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世界的大門開啟,同樣的兩尊石像守在門口,說出的話和上一次兩人初入夢世界時聽見的一模一樣。


    和上一次一樣,沈祈靈沒有退讓,但相比最初的強硬和決絕,她這一次的言語間多了一些遊刃有餘和勢在必得。


    守門石像消失,兩人繼續先前進,再一次進入一片森林,這一次奧斯頓有意注意著,確保自己不會再因為粗心大意而掉進任何一個洞裏而被蛇纏上。


    而且這一次,他不想再去找女巫占卜了。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奧斯頓一路都相當謹慎小心,但他還是在穿過一片荊棘林時被一個酒瓶子絆倒了。


    “月亮酒,你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好。”


    沈祈靈倚靠在一旁的古樹上,滿臉看熱鬧的神情,這讓奧斯頓有些不痛快。


    “這種好運我可不稀罕。”


    沈祈靈朝奧斯頓搖了搖頭,“不,奧斯頓,等到了晚上你就會感謝自己的好運氣的。”


    沈祈靈蹲在,把奧斯頓腿邊幹枯的荊棘枝條抽撥開,拾起了那瓶酒。


    “月亮酒是什麽?有什麽用?難道你要帶著它上路嗎?”


    奧斯頓對沈祈靈的行為表示不解,他不是瞧不起路邊撿拾廢品的人,他隻是單純覺得沈祈靈的行為莫名其妙。這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曾經那條鑽進他衣領下麵的蛇,不由得脖頸一涼。


    伸手去探,感受到脖頸後麵空空如也,奧斯頓才算送了一口氣。


    “你不用擔心,遇到那種蛇的幾率很小,上一次能遇到不過是因為你運氣好。至於月亮酒嗎?它是一種寄宿在夢世界中的夢精靈釀造的酒液,某種存在很喜歡它的味道。”


    “運氣好?”奧斯頓一時搞不清楚沈祈靈是在誇讚他還是在故意嘲諷他了。


    “也許對你來說並非如此,但是對我確實如此。”


    沈祈靈的一番話真是把奧斯頓氣笑了。


    “這是事實,你的運氣比一般人好,折翼天使,這是你天生的天賦。”


    “別搞得好想你有多了解我。”奧斯頓惡狠狠一句,他並不想提及自己的過去,他不再理睬沈祈靈,隻一門心思往前趕路。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抵達了落日之城的城邦外。和上次一樣,太陽已經快要完全滑下地平線,黑夜已經蠢蠢欲動,它敞開雙臂,欲將世界攬入懷中。


    “我們接下來去哪?”奧斯頓在城門口停下腳步,踢了踢腳下土黃色的石塊,迴頭問沈祈靈道,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憑借雙腿行走四方的感覺了,他很享受這種感覺,也很珍惜。


    久久未得到沈祈靈的答複,奧斯頓疑惑迴頭,這才發現沈祈靈居然在輕笑。她在嘲笑他嗎?


    看清了奧斯頓越來越明顯的慍怒神色,沈祈靈先一步開口。“你這麽信任我?任由我帶著你四處走,就不怕我像上次一樣擺你一道。”


    “我既然選擇和你一起進入夢世界,就已經做好了被你擺一道的覺悟了。”奧斯頓相當坦然,沈祈靈甚至覺得他已經把自己的脖子洗幹淨打在斬*首*台上了,她不喜歡兩人之間的這種相處氛圍。


    “我現在簡直就是狼來了裏麵的牧羊人少年翻版。”沈祈靈哀歎一句,而後走向前方帶路,“我們這次前往上次沒能去成的地方。”


    奧斯頓大概迴想了一下,雖然他的記憶力還不錯,但是多年的有意隱藏記憶,以及時間的滌洗,終究是在他的記憶中留下了痕跡。想了半天,奧斯頓才想起來目的地是何處。


    迴想花了奧斯頓不少時間,等他迴過神來時,沈祈靈早就已經走出去老遠。


    奧斯頓小跑著跟上,能用雙腿奔跑的感覺真好啊,他早就已經厭惡機械輪椅帶來的雞肋感了。


    兩人沿著城邦小路一路前行,奧斯頓上一次沒去成,所以不識路,所以隻能任由沈祈靈帶著自己前進。


    當他們路過一個上世紀風格的老房子時,奧斯頓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那個占卜女巫就住在裏麵,原本的院子在她下打理下花香蝶舞,但是如今早已人去屋空,就連庭院裏都雜草都已經長得膝蓋那麽高了。


    “裏麵沒人。”察覺到奧斯頓沒有跟上自己,沈祈靈無奈折迴詢問情況,誰知道還沒靠近就發現他正盯著一戶人家的鐵門出神。


    “那名女巫不住在這了嗎?”時間相隔太久,奧斯頓已經不記得女巫具體的名字,隻知道她是個能夠占卜的女巫,貌似還養著一隻黑貓。


    “嗯,她已經不住在這了。”沈祈靈點點頭,差一條路伸手指去,“我們該走了還需要繼續走路呢。”


    “她去哪了?”不知道為什麽,奧斯頓一看向那棟早已人去樓空的房子心底就會生出一種詭異的虛無感。


    “入夢者還能去哪?當然是其他的夢世界了唄。”


    沈祈靈邊迴答奧斯頓的問題,邊拉著他趕路,夕陽西沉,很快城邦就迎來了黑夜。


    天空被藍黑色的天鵝絨幕布嚴嚴實實地遮擋,再加上今夜沒有月亮和星光,導致夜路烏漆嘛黑,伸手不見五指,好幾次兩人差點因為腳下踩空踹下陡坡。


    直到到了一處農家,兩人才借來了兩盞煤油提燈。


    “煤油提燈……”奧斯頓盯著手中那盞提燈,目光灼灼,簡直像是在盯著一個怪物。


    “怎麽,很吃驚嗎?”沈祈靈抬起手肘,提燈暖黃色的燈光透過粘黏著油漬的玻璃燈罩照射出來,打在奧斯頓的臉上。


    突如其來的燈光有些刺眼,奧斯頓抬手去遮擋,側過頭躲閃,再睜眼時視線正巧落在了沈祈靈的身後,動作一僵。


    “怎麽了?”沈祈靈有些一會,也迴頭去瞧,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不要自己嚇自己,黑暗最容易滋生恐懼和怯懦。”她說著又繼續趕路。


    奧斯頓深吸了一口氣,嘴巴囁嚅了兩下,終是咬緊唇跟了上去。


    當兩人趕到碼頭時,酒館裏燈火通明,人影憧憧,正是營業的好時候。


    “你又要去酒館?”奧斯頓阻住沈祈靈的下一步動作,問道。


    “如果我們不去酒館修整就要繼續在外麵遊蕩,我需要實現聲明一句,那就是夜晚的夢世界並不像白日裏那麽美麗安全。”


    沈祈靈給了奧斯頓選擇的機會,離開和留下,奧斯頓不傻,最後選擇了後者。


    他們進入酒館,一刹那,刺鼻的劣質酒精味就鑽進了他們的鼻腔,在酒館裏飲酒的大多是碼頭的工人,因為今夜適逢每半月一次的白色船隊路過,所以酒館裏還聚集了一些腰長萬貫的商人,他們的錢袋子裏都塞得滿滿的,帶著打手,為的就是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從白色船隊成員手上淘到些無價之寶。


    “這裏根本就沒地方落腳。”奧斯頓抱怨了一句,他從人群中擠過,與一群渾身汗臭味的彪形大漢摩肩擦踵。


    “我們可以去樓上的包間。”沈祈靈朝奧斯頓示意,後者跟上了她,兩人又費力擠過了一堆人,這才跟著酒保上了二樓。


    在二樓待的大部分都是那群商人,沈祈靈和奧幕從二樓剩餘的包間中隨便挑了一間,付完錢後推門走了進去。


    “白色船隊是尋寶船隊嗎?還是夢世界中屬於某個勢力的商船?”剛安頓好,奧斯頓就發出了靈魂雙問,沈祈靈稍微思考了片刻,而後給了奧斯頓一個迴答。


    “你算是猜對了。”她說,“白色船隊屬於商船,但也不完全是商船,從某種角度上來看,他們也像是尋寶船。白色船隊在碼頭或港口停靠,是出於貿易的想法,但是他們嫌少冒貿易金錢,看到那群富商身邊的壯漢了嗎?更對時候他們才是貨幣。”


    “以人為貨幣?”奧斯頓很是吃驚,“這是……”


    他剛想說這是違*法*的,但很快他家就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夢世界裏有完善的法*律*體*係嗎?又或者他們的法*律*體*係是什麽樣的呢?


    “別驚訝於這一切,富商會花大價錢買下那群壯漢,他們的家人可以得到一筆可觀的收入。”沈祈靈寬慰奧斯頓道,但後者卻完全沒有感受到輕鬆,他詢問沈祈靈他們分明生出夢的世界,為什麽還會存在這種……違背落*後*迂*腐的吃*人行為。


    沈祈靈靜靜端詳了奧斯頓兩秒,感歎他在某些方麵的想法依舊不夠深入本質。


    “夢世界雖然和腦世界在某些方麵存在差異性,但是夢世界存在的前提終究是‘世界’,隻要是一個由不同個體、不同思想、不同獨立意識組成的世界,就不可避免地會遇到這種一類人驅使壓榨另一類人的情況。”


    “人類總是先考慮自己,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保證自己獲得資源。在資源總量不變的大背景下,但借助資源存活的個體存在彈性與不確定性的情況下,想要保持一切都平衡,更多時候隻能讓另一群個體吃虧。”


    沈祈靈的直截了當點名了夢世界的本質,夢世界不是個遊戲,就算是遊戲,npc的生活也會更趨向正常人類,更何況是更加自由且具有無限可能的夢世界。


    夢世界被創造出來,入夢者進入夢世界並改造夢世界,雖然它總是受到另類存在的影響,但不妨礙其本質是個世界的事實。


    既然是世界,那麽就要遵守世界的守則,也會延續世界發展的規律。


    “他們為什麽要以認為貨幣?為遠行探尋寶藏準備水手嗎?”奧斯頓努力讓自己不去關注一人為貨幣這件事,他重啟了一個話題,這一次他得到的答案讓他好過了點。


    “也許吧,誰說的準呢。”沈祈靈迴答道,“逼近自古以來海上航行都存在風險,船員數縮減也是在所難免的。”


    兩人又在二樓包廂裏呆了一會,但是距離午夜降臨還有還幾個小時,一直枯坐著也不是事,最後奧斯頓和沈祈靈決定各幹各的,等到午夜降臨時再到二樓包間裏匯合。


    敲定了計劃後,兩人“一拍兩散”,各幹各的事去了,與鑽入人群同那群肌肉壯實的水手攀談的奧斯頓不同,沈祈靈選擇孤身一人來到吧台前。


    調酒師正在那裏調製客人所需的酒飲,是了隨便瞥了兩眼,而後預定了兩份她和奧斯頓這種普通人肯定不會喜歡的酒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留奧斯頓一個人在樓下同水手互動,沈祈靈從一名水手那裏買了一塊足有一臂長的黃色汗巾,獨自上樓後開始獨自改造。


    不知忙活了多久,等沈祈靈再次看向窗外時已經月上中天了。


    哐當——


    門被推開了,進門的是帶著酒氣,臉上飛著紅雲的奧斯頓。


    “這個酒館裏的酒還真是古怪,明明隻是兩杯果酒,沒想到後勁這麽大。”奧斯頓搖著腦袋,整個人暈乎乎的。


    “你也不留個心眼,就這麽任憑他們灌你酒?你就不擔心這酒館裏藏著什麽居心叵測的人?”


    “居心叵測?這裏還有人比你更喜歡算計我嗎?若說有人對我圖謀不軌,我想第一個需要預防的不應該是別人。”


    這話睡得直白,倒叫沈祈靈有些意外,但她並沒有放在心上,雖說酒後吐真言,但她仍然堅信像一個不信任自己的人努力證明自己的心意是吃力不討好的,這種事情就隻能交給時間。


    “我才你喝的一定不是一般都果酒。”


    “你的意思是我的果酒裏被添加了一些佐料?”奧斯頓蹙起眉頭。


    “這倒不一定。”沈祈靈持相反意見,“有些酒飲本身十分醉人,但是它們卻偏偏披著人畜無害的果酒外皮。”她說道。


    奧斯頓一直盯著她,因為酒勁,他的目光有些灼熱,感覺要硬生生在她身上燙出兩個大洞。


    “信不信由你,不過你現在這個模樣倒是正合我意。”


    沈祈靈突然點奧斯頓,讓後者一激靈,心中頓感不妙,心中恍惚間覺得自己就像是隻被餓狼盯上羊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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