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轉身的纖塵馬上乖巧的“迴來”了。隻見雲逸徐步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取出一個手掌大小十分精致的雕花紅木盒子,扔給纖塵道:“迴禮”。


    纖塵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眉開眼笑道:“謝謝”。


    雲逸再抬頭,纖塵已消失。看看天色,卯時將至,她的確該迴去了。隻是……竟不知不覺間天竟快亮了。


    纖塵迴府已是卯時過半,累得自顧自睡到未時二刻才起,眾人隻當是身子還未大好也不曾多問。接下來的幾天便是籌備中元節一應事務,忙得不可開交,雲逸的傷也就被拋諸腦後、無暇過問了。


    中元節之事雖不甚難,可對於初出茅廬的纖塵卻也不易,一連忙了四日,終是有點眉目了。往年的“新米祭供”,不過是用了三口月白釉八仙過海圖案的大缸,滿滿登登的裝上新米供奉在祠堂。今年纖塵改用七七四十九隻通體黢黑的天目瓷,擺成寶塔形狀,每隻碗裏都盛滿新米,遠遠望去便讓人感受到五穀豐登。


    顏府內有一條小河,從西院的一角流往東門,在靜苑處拐彎。因靜苑內有百株梨花,花瓣飄零入河,淒淒美美故而將此河喚作“葬花流”。往年府裏的女眷們都是在這葬花流放燈的,纖塵也不敢壞了府裏的規矩,便將清一色的花燈改成各色動物燈,讓府裏的女眷圖個新鮮。


    除此之外,其它議程也一一和顰兒商榷,一一安排妥當不在話下。大致捋順已是初六,想到明日便是乞巧節,纖塵不安分的心又隱隱躁動。


    申時用過下午茶,顰兒再核算一遍開支預算,纖塵無事便同小魚兒往蕭夫人處請安。路上見園子裏的第一批梔子已開,纖塵不甚歡喜,忙叫小魚兒迴去取那隻紅釉瓷瓶,自己在園子裏摘了幾枝梔子插瓶。


    纖塵抱著花瓶,笑盈盈的跑進去,小魚兒忙喊道:“小姐,慢些,儀態……”纖塵聞言,想起蕭夫人平日的叮囑便停下來重新整理了腳步才進去。


    蕭夫人不似往常一般忙碌著看賬本或者聽管事婆子迴話,而是一人愁容滿麵的坐著,薔薇和陪嫁的秦嬤嬤在旁邊收拾打點。


    纖塵福了個安道:“母親,這是要去哪?”


    蕭夫人見她過來,手裏捧著一束花芬芳隨至,緊皺的眉頭微微鬆弛:“這時候怎麽過來了,雖說是七月,可日頭照樣毒。”薔薇停了停手上的活,笑著接過花瓶,接著替蕭夫人道:“夫人正說讓奴婢收拾完畢去看看三小姐呢,知會您一聲,蕭國公身體抱恙,掛念夫人,夫人得迴娘家侍疾。”


    再次提起蕭夫人的傷心事,蕭夫人手絹擦拭了眼淚道:“正是如此,你大嫂雖害喜稍好,終究胎還沒坐穩,這府裏的事隻有托付給你了。”


    纖塵:“母親安心去侍疾,女兒雖不聰慧,依葫蘆畫瓢還是能支持幾日的。外祖父吉人自有天相,必定會逢兇化吉,母親千萬保重自己。”


    蕭夫人淚眼婆娑的望向纖塵,終究沒有說出話來,隻是牽著纖塵的手坐了許久。情緒稍穩才緩緩的問:“中元節祭祀之事交給你已有六七日了,你可安排的妥當了?”


    纖塵命小魚兒把細節一一說與蕭夫人,蕭夫人連連點頭:“原隻想曆練你一番,不成想辦的這樣好,那我也可放心離開幾日。隻是一樣,必得托付給你我才放心。”


    “母親請講。”


    “你父親性情耿直,每每與同僚置氣,犯了頭疼症,卻又鬧小孩子脾氣,不肯吃藥。你必得好好監督他,稍後我會命薔薇把藥方給你。”


    “父親怕苦我是知道的,放心交給女兒吧。”


    蕭夫人點點頭道:“你父親最疼你,我放心。我隻帶秦嬤嬤過去,薔薇留下來幫襯你,若有不明白的便多問她。”


    “有勞薔薇姐姐。”纖塵上前給薔薇行了個禮道。


    薔薇驚慌失措的趕緊攙起她道:“三小姐,折煞奴婢了,有事您隻管吩咐。”


    蕭夫人:“你這小蹄子少在我麵前做戲,往日她叫你‘姐姐’我見你很是受用,你隻當我是傻子不知道呀。”


    薔薇紅著臉輕推纖塵一把:“都是你,好好的打趣我幹什麽。”眾人皆笑起來,沁芳園的氣氛總算是活絡過來了。


    纖塵陪著蕭夫人又說笑一陣,憂心忡忡都蕭夫人也漸現暖色。秦嬤嬤收拾完後蕭夫人又叮囑一番,便乘馬車去了國公府。看著馬車消失,纖塵一行人便從側門進來,見薔薇神色黯然,道:“薔薇姐姐可是有事瞞著我?”


    薔薇心中愁悶,正沒個說貼心話的人,四下望了一下無旁人,便對纖塵耳語道:“三小姐有所不知,國公大人這次怕是……”


    “竟如此嚴重”


    “可不,國公大人多慈悲憐下的一個人呢,可惜天不垂憐。更可歎的是,老夫人一生無子,隻有二女,將來公爵之位必是庶長子承襲,可這為大爺與我們夫人並不親厚,想來以後將軍府的……”


    薔薇所說的老夫人自然是蕭國公的正室原配秦太夫人,她一生無子,蕭國公寵幸貴妾葉氏,葉氏生了庶長子自然時常不把秦夫人放在眼裏。庶長子名叫蕭顧影,字無白。這蕭無白當真是個孝子,從小被葉氏調教的言聽計從,毫無主見,他生母的心智手腕一成也沒學到。


    想來這蕭無白繼承爵位以後,葉氏名分上雖越不過秦夫人,但蕭家必然以她馬首是瞻,秦老夫人自顧不暇,再也不能像以前照拂顏家,顏將軍性情耿直從無結黨營私之舉,日後在朝也是步履維艱……想到此處纖塵便能體會一二蕭夫人的心情。


    “那娘娘那邊呢?”纖塵問的是蕭夫人的姐姐,當今陛下的蕭妃娘娘呢。


    薔薇張皇失措的搖搖頭,示意纖塵不可在這上頭糾纏。常言道“一入宮門深似海”想來蕭妃娘娘也如踞爐炭上。


    話說蕭夫人一去就是三日,府裏的日常事務明麵上是沒錯什麽打岔子,但畢竟纖塵隻是庶出的規格小姐,又是第一次管家理事。丫鬟小廝婆子家丁良莠不齊,少不得就有人想“貓不在家耗子上房揭瓦”。


    一時間府裏賭牌吃酒、打架鬧事、偷懶懈怠、陽奉陰違……都生出來了。隻是蕭秋晚一直在養胎,纖塵去了幾次都遇上她吐得昏天暗地,便也不忍心將這煩心之事說與她。隻是自己和薔薇商量了,將眾人叫到一處,一一處理。


    鬧事的都是些當麵一套背地裏一套,紅口白牙能顛倒是非的人,如何是好對付的。想來纖塵素日在府裏與小人一處大鬧慣了,也無人懼怕她。又有一樣,她對府中事務也不甚熟悉,眾人隻當她是軟柿子好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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