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枝也在院裏探頭探腦,有一顆想看熱鬧的心,卻長了一顆慫膽。


    她手裏捧著瓜子,斜倚在門邊,看著瀝不甘的細雨,心中湧現一縷縷煩悶。


    她一邊嗑瓜子,邊隨手將殼拋向石階,不肖一刻鍾瓜子殼堆成小山。


    “你家妹子當真好本事,勾得太子殿下流連忘返。”


    樓培玉執筆一頓,濃墨滴落,一幅寒梅爭春圖,瞬間毀於一旦。


    他眉頭緊鎖,睇了她背影一眼,心中湧起思量,“你對阿滿成見之深?可是受人言語攛掇?”


    周金枝啞然,想不到他一眼將自己洞悉。


    悻悻然的丟出手中未嗑完的瓜子,拍了拍手,轉身迴裏屋去了。


    往軟榻上一躺,透過雨蒙蒙的花窗,看到不少鳥兒冒雨停在她傾灑瓜子那一處,不停得啄著。


    何須旁人煽動,樓滿煙自身不正,身邊連要好的閨中密友也無,甚至連玉京的貴女圈門檻都未踏入,本以為嫁入樓家她也能在貴女圈混得風生水起,不曾想四處受人奚落,被人踐踏。


    難得那杜家小姐不嫌棄,能與樓滿煙說上兩句話,可她又是如何待人的,不是冷臉奚落,便是愛搭不理。


    她與樓滿煙接觸不多,卻是不喜歡她總是高高在上的嘴臉。初入樓府,她曾心懷善意,欲圖和睦相處,聽旁人數落她越多,她越發不喜。


    至於,連連打照麵都是肉眼可見的虛偽。


    後又想,那杜家小姐性子溫婉,人又可親,日後搞好關係,說不定在關鍵時候能扶自己一把。


    ……


    煙波渡口。


    船隻停靠在渡口的棧道上,春季雨水較多,四周煙水空朦,濕氣彌漫,青山遮目。


    顧錚腿部忽感不適,許久不曾犯的舊疾折磨得他無法行走,原以為就要根除,不曾想在水上漂泊幾日,一朝便打迴原形。


    竹秋離開前,便提醒過顧錚切勿一直在水路上行走,還悄然交代明蕪他腿傷根治養護的法子,明蕪便暫代貼身女婢一職。


    明言和明傑則會守在一旁隨時替明蕪搭把手,做些男女有別的活計。


    就在此時,屋外響起一陣空靈的笛聲,由遠至近似乎就在耳畔。


    顧錚聽笛聲感覺熟悉,便讓明言去夾板上看看。


    沒一會兒便聽到接二連三的咚咚倒地聲。


    明蕪心頭一緊,不由分說的將顧錚掩在被褥下,提起一旁的劍便朝外走去。


    一道影子閃過,刀刃冷光灼灼。


    明蕪眼疾手快的躲避,可她所處的位置並不占優勢,想要反守為攻難度頗大。


    “春水,莫要鬧得太大將小姑娘嚇到了。”那聲音分明含著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明蕪眸光一定,便看到那女子從渡口走來,著著迤邐薄氅,銀色裙擺宛如月華渡清暉。腰上掛著的鈴鐺,隨著她的步伐叮鈴鈴脆響,最為紮眼的還是湖畔風起時,她露出光裸在外的半截柳腰。


    明蕪很快便猜到來人是誰,當即心有一鬆,對她行了一禮,“見過柳小姐。”


    柳飛鴻盯著她左瞧瞧右看看,忽然便篤定道,“你是阿滿身邊的人?”


    明蕪頷首,旋即看了一圈倒在夾板上的士兵,心下汗顏,這出場方式真夠濃重的。她抬手一指,將顧錚藏匿的方位暴露。


    “還請柳小姐幫忙解毒。”


    春水道,“姑娘放心,他們不過是暫時昏厥了,最多兩刻鍾便會醒來。”


    明蕪退了出去隨手關上門。


    顧錚心跳如鼓,將兩人對話納入耳朵,一時間陷入掙紮,是要優雅的掀開被子展露真身,還是裝暈獲取憐憫。


    可他匿藏在此,該如何優雅?


    該死的明蕪,趁他下不來床,將他當死人一樣掩埋。


    思忖間,被子被撩開,他那雙陷入複雜情緒的眼眸,被無情的揭開,刺眼的白光一閃而過,隨後他看到朝思暮想,笑得眉眼彎彎的臉龐。


    一時間居然也忘了尷尬,“你……來了……”


    分明親密接觸過無數次,可他依然喊不出她的名字。


    柳飛鴻盯著看幾息,眸光越發明燦,繼而看向他的腿,“又不行了?”


    顧錚霎時漲紅了臉,“怎麽就不行了!”他試圖坐起身來,動作過猛牽扯到傷處,渾身疼的像瞬間被人放進了冰桶內,直打激靈。


    “放心,我既然來了,你不行也得行。”她眯眼一笑,意有所指。


    “……”


    柳飛鴻畢竟不是神仙,經過她的診療,顧錚雖然不再疼痛,暫時還不能下地行走。


    他身殘誌堅,被柳飛鴻撩撥的輕易不肯罷手。本想占據主導,奈何腿實在不給力,便又讓她攻了上去。


    靡靡之音溢出客艙,明蕪麵上一熱站遠了些。


    春水則是波瀾不驚,對此情此景早已司空見慣。


    在夾板上暈倒的明言明傑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想去確認自家主子的安全,明言勸不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明傑見狀更急了,兩人不管不顧的便朝客倉去了,春水眸光一橫,想要以氣勢將人逼退,可兩人是被唬大的,不過一個眼神便拔了刀。


    春水還未動手,躲在暗處的冬霜便射出暗器,叮叮兩下兩人又暈了過去,方進來的士兵見狀以為又遇伏擊,刹那間劍拔弩張。


    客倉內,還在翻雲覆雨的兩人不得不暫停,在柳飛鴻的攙扶下走出倉外。


    臨跨出檻時,顧錚盯著她上下查驗幾息,確定沒有絲毫暴露後才推開了門。


    甲板上已亂作一團,分不清敵人在何處,卻已是高度緊繃的狀態。


    眾人見到顧錚,立刻圍攏過去,並未察覺他窘迫的神色。


    “冬霜,出來吧。”柳飛鴻打了個響指,冬霜從棧道的外的密林深處翩然而至。


    這三人如同從天而降的神女,不過幾息間便能讓一群壯漢倒地不起,實在讓人又驚又怕。


    此行不易,她不能暴露身份,便讓春水找個理由搪塞過去,隻可惜春水和冬霜極少和中原人相處,不懂他們話裏的彎彎繞繞,不多時便被人探出她們是借風使了毒。


    明蕪在一旁聽著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好不吵鬧,幹脆行到船尾打算去尋片刻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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