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纜心想如此記敘與當今永樂皇上相悖,說道此處,道:“這,這,盡是些反賊之語。”劉纜翻過一頁,又繼續向下看去,心驚肉跳,難以置信,哆哆嗦嗦地道:“這下邊,下邊還有一句。”


    葉爍雙眉一軒,道:“寫了什麽?”


    劉纜雙手顫抖,道:“宮中失火,奉天、華蓋、謹身三殿盡毀,上遁地而出,湛盧不知所蹤。”


    葉爍眉間隱隱跳動,夏元吉道:“不知道是誰記述的這些文書,也不知道是誰將這箱子埋在這裏。”


    葉爍暗暗思索如果果真如其中所記錄的,除了葉爍身在的猛虎衛,太祖皇帝還另外安排了兩隊人馬追尋一劍兩琴,那麽說不定除了湛盧劍,焦尾琴、綠綺琴都可能早被他們查到了蹤跡,甚至已經帶迴朝廷。難怪十餘年前,自己一行人查訪的過程中幾次巧遇冀北於家,更是兵戎相見,鬥得你死我活。隻有他們也知道“一劍兩琴”的秘密,這才說得通。葉爍心裏,已經相信了文書中所記錄的秘密的真實性,隻是不知道靈狐衛是哪路人馬,或許也曾經交過手,隻是葉爍當年沒往這方麵去考慮。葉爍忽想到,當年太祖皇帝召見之時,典閱處的人就在一旁向其闡述“一劍兩琴”的含義,那麽飛蝠衛、靈狐衛想必也經過這樣的過程。葉爍道:“劉纜,你身在典閱處,有沒有聽說過神勇飛蝠衛和神勇靈狐衛。”


    劉纜道:“典閱處主要是閱讀曆朝曆代的經典,分門別類,加以統計,當年我年紀還小,進入典閱處的時間比較晚,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不過,倒是有個人,他可能會知道當年的事情。”


    葉爍問道:“是誰?”


    劉纜道:“此人名叫苗秉翊。”


    葉爍和夏元吉麵麵相覷,道:“苗秉翊是誰?”


    劉纜道:“後來因為要編撰《文獻大成》,皇上調了許多典閱處的名宿鴻儒從中協助解縉大人。苗秉翊便是其中的一個,和解縉大人相熟。”


    夏元吉道:“解縉早被貶官到廣西去了。”


    劉纜道:“據下官所知,苗秉翊上了年紀,自解縉被貶之後,便遠離朝政,居住在京城遠郊,時常會去探訪楊士奇大人。”


    葉爍道:“此事事關重大,依我來看,應當上奏皇上。隻是事分輕重緩急,後日便是迎接渤泥國國王的典禮,宮中事務繁雜。不如暫緩上奏。”


    戶部尚書夏元吉內心一番衡量,道:“就按葉大人的主意吧。”


    葉爍又道:“夏大人,不妨去楊府見見楊大人,打聽一下苗秉翊的所在,看看能否獲悉一些有關飛蝠衛和靈狐衛的事情。屆時皇上細問起來,也好迴稟。”


    夏元吉道:“所言極是。”


    幾人商量之後,鐵箱文書,還是交由戶部留在島上看管,葉爍帶同葉君成、季平、蘇寒川、顏雪鷹和亓玉符乘舟離島而去。迴到府裏,便有人稟告說:“禮部尚書劉觀,兵部尚書金忠,帶著鎮撫使冀武正侯在堂中。”


    葉府位於城東,府邸不大,不過布置得十分雅致,小橋流水,假山疊嶂,或於紅葉後飛出一簷,或於薔薇叢穿出一廊,雕梁畫棟,頗俱匠心。亓玉符跟在最後邊,穿廊而過,眼前便是一所華堂。


    華堂不用青瓦,而是暗紅色的,屋脊鎏金,遠遠一看,便覺得十分耀眼。堂外一塊匾額,上書“門庭烜赫”,堂前八根大柱子,一水兒漆成紅色。眾人拾級而上,正堂安著四扇鏤花高門。戶牖都糊著殷紅的紗綃,亓玉符並不認識,隻是覺得富麗堂皇。葉爍走進華堂,鎮撫使冀武早就站了起來,抱拳行禮。


    葉爍擺擺手免禮,見禮部尚書劉觀一臉怒色,兵部尚書金忠一臉愧色,坐在那裏。葉爍道:“劉尚書、金尚書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兵部尚書金忠忙道:“葉大人呀,說來慚愧。昨夜浦口碼頭遭了劫,禮部按時間要運進來的東西,被砸得稀巴爛。”


    葉爍道:“遭劫?天子腳下,竟然有人這樣放肆。你說說看。”


    金忠道:“昨夜冀武也是親眼見的,讓他來說。”


    冀武當下便說了昨夜先後幾路人馬奔赴碼頭與官兵交戰的事情。


    葉爍震驚不已,道:“你說什麽?他們要你交出什麽?”


    冀武道:“他們口口聲聲說要我交出綠綺琴。”


    葉爍拍案而起,道:“綠綺琴?禮部的船上怎麽會有綠綺琴?”


    禮部尚書劉觀這才道:“哪有什麽綠綺琴?昨夜的那艘船是獵戶補迴來的一些珍禽異獸,準備交給馴獸苑去,用來助興的。”


    葉爍緩緩坐下,道:“冀武,你認出來他們是些什麽人了嗎?”


    冀武道:“當時天黑,不過我認出來兩撥江湖勢力,一撥乃是嵩山派,另一撥則是山西五鳳刀。另外還有一撥年輕女人,穿著打扮不是漢人,看它們行事,覺得像是百越佘人,隻是為首的女子否認姓藍、鍾和雷,不知道她有沒有騙我。還有一撥人馬,為首的也是個女子,隻是跟她來的卻是一夥喬莊成漢人的胡人。這些人似乎也並非一夥,他們也彼此爭奪,大打出手。”


    葉爍道:“到底有多少損壞?”


    冀武道:“傷了幾籠子鳥雀。”


    葉爍心道不過隻是一些鳥雀而已,實在沒必要小題大做,但他不知道那些確實皇家獵人六兄弟曆時兩個多月才捕來的珍禽。金忠道:“葉大人,本不該麻煩你的。昨夜的事情一出,老夫實在擔心京城的安危。後日就是渤泥國外使進朝的日子了,要是再出這樣的事情,我腦袋上的烏紗帽可就保不住了。老夫知道你的手下都是精兵強將,萬望您支出一兩人受受累,協理協理。”


    葉爍心想金忠乃是跟著當今皇上征戰才官至尚書,功勳在身,又輔佐太子,而自己則是曆經三朝的遺老,雖然所幸無過得以保全,但是所得寵愛已經大不如前。金忠本就可以上奏一本申請,到時候別說手下,就是自己也得前後奔波,既然他親來求助,不如賣個人情給他,隨便指派幾人過去。葉爍打定主意,道:“金尚書,可別拿這樣的話來諷刺我。我這手底下,哪有什麽精兵強將。你要是不嫌棄,這堂中的幾人,你就隨意挑選幾個替我教導教導。”


    金忠聽他說的客氣,道:“多謝葉大人鼎力相助。”這些人裏他隻認識季平和冀武,餘者都是一些江湖人物,並不熟悉,但見顏雪鷹瞎了一隻眼睛、蘇寒川骨瘦如柴,便要了季平和亓玉符。冀武仍跟著使喚。


    葉君成忽道:“父親大人,不如也讓兒子跟著金大人曆練曆練。”


    葉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貪玩成性,已經而立之年,卻隻顧著玩耍戲弄,聽了他的話,見葉君成兩眼黠色,道:“你還是不要去添亂了。”


    葉君成道:“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我也跟著金大人,多學學為官做宰的道理。”


    葉爍無奈,金忠心想既然葉爍給了人供自己安排,葉君成過來,如能辦事自然有他父親名聲庇蔭便宜許多,實在不盡如人意,大不了就好吃好喝地供著,這有何難。當下道:“葉公子親來,老夫不勝榮幸。”


    葉君成一笑鞠躬,道:“末將聽從金大人調遣。”金忠和葉爍,聽了哈哈大笑。


    葉君成見禮部尚書劉觀滿臉愁容,想必是在為昨夜碼頭被劫的事情憂慮,走上前去,道:“劉大人,小侄還有一事,向你稟告。”


    劉觀道:“什麽事?”


    葉君成道:“你知道蕪湖的金威嗎?”


    劉觀道:“知道。”


    葉君成俯下頭,盯住他的眼睛,道:“金威托我給您帶個話,蕪湖的染布給毀了,估計要過幾天才能送進京城。”


    劉觀聽了,失神跌坐在椅子上,道:“葉少爺,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這玩笑有點大。”


    葉君成滿臉笑容,衝他搖搖頭,道:“沒開玩笑。”


    劉觀大叫一聲,“慘了,慘了。”


    葉爍等人看向他,劉觀指著兵部尚書金忠道:“你的侄子,辦得都是什麽事。你們,害死我了。”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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