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凜厲的氣勢在望向桀驁的少年時,含情眼微微一挑,露出一個親切溫和的笑。


    顧之恆望著與自己有三分像的人,眉頭蹙了蹙,眼鋒都沒有給他,自顧自往外走了。


    顧溪亭被下了麵子也不惱,與滿頭大汗的許明河寒暄:“犬子無狀,給許局添麻煩了。”


    “顧總說的是哪裏的話,是我們處理不周,迴頭一定給您和顧小少爺一個交代。”許明河擦著額上冷汗,艱難地擠出一個笑。


    沈書記也連忙附和:“明天我們會到學校說明情況,定然不會讓顧少白受委屈。”


    “我家小孩年紀還小承受能力差,確實受不住外界非議,明天就麻煩沈書記派人走一趟了。”


    顧溪亭說到這裏話鋒一轉:“聽說那打我家小孩的學生是許局家的人?”


    他說這話時聲音不輕不重,眼底深處還帶著深深淺淺的笑。


    許明河看著那張如妖孽般的俊美麵龐,冷汗如雨下,腦海莫名想起外界對這位的評價,麵善心狠。


    他上一秒可以與人談笑風生,下一秒也能將人弄得家破人亡。


    “顧總這都是誤會。”許明河咽了咽口水,忙腆著臉上前:“家裏小孩不懂事,迴頭我一定嚴加管教,從今以後,但凡顧小少爺出現的地方,必定讓他們退避三舍。”


    “許局嚴重了。”顧溪亭笑了笑,低頭看了眼腕表: “今日叨擾兩位了,我家小孩這會正在氣頭上,我得趕過去哄哄他。”


    他含糊的態度令許明光坐立不安,就在他還要張口挽迴些什麽的時候,顧溪亭幽幽開口:“錦城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要是再遇上發生點摩擦……”


    顧溪亭話說一半戛然而止,許明河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暗自著急,追了幾步還想說什麽,被身側的沈書記攔住。


    看著顧溪亭身影徹底消失在警局門口,許明河不安詢問:“沈書記,顧總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


    “許局這還不明白嗎?你那侄子是不能待在錦城了。”


    ……


    顧之恆剛出警局就被顧溪亭助手叫住,他蹙了蹙眉,沒什麽好臉色看著溫儒林。


    少年單手插兜,眉眼懶散,沒精打采,一副沒睡飽的模樣。


    “顧小少爺,顧總一會就出來,勞煩您在這稍等片刻。”


    溫儒林這些年沒少和這位祖宗打交道,知道他吃軟不吃硬,說話時刻意放軟語調,聽在顧之恆耳朵裏就有點娘。


    怪膈應的。


    顧之恆抖了抖身上雞皮疙瘩,沒好氣地瞥了溫儒林一眼:“能不能好好說話?”


    溫儒林也不想啊。


    誰讓顧總給的太多,麵對這小祖宗,隻能好言好語哄著。


    “顧小少爺您這是去哪兒?顧總一會還有話要和你說。”


    “不見。”


    溫儒林猜到他會這麽說,臉上立馬擺出慘兮兮的模樣。


    “顧小少爺,我也隻是奉命行事,您行行好,別讓我太難做。我上有老下有小,一旦被開除,下個月房貸車貸還不上,一家十幾口就要睡大街……”


    顧之恆眼皮抽了抽,撩起眼瞥了溫儒林一眼:“你一年幾千萬的薪資?十幾年了還還不了車貸房貸?”


    謊言被戳破,溫儒林麵頰微紅,不自在摸了摸鼻尖:“顧小少爺,您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一家十幾張嘴,我賺錢能力再好,也有些吃不消啊。”


    說到情真意切處,溫儒林還動情地擦了擦眼淚,顧之恆簡直沒眼看。


    誰能想到外人眼裏清冷禁欲,不苟言笑的溫特助,私下底是這麽一副逗逼樣?


    “和老頭說別來煩我。”


    “顧小少爺,顧總一直很在乎你,知道你出了事,特地推了手頭工作,趕過來處理這事。”


    “我不需要。”


    顧之恆扔下這麽一句話,頭也不迴的走了。


    顧溪亭快步從警局出來時,顧之恆已經走的沒影。


    他瞥了眼溫儒林,眉梢壓了壓:“那孩子說什麽了?”


    溫儒林上前一步,接過顧溪亭遞過來的外套,如實道:“顧小少爺讓您別去煩他。”


    顧溪亭眉頭蹙了蹙,指骨分明的手輕輕摩挲手機屏幕,屏保上映著個豔絕四方的女人,偏偏那雙含情的桃花眼,讓她冷淡的氣質添了點嫵媚。


    顧溪亭盯著手機看了一會,依依不舍收迴視線:“迴吧。”


    溫儒林應了聲,彎腰打開車門。


    顧之恆站在商場的玻璃窗前,望著絕塵而去的車輛,腮幫子緊了緊。


    他從兜裏摸了根煙,升騰的煙霧,掩去他眼底厭棄之色。


    ***


    另一邊。


    許姥姥去學校大鬧一場後,身心舒暢迴了許家。


    “閨女,媽今天表現得如何?”許姥姥腆著臉笑,樣子市儈的不行。


    孔珺抬眼瞥了許姥姥一眼,打心眼瞧不上她這嘴臉。


    可看著她在自己跟前鞍前馬後,孔珺心裏莫名一陣舒爽。


    “媽沒什麽事你就迴去了。”孔珺把包遞給保姆,換了雙居家的鞋進了餐廳。


    許姥姥像是沒聽懂她的話似的,眼睛在屋子四下打轉,看到擱在櫥櫃上擺件,眼饞的不行,伸手摸了又摸。


    孔珺接過保姆遞過來的燕窩,冷冷出聲提醒:“媽,家裏的東西別亂碰,弄壞了,迴頭明光要生氣了。”


    “閨女這玩意是玉吧?”許姥姥撇了撇嘴,訕訕收迴手,眼睛卻死死盯著剔透的金蟾。


    “這白玉金蟾比咱們家的臉盆還大,肯定值不少錢吧?”許姥姥眼睛骨碌碌直轉。


    孔珺一見她這副德行,就猜到她沒打好主意,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許姥一臉討好:“閨女,你這些年算是熬過來,以前媽也沒要求你什麽。最近你家大侄子談了個女朋友,女方要求在有房有車,錦城的房子寸土寸金,以你大哥家的能力肯定買不起……”


    “媽,你摸著良心說一說,這些年,我給的還不算多嗎?大哥二哥三個買房子,哪個不是我出的錢?”孔珺喘了口氣,冷冷盯著許姥姥,“現在大侄子結婚,你還想讓我出錢?”


    “閨女,這不是沒辦法嗎?咱們家就你最有本事,一大家都指望你幫襯。你侄子從小和你最親近,他也算你半個兒子,你這當姑姑出點錢,也沒什麽大不了。”


    孔珺氣笑了:“媽,你這話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許姥姥不以為然:“誰敢笑話我?姑姑拿錢替侄子娶媳婦,傳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我家閨女有出息,那些人,隻有眼紅的份。”


    孔珺知道和許姥姥說不通,把燕窩重重往桌上一放:“媽,我今兒就把話撂這兒了,大哥有本事就在錦城買房,沒能力,就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從今以後,我隻給我該給的,其餘的事,我一概不管。”


    許姥姥臉皮抽了抽,有些生氣,可想到此行目的,又僵硬扯出一個笑:“閨女,你就幫幫你大哥一家,媽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媽,這話您都說了不下十次,哪一次你說話算話過?”


    “閨女,媽向你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許姥姥說著流下淚,布滿褶皺的臉,瞧著好不可憐。


    孔珺被她哭的不耐煩,拿了手機上樓。


    許姥姥見人走了,立馬收住眼淚,朝著孔珺背影啐了口:“沒良心的白眼狼,拿那麽多錢做什麽?不給點兄弟花,留著進棺材嗎?”


    小保姆突然聽到這麽一句,嚇得一個哆嗦,轉身快步往迴走,卻被許姥姥叫住。


    “去,給我端碗燕窩上來。”


    “老夫人,我今天不知道您過來,就燉了一碗,剛剛夫人已經吃了。如果您想吃燕窩,還要等一下。”


    許姥姥撇了撇嘴,不滿極了:“你去看看廚房有什麽好吃的,給我弄一碗過來。”


    小保姆應了一聲,快步跑進廚房,沒一會端了鮑魚燜豬肘出來。


    許姥姥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埋頭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老夫人,太太不喜歡人在客廳吃東西,要不我幫您把東西端到餐桌上?”


    許姥姥一口迴絕了,理由是坐沙發舒服。


    小保姆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瞧著許姥姥油鹽不進的樣子,識趣的鑽進廚房。


    許明光怒氣衝衝迴家時,瞧見的就是吃的滿嘴流油的許姥姥。


    他厭惡地皺了皺眉,看都沒多看一眼,問了忙碌的小保姆:“太太呢?”


    “先生,太太在樓上休息。”


    “姑爺迴來了。”許姥姥看著許明光,笑得眉不見眼,要多諂媚有多諂媚。


    許明光沒搭理她,抬步往三樓走。


    孔珺聽到樓下的聲響,笑著迎了出去,她長得好,這些年又刻意保養,即便已經三十多歲,看起來還像二十幾歲的小姑娘一樣。


    許明光平日裏愛極了她這副柔若無骨的模樣。


    “明光今天怎麽迴來的這般早?”孔珺淺笑盈盈上前,想去摟許明光的脖頸。


    她手伸到半空,就被突如其來的巴掌打懵:“賤人。誰讓你去學校鬧事?”


    孔珺愣兩秒,兩行清淚緩緩滑落,微微發抖的身體,給人雨打海棠的柔弱感。


    “怎麽了?”


    “你還有臉問怎麽了?”許明光咬著牙,陰惻惻的眼神,嚇得孔珺往後退兩步。


    許明光又忍不住想動手,可看著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到底是下不去手:“你知道今天捅了多大簍子?”


    “那學生的背景,我查了,沒什麽特別的。”孔珺捂著臉,露出漂亮的側臉:“對不起。我看兒子傷成那樣,氣不過,想讓警察給兒子討個公道。”


    “你知道你招惹了誰嗎?”許明光喘了口氣,指著她的臉道:“你立刻去收拾收拾,帶著你那寶貝兒子,滾到國外去避避風頭。”


    “明光你要趕我們走?”孔珺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要是這次的事連累到大哥的仕途,影響到許氏未來的發展,就不是趕你們去國外那麽簡單。”


    許明光說完這話,把門摔得哐作響,撇下默默流淚的孔珺,去收藏室拿了東西,又急匆匆跑出去了。


    看著冷著臉離開的女婿,許姥姥嚇得打個飽嗝,躡手躡腳上樓:“你做什麽惹姑爺生氣,他可是我們家財神爺,叫你好好伺候著點,你咋一點都沒聽進去?”


    “你呀,也別仗著姑爺疼愛,做事不知分寸,他那樣的身份,要什麽年輕的女人沒有?迴頭他要是厭棄你,有的你哭的時候。”


    孔珺銀牙緊咬,這就是她母親,她好的時候巴巴湊上來,出了點事,連個安慰的話都沒有,盡會說風涼話。


    “出去。”孔珺紅著眼睛,狠狠盯著許姥姥:“你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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