的蠟燭,六人四犬出現在三人麵前。正是跟在後麵的田惠元、劉洋和寒露霜降四兄弟。屋內地上、牆上、房梁上、桌子上到處都是箭矢,不少短箭深入木頭兩三寸,非強弩無法做到。


    寒露霜降四兄弟,二十出頭。身材高大,頭發卷曲,鼻梁高挺,眼窩又大又深。他們是少見的四胞胎,長相相近,不易區分。老家在西蜀高山上。應是羌人後裔,家中貧寒。他們出生後無力撫養,被去采購藥材燕子坪劉家人帶迴來,所以就跟著姓劉。兄弟四人從小體力過人,尤其擅長與犬、馬等打交道。燕子坪不但讓他們讀書識字,習武練劍,更讓兄弟幾人發揮特長,幫他們買犬購馬,任其擺弄。趙璂的黑豹,就是三年前兄弟四人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平常大家都按大寒、二露、三霜、四降來稱唿他們。


    “老黎,怎麽,點子紮手?”劉洋問道。


    “百裏韶和蓋典二人聯手,外加弓弩手四十餘人。百裏韶的鐵琵琶掃中我左手小臂,我的鞭子也在他腦袋上留下印跡。小璂削掉蓋典右手臂,桌上那隻玉簫是戰利品。弓弩手非死即傷,此刻已撤退。”黎雲勝簡單匯報了一下情況。


    “狼魈的人?看來對方是個有錢的主啊!”田惠元道。


    “其他幾人呢?”


    “大家都坐吧。大寒,你去外麵弄四個雪球進來。二露,你弄點柴火了燒起,咱們今晚就圍著火堆聊天待天明。”趙璂道。


    大家七手八腳的屋子中間收拾出來,趙璂和成忠全分別叫醒黃攀等四人。趙璂又簡單的給幾人說明了過程,四人驚詫又慶幸。柳淳暗暗的吐了吐舌頭,感覺自己如同去了一趟酆都城,後背有點涼颼颼的。


    安允才一運內力,果然不暢。他的內功心法是仲棠先生所傳,所以趙璂與他迴到房間,幫他療傷。還好不嚴重,估計在趙璂的幫助下,有個幾天就會恢複正常。


    “柳二,今天這事兒吧,你要擔一半的責任。如果不是你一個勁的在那裏勸酒,黎叔和成叔絕對不會那麽大意。”黃攀道。


    “是,是,是。怪我,怪我。”柳淳這次認錯態度極好。


    今天是有真的很懸,如果要等到對方的箭矢透體了才醒來,一切都晚了。趙瑋看著牆上和梁上沒有被拔下來的箭矢,暗暗心驚,後怕不已。


    “既然我們已兵合一處、將打一家,估計對方現在也還在監視我們。那麽接下來,我們大大方方的一起走。不管對方劃出啥子道道來,我們都接著。”成忠全道。


    “我看可以。”田惠元道。


    “接下,大家多注意飲食就是,莫讓人鑽了空子。”劉洋道。


    “柳大少,現在可以去拿酒了。折騰一晚,喝點酒提提神。”老黎毫不客氣的使喚柳淳。


    “好呢。”


    外麵有四隻耳聰目明的藏獒警戒,屋內有五個一流高手坐鎮,就算西門渤親自前來,也不敢說能全身而退。


    十餘人喝著酒,烤著火,聊著江湖趣聞迎來了冬月二十七日的晨光。


    店小二醒來時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在做夢。隨處可見的箭矢、燒焦的門窗、滿地的酒壇,不知何時多出來的六個人。他不由得揉了又揉眼睛,跑到屋外東看西瞧,突然又連滾帶爬的進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兩條立起來和他一樣高的大狗正盯著他。店小二是徹底醒了,是被狗嚇醒的。


    “小二哥,別怕。它們不會亂咬人。”四兄弟中的一個,走過去把地上的店小二扶起來。


    “泰山還去嗎?”柳淳問。


    “去啊。為何不去?他們要是有種,就放馬過來。”黎雲勝豪氣衝天的道。


    出發前,做了分工。寒露四兄弟負責車輛馬匹和犬隻,黃攀、安允才負責采買。趙璂和成忠全負責掌勺,黎雲勝和田惠元、劉洋負責柴火及安全,趙瑋和柳淳負責洗刷器皿。


    一行人到市鎮買了幾匹馬,購了一輛車,還采購了一大批生活物資,浩浩蕩蕩的奔向泰山。


    臘月初一,三輛馬車,六騎人馬終於來到仰慕已久的泰山。一行十三人中,隻有柳淳和黎雲勝來過。寒露霜降四兄弟自願留下看管車馬,黎雲勝也跟著留了下來。


    五嶽為群山之尊,吞西華,壓南衡,駕中嵩,軼北恆,為五嶽之長。相傳遠古時期,黃帝曾登過泰山,舜帝曾巡狩泰山。商周時期,商王相土在泰山腳下建東都,周天子以泰山為界建齊魯;傳說中秦漢以前,就有72代君王到泰山封神,此後列朝列代都有帝王到此封禪致祭,刻石紀功。


    除帝王將相外,千百年來,亦有眾多文人名士都向往登臨泰山,飽覽神州第一名山,抒發自己的豪情壯誌,如春秋時的至聖孔子、和聖柳下惠、史聖左丘明、樂聖師曠、名相鮑叔牙,秦漢之際的淳於越,西漢的司馬遷,東漢的張衡,三國時代的曹操、曹植父子、晉代的陸機,南朝詩人謝靈運,唐代的李白、杜甫、劉禹錫,宋代政治家文學家範仲淹、歐陽修、蘇轍、蘇軾、趙明誠與李清照夫婦、石介、孫複、胡瑗、辛棄疾,等等。


    九人沿著登山大道逐級攀登,過鬥母宮、越迴馬嶺,經步雲橋、十八盤,穿南天門,最後停步玉皇頂。安允才和柳淳二人時不時的吟誦幾句前人歌詠泰山的詩詞。石壁上各種字體的題刻,讓人目不暇接。


    “會當淩絕頂,一覽縱山小!”這應是所有人的感慨。幾人在玉皇頂停留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就往迴返。


    上山容易下山難,那是針對普通人,對趙璂他們來說就不是事兒。冬天的泰山遊人稀少,九人下山的時間隻用了上山時的一小半就已至鬥母宮。走在前麵的劉洋發現,車馬旁邊好像多了幾個人,他招唿了一聲後,縱身躍了出去,後麵的人陸續跟上。


    四個身著製作粗糙、毛色卻純正的皮袍男子。每人的肩膀上都停著一隻白褐相間的似鷹非鷹的大鳥。大鳥目光尤其銳利,雙爪強健,神俊無匹。腰間都還插著二尺左右的短刀。他們頭發微卷,自然的散披於肩,顴骨突出,厚唇大鼻。其中一個年紀較小的,正用生澀的中土官話與老黎交談。


    四人看到一群人從山上飛奔而至,都不由得後退兩步,三個年紀大的把那個年輕的圍在中間,手也放在腰間的刀把上。


    “老黎,咋迴事兒?”劉洋隔老遠就發聲問道。


    “這幾人從北方大海的‘苦葉島’來,說要去巴蜀找一個人。另外他們想用他們的大鳥同我們換獒。大約是這個意思,他連說帶比,我才明白。”黎雲勝道。


    “去巴蜀?”剛剛穩住身形的趙璂問,後至的人也都充滿疑惑。


    那四人也明白了這些人是一夥的,應該都不是壞人。慢慢的鬆開了手,雙眼仍警惕的打量著人群。


    “苦葉島,我聽說過。那是極北的汪洋中的大島,一年當中有一半的時間都被冰雪覆蓋。在唐代曾歸中原統轄。”安允才道。


    趙璂也點了點頭,在書上看到過關於苦葉島的記錄。師父仲棠先生在講述曆代疆域時也曾提及,語氣中透露著有機會想去實地看看的意思。


    “喂,你們四人誰是主事兒的?出來答話。”柳淳站到他們四人前說。


    “工資,窩時。”那個年輕人從三人圍成的圈中走出。


    年輕人應該年紀較小,唇邊隻有很短的絨毛,還沒有長成胡須,臉色灰暗,毫無光澤,眼神充滿無助與希望。不知是長途跋涉沒休息好,還是精神壓力大,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又不得不硬撐著。


    “朋友,你不用著急,我們不是壞人。你慢慢說。”趙璂來到他的跟前,真誠的說。


    “號,號。”年輕人說。


    “我們幾個都是從巴蜀來的。你們去巴蜀找誰?”趙璂指著成忠全、黎雲勝和寒露霜降四兄弟一字一句慢慢的說。


    “照共筍中湯。”年輕人道。


    “共筍中湯?”大家大眼瞪小眼。這是哪裏的口音啊?巴蜀那麽大,憑這個人,估計一輩子也不要想找到。


    “你找的是一個還是兩個人?”趙璂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


    “一各。”年輕人伸出一個手指。


    “他住巴蜀哪裏?”趙璂問。


    “鹽之品。”


    “燕子坪?”柳淳反問道。


    “堆,堆。九四者你。”


    “你們是不是去巴蜀燕子坪找公孫仲棠,這個人?”趙璂問。


    “九十,九十!”年輕人眼中突然明亮起來。伸出右手大拇指,表示完全正確。


    “找仲棠先生?”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實在是無法把眼前的人與仲棠先生聯係起來。


    那四人一看這邊一群人一臉驚詫的表情,心中頓時打起鼓來。趙璂仔細想了想,師父還未曾去過苦葉島,也沒聽說過他在那邊有親友啊。


    “工資,尼人的共筍中湯?”年輕人小心翼翼的問。


    豈能叫認得,先生家的三個子女與父親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趙璂一個人多。


    這四人不遠萬裏要找師父,肯定有很重要的大事。他們的運氣真不錯,不然得走上不知多少的冤枉路。


    “哈哈哈,哈哈。你們的運氣真好。我們這群人大部分都認識仲棠先生,這位還是先生的徒弟呢。”柳淳拉著趙璂的手說。


    “時嘛?”那年輕人疑惑的問。


    “是的。我就是公孫仲棠的弟子,名叫趙璂。”


    幾人聞言精神大振,眼中滿充激動。


    “工資,嫩帶窩門去早塔嘛?”年輕人滿懷期待的問。


    “可以,可以。你們跟著我們走就是行。”趙璂答道。


    “多些工資!”四人左手撫胸躬身稱謝。


    “師父,既然是這樣。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慢慢問他們,如何?”趙璂轉頭問成忠全。


    “好。那我們走吧。誌堅,讓他們幾個坐車,看樣子他們完全是憑兩條腿在走路。”成忠全吩咐道。


    “柳二哥,你來趕車,我去車上和他們談。”趙璂道。


    又費了很大的勁,把幾人弄上車。這四人也看出這群人不是歹人,最終擠進了馬車。


    車隊不一會兒就來到官道旁的“山外道”客棧,這連車帶馬的一大群人,把客棧給包了圓。


    吃過熱菜熱飯,又稍微得到了休息,四人的精力恢複不少。


    餐後,趙璂、成忠全、安允才和柳淳四人一起與四人交談。經過四人的拚湊,總算弄清楚這群北海來客的身份及來意。


    年輕人叫亞瑟端端,來自苦葉島最大的黑羈部落。他原本是酋長的長子,父親不幸亡故後,叔叔奪權,把他趕出了部落。在一些忠心仆人保護下,離開苦葉島。原本有十幾個人,而今隻剩他們四人。其他人都死了,有的死於追殺,有的死於海上風浪,有的病死。


    他們為何要找公孫仲棠呢?三年前有位帶著一個少年的中原老者,到苦葉島遊玩,曾在他們部落停留了好幾個月。亞瑟端端與那少年年紀相仿,彼此之間相互學習,亞瑟端端勉強學會一些中原官話,能聽懂大部分意思,會說一些簡單的詞句。


    一老一少離開部落的時候,告訴亞瑟端端的父親,如果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困難,可以去巴蜀燕子坪找公孫仲棠。並留下一封用獸皮和獸血寫就的信。


    亞瑟端端,取出貼身放著的那塊獸皮,上麵的字跡已呈暗紅色。


    信上寫道:


    仲棠;見字如麵。吾與小崖在苦葉島黑羈部停留數月。酋長亞瑟氏為人豪烈,仰慕中原文明,其子端端聰慧。然,族內派係複雜,恐有易主之憂。


    苦葉島巨哉,北高南低。濱海地平,魚獲甚易。多溪澗巨木,鳥獸豐,絕人跡。


    若,有人持此書見你,望能力助之。


    父:渝 丙辰年十月書於苦葉島黑羈部帳內。


    “原來是張大俠的手書,我雖沒有見過他的字跡。但聽聞他帶著小崖雲遊四方,應該沒有問題。想來不會有人冒充。”成忠全道。


    “是的。當沒有問題。”其餘三人也這樣認為。


    趙璂把獸皮還了迴去。然後把自己與寫信人的關係重新仔細做了介紹,又告訴他們先生現已離開巴蜀,身在京城。幾人可以跟隨一起去京中。


    四人一聽,簡單商量了一下,就答應下來。


    趙璂又讓柳淳教亞瑟端端官話,讓安允才幫幾個做幾身衣服。


    趙璂把四人的情況向黎雲勝等做了介紹,其他人都沒有說什麽。


    “大公子,我想把他們的鷹拿過來玩玩,可以不?”三霜問道。


    “可以啊。今天就算了吧。等幾天大家熟悉了再提不遲。他們反正會與我們同行不短的時間。他們不是也想咱們的獒嗎?等他們主動提出來,豈不更好?”趙璂道。


    “好的,聽大公子的。”


    四人因是好久沒有睡床,幾個月來最憂心的事有了進展,在趙璂等人離開後不久,便傳出鼾聲。


    “老五,他們找先生,是不是希望先生幫忙亞瑟端端奪迴酋長之位?”柳淳問道。


    “這個可能很大,等他們見到了師父再說吧。二哥,你得多點心思教他們四人學官話。免費耽誤師父的時間。另外,多了解一下他們那邊的情況,最好寫下來,然後給我也看看。師父見他們的時候,你也一起去。”趙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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