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盛紘沒有告假,早早地叫了長柏一起進宮。


    他不能做出家中有事的模樣,否則,這件醜聞很快就會傳開。


    下朝後,盛紘勸走長柏,要他快迴禮部幹活,自己乘著馬車來到了康家門口。


    這次是個健碩的中年門房來應門。


    “盛大人,我們家中有急事,主君主母正忙著,不便見客,您還是請迴吧。”中年人眼神冷厲。


    東榮站在盛紘前麵,手裏拎著根粗壯木棍,淡淡道:“告訴康大人,如果他不開門,小人就親自幫他開。”


    康家門房:“大膽!你們盛家不怕吃官司麽?”


    東榮:“跟盛家有什麽關係?是小人跟康大人有私怨,要吃官司也是小人去。”


    康家門房知道盛家這迴動真格的了。


    他想馬上關門,東榮卻用棍子一把卡住大門,力氣之大,康家門房根本扛不過。


    他大喊著家裏人一起過來幫忙,盛紘半張臉露在門縫:“告訴康海峰,如果他不想在開封府裏和我對峙,最好現在就放我進去。”


    康家門房讓其他人抵住門,自己跑進廳裏和當家人稟報。


    康海峰和王若與都在,他們昨夜就知道長柏來砸門了,一宿沒睡。兩人吵了一個早上都沒吵出一個章程,盛紘已經殺上門。


    “他……他不敢報官的,他如果報官,他女兒私奔的醜聞就滿城皆知了,那他們盛家的女眷都得去死!”王若與強裝鎮定。


    “可我們兒子的前程也完了啊,他就是在用這個和咱們拚狠啊。”康海峰看得清楚形勢,但思考不出對策。


    “那就見!大不了……大不了就把他女兒娶了。”王若與此時再顧不得什麽嫡庶,隻想盡快幫寶貝兒子把罪責免去。


    康海峰聽王若與這麽說,卻著急:“不行!盛墨蘭就是個禍害,晉兒絕對不能娶這樣的女子!”


    “你管她禍害不禍害啊,先把這事掩蓋下去才要緊!”王若與叉著腰唾沫橫飛,“待那賤人進了門,我一定會讓她後悔所做的這一切!”


    康海峰這輩子第一次覺得娶個悍婦也不是全無好處。


    他深唿吸好幾次,終於下定決心對門房道:“放他進來。”


    盛紘進到廳堂,環顧四周,沒有看見康晉,問:“我那個能幹的外甥呢?”


    王若與:“盛紘,有什麽事跟我們夫婦說,欺負孩子算什麽本事?”


    盛紘:“嗬嗬,欺負孩子?你兒子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說我欺負他?”


    王若與:“我兒子已經在家養傷大半個月,你哪隻眼睛看到他犯罪?”


    盛紘:“市舶司的檔案裏明明白白寫著他何時出港、何時入港,你還跟我狡辯!”


    王若與知道瞞不過了,轉而潑起髒水:“是你女兒勾引的我兒子!要說大罪,你女兒才是禍首。”


    盛紘:“我女兒好端端地在船上,要不是你兒子追去把她拐迴來,現在都該快到淮陰了,究竟是誰勾引的誰?”


    王若與:“好端端?你女兒一上船就把所有盛家人灌醉,她到底想幹什麽,你這個做父親的心裏沒譜嗎?”


    盛紘:“你們連這等細節都一清二楚,還說不是你兒子幹的?”


    王若與:“我那個傻兒子不過是想著念著表弟表妹,追出去看一眼,你女兒不知廉恥硬要跟他走,關我們什麽事?”


    盛紘:“你不要避重就輕,你兒子拐走我女兒不說,還放火燒船!我告訴你們,但凡我兒子真出了什麽意外,我要你們全家陪葬!”


    王若與夫婦具是一愣:“什麽放火?”


    “還跟我裝?你兒子放火燒船,死了兩男三女,活生生五條人命啊,你們以為裝就能裝過去?”


    一直縮在旁邊不吭聲的康海峰終於開口:“盛老弟,我家真的不知道什麽著火死人啊!”


    “別跟我稱兄道弟!這麽多年,我對你家如何,你康海峰心裏應該清楚得很。你不知恩也就罷了,居然還放你兒子去害我一雙兒女,你們夫婦的良心是都被狗吃了嗎!”


    康海峰夫婦四目相對:“從未聽晉兒說過還有著火一事啊。”


    康海峰想著人命關天,讓下人去把康晉叫來。


    康晉一見到盛紘就撲通跪地:“姨父,我與墨兒是兩情相悅,求姨父開恩,成全我們吧!”


    盛紘:“你為何要放火燒我兒子?”


    康晉猛地抬頭:“我……我沒有!”


    盛紘:“還敢狡辯?”


    康晉:“真的沒有!我發誓!我和墨兒離開時一片漆黑,我們還在江麵上看了好久,並未見著盛家船著火啊!”


    盛紘:“還裝?我都已經收到消息了,船上燒死兩男三女,其他人不見蹤影,昨夜就已經從市舶司調到人名單,不僅我家船上的人、還有你家船上的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通通都能找到,你可別等證據確鑿時再來跟我坦白,到時候我定叫你牢底坐穿!”


    康晉聽得目瞪口呆,他膝行兩步,舉著三指道:“我對天發誓,若我看見盛家船起火卻未相救,就叫我天打五雷轟、永遠考不上科舉!”


    盛紘:“你還想考科舉?你帶我女兒私奔了還想考科舉?”


    康晉:“姨父,私奔一事是我不對,但是放火燒船絕對沒有。”


    王若與:“盛紘,我兒子都發這麽毒的誓了你還想怎麽樣?我看就是你盛家人吃醉了酒,打翻船上油燈之類的,才著火的吧!”


    “嗬嗬,好,你們既然還嘴硬,那失火一事我就暫且等官府結果,我隻問你,”他指著康晉,“我女兒在哪?”


    康晉抬頭看他:“姨父……求您了,成全我和墨兒吧!”


    “我問你人在哪?!”盛紘咆哮道。


    康晉害怕萬一墨蘭被盛家領迴去,從此二人再無相見之日,梗著脖子不肯鬆口,隻是重複:“求姨父成全!”


    王若與:“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你把墨蘭領迴去也改變不了什麽。不如就說我們兩家定好親了吧,省得迴頭還糟汙了我兒子的名聲。”


    盛紘:“現在知道要名聲了?早幹嘛去了?”


    康海峰看王若與又要犯老毛病,忙插嘴道:“盛大人,我實在慚愧,教出這種兒子,幹出這種事情。我愧對你,也愧對我康家祖宗。隻是事到如今,我們何不就順水推舟,把婚事做成,這樣可保兩家顏麵啊。”


    他知道盛紘最在乎的就是顏麵。從前盛紘能答應幫他們家遮掩這麽多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兩家是連襟,若康家丟臉,他們盛家也不好看。康海峰幾次都是用這個理由說服的盛紘,此時故技重施,果真讓盛紘臉上的鬱色凝成沉思。


    誰知,盛紘想了會兒,搖頭道:“我已經答應了宥陽那邊,現在反悔,我怎麽跟他們交代?還有汴京城的同僚,已經有多少人知道我四女嫁宥陽,若突然改口和你家結親,別人會怎麽想?”


    王若與:“訂親反悔的多了去了,成親的都還有和離的呢,誰家嫁女不左右衡量?汴京城不獨你一家如此,也沒見誰家女兒悔婚之後就不再嫁的。”


    “丟的不是你康家的臉麵,你自然說得輕巧!”盛紘朝她投去嫌惡的神色,毫不遮掩。


    王家嫡長女的尊嚴被冒犯到了,她突然大罵:“你愛嫁不嫁!反正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別說墨蘭,你家裏哪個蘭都沒人敢要了,就是嫁出去的華蘭也要被袁家退婚,你就強吧!”


    盛紘:“無恥之尤!要不是你兒子做出這等下作事,我家能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王若與:“是,沒錯,我兒子做了。可你別忘了,是你女兒自己把盛家人灌醉的,如果當時到的不是我兒子,你女兒指不定就跟哪個船夫私奔了呢。”


    盛紘:“明明是他二人事先謀劃好的私奔,你怎可把髒水潑我女兒一人頭上?”


    王若與轉向康晉,問:“你老實說,是你和墨蘭提前策劃好的私奔嗎?”


    康晉吞了口唾沫搖搖頭。


    王若與哈哈大笑:“看見沒,盛紘。你這個當爹的對你的女兒是一無所知啊!”


    盛紘:“一派胡言!墨蘭那麽嬌柔的孩子,怎麽懂得這些?康晉,你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要娶我女兒,如今怎麽倒把禍事全栽我女兒頭上?”


    康晉狠狠磕了個頭,說:“姨父,小子確實想娶墨兒,可這次私奔真的是偶然,我真的沒有事先和墨兒商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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