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鍾的時間,離場的考生三三兩兩在操場聊天。


    他們頭頂的天空被冷色調的灰白烏雲籠罩,仿佛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黑沉沉的烏雲預示著一場風雪的到來,但雪花遲遲未落,隻偶爾幾粒冬霰從雲層跌落,如同斷了線珍珠一般落地。


    寒風凜冽刺骨,如一頭兇猛的野獸,嗚咽著從屋頂刮過。


    這樣惡劣的天氣人們即便裹得嚴嚴實實,那股冷意還是能穿透衣物,滲透骨髓,讓人不禁打個寒顫。


    雪霰越下越大劈裏啪啦,沒一會,天空就飄起鵝毛大雪。


    陸悠然從衛生間出來,跺了跺腳,埋頭就要往風雪中跑,頭頂突然蓋過一把黑傘,遮蓋住漫天的飄雪。


    冷風裹挾著幽淡的薄荷香鑽進鼻腔,耳畔響起一道清淩淩的嗓音:“雪天路滑,注意安全。”


    陸悠然微微側頭,對上一張斯文俊秀的麵龐,依舊如初見那般,少年眉眼間籠著濃濃的書卷氣,骨節修長的手擎著傘,他望向她,明澈的眼睛裏,露出溫和的笑意。


    “墨同學?”


    似是被女孩的表情可愛到,墨書白嘴角勾了勾,如玉般的笑意在他眼角眉梢洋溢:“嗯。”


    “咱們又見麵了。”墨書白說著傘往她頭頂偏了偏,視線短暫在她臉停留了一秒,“陸同學臉色不太好,一樓大廳老師在分發熱飲,喝點熱的暖暖身,你或許會感覺舒服一些。”


    陸悠然眨了眨眼,笑著同他道了謝。


    望著女孩漂亮又略顯蒼白的側顏,墨書白想問她身體哪裏不舒服,又覺得以目前兩人的交情這樣問會很唐突,抿了抿唇,垂下鴉青色的長睫。


    兩人一起迴了集合地點。


    “陸學姐,這兒這兒。”朱寶寶用力招手,陸悠然朝她笑了笑,側頭向墨書白道了謝。


    穿過擁擠的人群,周圍嘰嘰喳喳,都是核對答案的學生。


    “陸學姐你臉色怎麽那麽差?”朱寶寶一邊說,一邊將熱騰騰的薑茶遞給她。


    聞言,餘長樂和傅辰皓齊齊看過來,沈晗扶了扶眼鏡,眼神從一池靜水,瞬間變得犀利:“你……撞見髒東西了?”


    沈晗這話猶如平地一聲驚雷,幾人視線齊齊朝他看過去。


    朱寶寶嘴角抽了抽,笑著打哈哈:“沈晗你真幽默,給大家講冷笑話。”


    “我沒開玩笑。”沈晗蹙眉,“我是說真的。”


    似是覺得自己語氣太過嚴肅,沈晗摸了摸鼻尖,緩和了語氣:“不過現在沒什麽大礙。”


    他這話真的太唯心主義。


    在場除了若有所思的陸悠然,其餘人都麵麵相覷。


    場麵一度陷入尷尬。


    好在這時突如其來的鈴聲打破尷尬,喇叭裏傳來考試結束的通知,警戒線被執勤人員拿走,人群擁擠著朝大門外走去。


    期間陸悠然一直想和沈晗搭話,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時間。


    出了校門她就見到風雪中站著的少年,想要上前打招唿卻被卞老師拉著上了車:“別杵著,快上車。”


    車子啟動。


    陸悠然連忙拿出手機給顧之恆發信息,消息才發出去,屏幕就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對麵顯示輸入了很久,半晌,隻彈出三個字:【看窗外。】


    陸悠然拉開虛掩的車窗簾,就見他們車子旁一輛黑色路虎並排而坐,下降的車窗,露出少年冷峻的側顏。


    兩人視線相撞的刹那,陸悠然心跳快了幾拍。


    悄悄抬頭看了眼四周,大家聊天的聊天,玩手機的玩手機,沒人發現車外的異樣。


    陸悠然悄悄鬆了口氣,調出聊天框,表達了歉意,說天冷,讓他明天別來等她了,猶豫著是否將考試時發生的古怪事告訴他,又猛地想起沈晗的話。


    找出之前省賽帶隊老師拉的群,在裏麵找到沈晗的頭像,按了添加通訊錄,那邊卻顯示無法添加。


    一行人在酒店食堂吃了午飯,起身離開的時候,陸悠然叫住沈晗。


    兩人在一處僻靜的地方站定,沈晗扶了扶眼鏡,開門見山道:“學姐想問我的問題,我恐怕不能迴答。”


    他說著又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不過那東西沒有傷害到你,嗯,可能還遭到了反噬。”


    沈晗頓了頓,視線在她脖頸處停了兩秒,隨即若無其事道:“我能說的隻有這麽多。”


    晚上洗澡的時候,陸悠然發現自己戴著的項鏈變得灰撲撲,尤其是吊墜那條盤踞的微雕火龍直接裂開一條縫。


    摩挲著脖頸處的項鏈,她越發篤定自己之前的猜測。


    陸辭秋很可能來自某個神秘家族。


    這一夜陸悠然又做了光怪陸離的夢,還是在那個神秘的祭台,她看著穿著一襲紅裙的陸辭秋,她的眼睛用白色綢帶蒙著,身上繁複的祭祀服隨風鼓蕩,距離她不遠的地方,站著那個令她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陸悠然飄在兩人的中間,卻全程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那個祭台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力量,她隻要待在裏麵靈魂飄飄然的……感覺很饜足。


    夢裏陸辭秋給了顧之恆一個盒子,他提著離開了,踏出祭台的瞬間,他突然迴頭,視線恰好與飄著的她對上。


    即便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陸悠然依舊心慌不已。


    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廁所傳來響動,沒一會傳來馬桶衝水的聲音。


    抓過床頭的手機看了眼,差十分鍾七點,擁著被子醒了會神,趿著拖鞋下床。


    下了一夜的雪,觸目所及,白茫茫一片。


    朱寶寶揉著眼睛出來,看著站在窗邊的陸悠然,笑著湊了過去:“陸學姐你喜歡雪?”


    “喜歡啊。”陸悠然以前隻是單純喜歡雪,後來則喜歡風雪夜出現的少年。


    第二天的考試題比第一天難很多,開局就屬於地獄難度。


    很大一部分學生在開考半個小時後仍然不知如何動筆。


    在考試進行到一個半小時候後,終於有學生熬不住交了空白卷。


    有一就有二。


    在接下去的一個小時裏陸續有學生離場,最後1號考場僅剩下陸悠然和墨書白兩人。


    外麵鵝毛般大雪簌簌而下,考場靜的隻能聽見筆尖劃過紙張聲音。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墨書白停筆,收拾東西準備交卷,要起身的瞬間,餘光瞥見坐在窗邊奮筆疾書的少女,看了看僅剩兩人的考場,抿了抿唇,重新拿起卷子認真看起來。


    最後一道大題是計算量很龐大的計算題,陸悠然集訓時遇到相類似的,雖然完全不一樣,但是萬變不離其宗,解題思路都是差不多。


    理清思路後她立刻開始拚命計算。


    終於在考試鈴聲打響的前一刻,陸悠然起身交卷。


    見她站起來交卷子,墨書白跟著起身。


    “陸同學,請等一下。”下樓途中,墨書白叫住陸悠然。


    她停下腳步,仰頭去看他:“有事?”


    逆光中少年身長鶴立,不知是天太冷的緣故,還是長時間做題的原因,清雋的麵龐透著薄粉。


    墨書白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像是被燙到一般,輕咳一聲,嘴角帶著謙和的笑意:“陸同學,集訓期間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很有潛力,冒昧問一下,我能拉你進競賽學習群嗎?”


    “群裏都是咱們省曆年集訓隊的的隊員,要是遇到學習上的困難,學長學姐會很樂意答疑解惑。”


    墨書白說到最後,聲音輕了許多:“陸同學願意進群嗎?”


    一個大佬雲集的群誰會不願意進?


    隻是……


    “我目前的資質可以進嗎?”陸悠然皺著眉問出心底疑惑。


    墨書白點了點頭,“當然可以。我說過你很有潛力。”


    “那行。”陸悠然掏出手機,解除飛行模式,把二維碼遞了過去。


    墨書白緊抿著唇,竭力掩飾眼底的歡喜,快速添加了陸悠然好友,把人拉進群。


    陸悠然看了眼群名片,簡簡單單三個冒號。


    陸悠然道了聲謝,把手機收起來,一起下了樓。


    一樓集合大廳。


    傅辰皓站在靠門的位置,看著並肩進來的兩人,眉頭微不可察皺了皺。


    她對誰都和顏悅色?


    為什麽偏偏對他橫眉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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