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悠然沒等到顧之恆迴電,到了十二點,調了鬧鍾就上床睡覺,臨睡前看了眼聊天界麵,毫無動靜。


    也不知叫他哥哥的女孩是誰,竟然惹得他那般生氣。


    以她對顧之恆的了解,他這人其實沒有表現的那般桀驁難馴,不服管教,恰恰相反,別人若是不主動招惹他,他其實是很好相處。


    隔著電話她都感受到他對那女孩的排斥,確切來說應該是厭惡,學校裏向他表白的女生不少,他拽拽地拒絕,但也不會輕視別人的心意。


    她曾親耳聽他訓斥,嘲諷那些女孩的侯雲瀚, 他說小姑娘喜歡我,並不是我有多優秀,而是我有個點長人家喜好上,貶低別人,抬高自己,並不會讓自己顯得多高貴,反而讓人覺得下頭。


    顧之恆的喜歡坦坦蕩蕩,拒絕也是直截了當。


    這也是前世她怕顧之恆怕的要死,卻不會覺得他下作風流的緣故。


    他身上缺點很多,但優點也不少。


    陸悠然想著想著,迷迷瞪瞪睡著,應了那句老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話,這一晚她睡得很不安穩。


    夢裏顧之恆對她窮追猛打,被明確拒絕後,隻遠遠看著她。


    漁嶺灣那場慘烈車禍後,他徹底消失在她視野。


    之後的夢境走馬觀花一般,最後停留在他站在她墓碑前,意外的是,她看到楚景行的身影,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顧之恆一身肅殺的離開。


    沒多久傅家股票暴跌,楚家也跟著遭殃,緊接著傅辰皓失蹤,楚凝萱被抓。


    遊輪的燈光次第亮起來時,她看清黑暗中那張嗜血冷漠的臉,理智上她應該感到害怕,情感上卻隻剩心疼。


    在楚凝萱的叫囂和咒罵聲中,傅辰皓一點點失去生機,隨著那顆跳動的心髒落在顧之恆手心,那股束縛她的力量突然間消失。


    她悲痛又自責地望著顧之恆,愕然發現他也望著自己,恍惚中,竟生出一種他能看到自己的錯覺,這個想法剛在腦海閃過,男人就漫不經心調轉視線。


    後來的夢斷斷續續,她隻記得自己一直哭,可具體哭什麽又記不清楚。


    壓抑的痛苦讓她從窒息的夢境中醒來。


    睜開眼天光大亮,溫暖陽光灑落窗台,窗外樹影搖曳,暖風裹挾著幽淡的桂花香。


    陸悠然按了按太陽穴,擁著被子坐起來,緩了幾分鍾,正打算掀被子,就被眼前一幕嚇到,一條嬰兒手臂粗的銀環蛇盤踞床位,高高揚起的蛇頭,直勾勾盯著她看。


    陸悠然打了個激靈,強烈的求生不能,讓她迅速做出判斷。


    等一切塵埃落地,那條銀環蛇,已經被她扔進黑布袋。


    先是蠍子,後是毒蛇。


    接二連三發生類似的事,她如果還以為是意外,就單純的腦子進了水。


    站在窗戶邊平複了一下情緒,陸悠然打開顧之恆聊天框,十來條未讀消息。


    她逐條看下來。


    顧之恆先是向她解釋為昨夜什麽會突然掛電話,然後又解釋了事後不能及時迴電的緣故,些許怕她覺得他不紳士,最後發了條語音:“我對其他女生態度沒那麽惡劣,我就是和顧寒笙不對付,她心理變……總之,我看到她就生理性反胃,隻要她出現的地方,我就感覺有蟲子爬,抱歉,我控製不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糟糕?”


    他聲音很低很喪,小心翼翼中透著委屈。


    陸悠然腦海莫名閃過,他耷拉著眉眼可憐樣,心口驀地一酸,指尖快速敲著鍵盤,一頓輸出後,又默默把內容刪除,他此行迴本家的目的就是給顧老爺子過壽,要是知道她這邊出了狀況,依著顧之恆的性子保不準會跑迴來。


    這樣特殊的日子,他該陪著家人。


    陸悠然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沒事。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這麽處理一定有你的原因。】


    想了想敲下一行字:【阿恆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不管外界怎麽看待你,在我心底,你都是獨一無二。


    在她消息發出去的瞬間,顧了恆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陸悠然接了起來。


    電話裏,鞭炮聲和喧鬧聲一齊傳來過來,可很快這些聲音就齊齊消失,隨之而來是少年別扭又傲嬌的聲音:“把你剛剛說的話重複一遍。”


    “嗯?”


    “就是後麵那兩句。”顧之恆心虛地咳一聲,隨即理直氣壯道:“誇人就該當麵誇。”


    陸悠然臉頰有點熱,有些話用文字表達簡單,可對著當事人講就很羞赧。


    見她遲遲不吱聲,顧之恆急了,催促道:“陸悠然。”


    陸悠然知道,隻有在他著急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叫她。


    她睫毛顫了顫,握緊手裏的手機,雖說有些羞赧,但還是一字一頓道:“阿恆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顧之恆這會耳朵紅的都要滴血,嘴角高高揚著,腳步飄飄然,臭屁的不行:“知道小爺好就看牢了,我可不想被不三不四的人覬覦。”


    陸悠然心口發脹,這人怎麽……怎麽這麽可愛。


    她低頭看了腳尖,笑著說了個“好”字。


    “等這邊的事情忙完,我就迴來,”顧之恆頓了頓,隨即又迫切補充道:“我在這邊沒耽誤學習,我有好好看書做功課,你……”


    他話說到一半,傳來敲門聲:“少爺,先生讓您下去見客。”


    顧之恆帶笑的臉沉了下來,正想把管家打發走,就聽電話那頭小姑娘道:“你有事先去忙,迴頭我們再聯係。”


    靜默了兩秒,少年低落的聲音響起:“好。”


    在電話要掛斷的瞬間,陸悠然突然叫了他名字。


    “顧之恆。”


    “怎麽了?”


    她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悠揚的音樂再次響起。


    “沒什麽。”陸悠然按了按太陽穴,笑著打趣道:“好好表現。”


    “我表現什麽表現,我能到……”


    “好好表現。”她又重複一遍。


    顧之恆摸了摸鼻尖,別別扭扭改口:“拿你沒轍,那我……那我我盡量。”


    兩人結束通話,陸悠然心情好了不少,緩了幾分鍾,找出房東太太的微信頭像。


    她把剛剛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最後陳述了一遍自己對這事的看法:【房東太太,我窗戶邊正好有蓉樹枝伸進來,就發生這樣的危險的事情,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想要搞事情?】


    【應該不至於吧?】


    【那房東太太的意思是,我們這房子以前進過蛇和蠍子?】


    【那倒沒有。】


    陸悠然快速打字,言辭犀利:【一件事偶然太多,就是有人蓄意為之。】


    【這不能吧?也太嚇人了。】


    怕房東太太對這事不上心,未了,她刻意下了一劑猛藥:【我聽人說商品房裏要是死了人,整棟樓的房價都要下跌。】


    陸悠然點到即止,那邊是許久沉默。


    不怪她耍一些小心機,事關生命安全,她不得不長個心眼。


    人性複雜且自私的,事不關己的時候,習慣性輕拿輕放,隻有切身利益受損,才會全力以赴去計較。


    她清楚這事十有八九衝著自己來,可靠著她一個人的力量是很難調查清楚。


    聊天界麵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後,過了許久,房東太太才發了這麽一條消息:【實在不行咱們就報警吧?】


    報警?


    想過。


    可很快就被她否決了。


    憑著一條蛇和幾隻蠍子,警察受不受理另說,就算受理了,一些列調查下來,肯定會打草驚蛇。


    那人敢明目張膽投放毒蟲毒蛇,就是篤定查不到他頭上。


    隻要她按兵不動,看著她沒有出事,肯定會有所行動。


    【先不急著報警。】陸悠然否決房東太太的提議,發了條語音過去,把利弊掰開和她細說。


    房東太太聽後,又是一陣沉默:【你說的對,不能打草驚蛇?現在要是報警了,警察上門調查,那龜孫子聞聲跑了,指不定以後憋大招。】


    【我和我家那位一會就坐飛機迴來,你在家裏待著哪兒也別去。】


    【好。】


    得益於她姐養的各種小可愛,陸悠然從小不怕毒蟲毒物。


    不怕歸不怕,該洗的還得洗。


    陸悠然隨便吃了點東西墊肚子,趁著天氣好,把衣服被子,桌椅衣櫃通通都清洗一遍。


    當天下午房東夫婦就氣勢洶洶殺迴來,房東是地道的本地人,鄰裏鄰居都互相認識,他辦事效率極高,下午四點半就拿到所有附近路段的監控視頻。


    經過幾人的努力晚上八點的時候,終於在眾多監控視頻裏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約莫一米七出頭,身形偏瘦,背著黑色背包,臉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五官,但腳下踩的那雙紅底球鞋尤為惹眼——n家今年剛推出的新款限量款球鞋。


    淩晨三點的時候,男人出現在公寓樓附近,四下打探一番,朝著大榕樹方向走去,七秒後迅速消失在監控盲區。


    之後無論如何反複觀看其餘視頻,都無法在監控區找到這個人的身影。


    房東太太和她老公對視一秒,一時間齊齊陷入了沉默。


    “這人對我們周邊的環境很了解,他幾乎避開了所有監控區。”說話的是房東太太,前幾天隔壁鄰居怕小孩亂跑,臨時起意讓她女婿加裝一個監控,要不是這個突然加裝的監控,根本就拍不到這人。


    “小陸,按照你的意思,這人以後還會來?”


    陸悠然點頭。


    “這個挨千刀,昧良心的狗東西,也不怕將來生孩子沒屁眼。”房東太太是個暴脾氣,張嘴就是頓時一頓國粹。


    “咳咳。”房東扯了扯房東太太袖子,示意她注意影響,房東太太嘴角抽了抽,臉上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哈哈,嘴瓢了。”


    房東太太搓了搓手:“現在監控拍到了,雖然模糊,但也算證據,要報警嗎?”


    “報警吧。”


    ……


    陸悠然猜的不錯,接連幾天沒動靜後,黃偉按捺不住了。


    這幾天在公寓樓附近轉悠,怕被人發現,猶豫不敢靠的太近。


    事情沒有辦好,張雅倩又催的緊,黃偉急得不行。


    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要不然也不敢托大應下。


    誰知這東西都放進去快一周了,那人畜無害的小姑娘居然屁事沒有?


    黃偉躲在出租屋,暴躁地抽著煙,原是想借著這事討個好,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


    張雅倩什麽性子,他心知肚明。


    陰險狡詐,心狠手辣。


    披著淑女外衣的豺狼虎豹,一旦被她盯上,不死也要脫幾層皮。


    她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輕易將人玩弄掌心。


    就比如經常被他們教訓的聞清雅,就是因為某次競賽贏了她,就對人進行長期三年的虐身虐心,要不是聞清雅本身意誌堅定,換做其他人早就被磋磨死了。


    黃偉想的入神,電話震動了許久,絲毫未覺,直到煙蒂燙了手,他才恍然迴過神。


    一看擱桌上的手機在震動,趕忙伸手拿了過來。


    “黃偉你他媽想死,半天不接電話?”張雅倩尖銳的怒罵聲響起。


    黃偉頭皮一陣發麻,硬著頭皮喊了聲“張姐”。


    張雅倩性格本就囂張跋扈,最近不知什麽情況,越發變本加厲,像個炸藥桶似的,一點就燃。


    “事情辦的怎麽樣?”


    “還沒消息。”


    “廢物玩意,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平日裏不是很能吹?把你以前吹牛那股勁拿出來。我再給你兩天時間,要是再一無所獲,你他媽就等死……”


    張雅倩近來被張慧芳逼著各種道歉,什麽麵子裏子都丟盡,她心裏憋著一股火,強烈想要做點什麽,宣泄內心的不滿。


    黃偉抹了把額上的冷汗,低聲下氣道歉:“張姐別著急上火,第二批貨已經到了,我保證,一個星期,哦不,不,三天,您就能收到好消息。”


    “最好是。”張雅倩冷著臉警告。


    她忿忿掛了電話,拉開門,赤腳走下樓。


    客廳隻亮著一盞小夜燈,角落的沙發上隱約坐著個模糊的輪廓,聽著聲響,那人微微側過頭,隻一秒,頭頂的燈光“啪”的一聲全亮了。


    張雅倩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望著鬱時秋,他穿著隨意,皮夾克配淺色牛仔,貫穿眉骨的傷疤,讓他這個人看起來很不好相處。


    平心而論鬱時秋不醜,甚至可以說很帥。


    可這人終日冷冷冰冰,像條狗似的,對她媽的話言聽計從。


    就很讓人討厭。


    “我要出去,你去開車。”張雅倩用一種冷漠又高傲的口吻,對著底下的鬱時秋發號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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