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克笑了,他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感覺你的眼睛裏燃燒著某種火焰,但我分辨不清楚那是什麽,後來接觸久了,我感覺你的靈魂裏有個很堅硬的東西,再後來我發現,你對‘活著’有種特別的執念……為什麽?”


    “‘活著’不好嗎?”利昂娜問。


    “也不是,因為黑暗教廷的大家大部分各有各的追求,力量,榮譽,金錢,信仰……大家都不怕死,都做好了隨時死掉的準備。倒也不是說你怕死,他們沒有像你一樣旺盛的求生欲。所以我很好奇,你為什麽這麽想要活著?”斯派克問。


    “活著啊……”利昂娜看著高腳杯中血色的酒——事實上裏麵也的確摻了血,“我感覺不甘,我不想死,我感覺我還能做一些事情,還能改變一些人,我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跡,我不想死,我不甘心。”利昂娜捏碎了酒杯,碎片劃傷了她的手指,她沉聲道:“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比如說赫克裏斯,什麽都沒有了。”


    這是她當晚第一次赫克裏斯。


    “他用生命捍衛了他的信仰和榮譽。雖然我不喜歡他,但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斯派克說。


    “我也承認……但這對於我還不夠。我要活著,我要去探索,我不甘心,我要讓自己的不甘心得以釋放。”利昂娜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已經沙啞,她拿起那邊的酒瓶,將酒液灑在地上,說道:“敬我們的友人,赫克裏斯,敬他如願以償為信仰而死。”


    斯派克舉起酒杯,“也敬你,敬你如願以償達成自己的願望。”


    “幹杯。”


    次日,魔界——當時還叫下界傳來消息,讓黑暗教廷提供人類女演員,拍攝電影。


    利昂娜·貝爾成功當選。


    02.


    利昂娜·貝爾和斯派克·依力克拉特的經曆在黑暗教廷裏其實是比較典型的,需要明確的是,黑暗教廷的人的確魚目混雜,有殺人犯有墮信徒,有海盜也有小偷,但它畢竟是一個教廷,有一定的規章製度的。希爾和門羅當政後,黑暗教廷的內部氛圍好了很多,不是那麽冷冰冰的了,但讓這些人立刻被感化當然也是不可能的。


    門羅奉行的政策是:我們不過問過去,我們歡迎任何人加入,但我們過問未來,你不能在黑暗教廷裏仍舊是“任何人”。


    門羅製定的規則比以前要嚴不少,但他推行的方式很巧妙,所以也沒有受到多大的阻力。他推行新政策的成果也顯而易見,看看法瑪古斯塔的巨變,看看周圍人對黑暗教廷的態度,這就讓他在黑暗教廷裏贏得了更多的尊敬。


    黑暗教廷在法瑪古斯塔一帶的聲望越來越高,身穿黑袍的教士們走在鎮上都能收獲敬畏的目光——此前可隻是畏懼,沒有尊敬。門羅讓這些教士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榮耀”的存在,此後個人的榮耀逐漸化為集體的榮耀。斯派克忍不住感慨一句,若是赫克裏斯還活著,想必會感覺非常欣慰吧。


    03.


    這期《魔界雜誌》發售後,關注者紛紛投稿。希爾有心新推一個原創作者出來,他還加上了品德之類的考核,畢竟他是要塑造偶像。希爾是不怎麽相信文如其人的,古往今來有文采但人品不怎麽樣的人多了去了。就比如說宋之問,那個寫“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大詩人,他是劉希夷的舅舅,相傳他想把劉希夷的“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霸占,而將對方殘忍的殺害……哦順便一提,相傳宋之問自薦去當武則天的男寵,武則天嫌他口臭所以拒絕了,史書記載,宋之問“終身慚憤”。


    好了,這下一千多年關注過你的人都知道你口臭了。


    笑死.gif


    目前大家討論最多的,一是super girl,二就是《教父》了。


    這一期連載的內容是教父的發家史,從無到有,看著他如何選擇自己的命運,走上了這麽一條道路,從殺人開始,周圍人聚集在他身邊,他成為了鎮子上“最受人尊敬”的人,然後幫助求助的人解決麻煩,以彬彬有禮的“講道理”的方式。


    “忒西奧搖搖頭:‘你恐怕沒那個好運氣,法努奇從不讓步。’


    ‘我會和他講道理。’維托·柯裏昂說,這句話後來成了他的名言,致命攻擊前的最後警告。後來他成為唐,成為教父,每次請對手坐下來和他講道理,對手就明白這是解決爭端而不流血殺人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維托·柯裏昂從側袋裏拿出一遝鈔票,動作慢而用心,‘拿著,我給你錢。’他笑嗬嗬地看著兩人。當時維托·柯裏昂還不知道這個笑容的威力。他讓人毛骨悚然……他的雙眼毫無笑意,外在性格平時又是那麽通情達理和沉默寡言,因此突然摘下麵具,露出真實的自我才那麽嚇人。”


    這些句子讓《教父》的粉絲們如癡如醉,此前一些人對《教父》所塑造的世界沒有多少真實感——畢竟這對於異世界的人來說太架空了,但在這一段過後,那種距離感就消弭了很多。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教父真的是太厲害了!真的是太有魅力了!反政府的他真的是相當有魅力啊!


    希爾在聽到這種言論後笑得非常和藹。


    很好,異世界的人審美在一步步變化著。或者說,希爾擴大了他們的審美範圍。


    04.


    約什肯尼啤酒節前夜,希爾和幾個朋友共同度過。


    “今天這餐是花的你的錢,老傑克遜,你先說吧。”希爾說。


    “為該死的玉蘭大帝,幹杯。”老傑克遜說。


    “哦,”羅德船長說,“好雅興的祝酒詞。”


    “聽起來好像玉蘭大帝又幹了啥事讓你不滿了?”希爾問。


    “黎明之鳥的事情。”老傑克遜言簡意賅。


    “我不管了,反正我撒手掌櫃。”希爾聳肩。


    “你倒是會推卸責任。”老傑克遜說。


    “你確定要我管嗎?我再管的話就隻能用魔族的方式管了。”希爾依舊是方才的笑容,但不知怎麽在座的幾位都感覺身上有點冷。


    “好了。”那邊的門羅說了,“別隨便放冷氣嚇人。”


    “……好唄。”希爾悻悻然,“為教皇大人的無上威嚴,幹杯。”


    瓊·貝克言簡意賅地說:“為了金錢幹杯。”


    “貝克老爺你可真俗氣。”西奧多說。


    “哦?”瓊·貝克看向西奧多,西奧多舉起酒杯說道:“為了美女幹杯。”


    噗……


    大家都笑了起來,好嘛,這個西奧多嘴皮子和吟遊詩人一樣溜了,這個活躍氣氛可以的。


    一輪酒過後,希爾端起啤酒,開始致辭:“我們出身不同,種族不同,但有著類似的經曆,所以命運的紅線把我們帶到了這裏……怎麽這句話聽起來gaygay的,那就命運的紅線把我和教皇大人綁在一起,然後命運的其他顏色線再把你們帶到這裏。”


    “……用一副睿智的表情在胡說八道。”老傑克遜評論道。


    “見諒,他一直如此。”門羅說。


    希爾瞪了他們一眼,繼續說:“總之,我們對這個世界有很多不滿……”


    “我想插一句。”瓊·貝克說,“我倒是感覺這世界還好,我隻是想賺更多錢而已。”


    “閉嘴,別打斷老子煽情。”希爾說。


    “好吧,你是頭兒,你說了算。”瓊·貝克聳肩。


    “我們雖然懷揣著各自的目的,但我們當前卻處於同一方,並且以我們為中心已經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不可忽視的勢力,我許諾這股勢力會越來越大,我許諾我會實現你們的願望,你們的願望全部都實現後我也接近我的願望了。”希爾說到這裏笑了一下,他環顧了桌上坐著的幾人,忽的說道:“凜冬城的主教是我們的人。”然後他舉起酒杯,仿佛剛剛什麽都沒說似的:“為我們的未來,幹杯。”


    這個爆炸性的消息拋出去後所有人都神色各異,就連門羅都淡淡地看向了希爾。


    老傑克遜苦笑著說:“你這個祝酒詞,可是比我剛剛的祝酒詞勁爆多了啊。”


    希爾隻是笑,沒有多說。


    05.


    夜深,月光如水。


    門羅站在窗前看著約什肯尼的夜晚,希爾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


    “你咋不問今天喝酒時的事情?你那一眼看得我心虛了好久。”


    “畢竟是你自己的決定。”門羅說。


    “因為我沒什麽耐心了,都過了一年了。”希爾砸吧砸吧嘴,“人生能有幾個一年啊。”


    “魔族的生命很長。”門羅說。


    “我就這麽沒耐心怎麽滴?你讓我像黑暗精靈一樣?看著殺死自己族人的人類一代一代的滅亡,被時間滅種然後抹平仇恨?開玩笑呢這不是。”希爾看著天花板哼哼哼了冷笑了一陣:“我信任他們幾人,因為沒有不信任的理由,現在我給他們機會,讓他們背叛我。我這個行為的確有點著急了,但我備用的人選有很多,讓元素精靈去監視,他們有異動的話我並不介意真做個冷酷無情的霸道魔王。”


    因為是啤酒節前夜,所以約什肯尼大街小巷挺熱鬧的。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外麵的燈火在夜色中朦朧成一片,光影重疊。但隨著時間推移,黑夜變深,夜幕逐漸將這個海濱城市冷卻了,還給整個寂靜下來的城市塗上了一層幽藍色。


    “人心難測。”門羅轉過身來,叫他的名字,“希爾。”


    “能夠運籌帷幄的就用大腦解決,無法用腦子解決的就去用暴力解決。”希爾沒看門羅,他躺在床上依舊看著天花板:“賠款前幾個月就賺迴來了,但我現在給教會說的是我們還在籌錢。接下來的錢就能發展在軍隊裏了,我是魔王,我享受勝利,我也能承擔得起失敗。”


    門羅走過去,他握住希爾的手,親吻了他的手指,“你這段時間很急躁。”


    希爾閉上眼。是的,他的確是在急躁,這一年發生的事情不少,雖說看似每件都妥善解決了,但根源還在,誰知道什麽時候又會爆發新的事情。盡管知道兵來將擋,可心還是難以平靜。這也是人之常情。


    “也隻有你能看得出來。”希爾似乎苦笑了一下。他也隻有在門羅麵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幸虧隻有我能看得出來。”門羅說,“幸虧我能看得出來。”


    “這文字遊戲有點意思。”希爾反握住門羅的手把他拽了上來,抬手滅燈,房間暗下前最後看到的是他閃爍著異光的紅眸:“姑且今晚讓我繼續沒耐心下去吧。”


    獸欲兇猛。


    貪婪肆虐。


    夜色猖狂。


    ——


    第一百四十一章


    01.


    約什肯尼啤酒節是玉蘭大陸的四大集體活動之一, 大部分人都聽說過它,但大部分人也參與不了:因為交通太不便利了,於是希爾特意錄製了一檔節目在魔法手機上播出:連續播出三天, 每天晚上九點開始——正好是《魔卡少女櫻》播放完的時間。


    《魔卡少女櫻》已經接近尾聲了,希爾在《魔界雜誌》上也事先進行了說明, 它的粉絲自然是有些戀戀不舍的。至於下一部動漫是什麽, 希爾已經有了計劃。


    這一天片尾曲播放完畢,接下來就是啤酒節專題節目了。


    因為事先打過廣告了, 所以很多人都守在魔法手機前看了, 而那些酒館啦餐廳啦也進行了公開放映。


    首先出現的是片頭, 背景是super girl的一首歌,一個人類男性的q版和一個黑矮人的q版出現在屏幕上,他們簡單地蠕動了兩下——時間比較緊張, 所以製作很簡陋。接著,畫麵中間出現了節目標題:約什肯尼啤酒節。


    然後,一個人類和另一個非人類出現在畫麵上, 他們站在甲板上,背景是船和大海。


    觀眾們都愣了。


    那個人類旁邊的是……比對方腰隻高一點的矮子, 但無論是他健壯的肌肉還是長長的胡子都將他排除在兒童之外。他紅褐色的胡子編成了三個麻花辮, 在下麵還綁著精致的金屬扣,柔順而富有光澤, 讓玉蘭城的小姐們都有些嫉妒了……咳。他全副武裝,鐵甲傍身, 手中還拿著一柄巨大的斧頭, 看起來非常危險。


    “哇那個是……那個是黑矮人嗎?”酒館裏有人驚唿出來。


    “是黑矮人!這還是我第一次見矮人,哦,他們可真矮。”


    “不過看起來真的很壯, 他手裏拿著的那個錘子好可怕。”


    “這裏怎麽會有黑矮人出現?啊,忘了,這本來就是魔族生產的東西。”


    這時,屏幕裏的人類開口問道:“開始了嗎?”


    黑矮人說:“好像開始了。”


    “哦哦那我們趕緊自我介紹吧。”人類說道。


    這個開頭把很多觀眾給逗樂了。


    黑矮人清了清嗓子,開口:“各位觀眾,大家好,我是黑矮人銅牙,順便一提,我是黑矮人一族的帥哥。”


    人類則這麽說道:“嗨大家好,我是吟遊詩人格蘭特,順便也一提,我比旁邊的這位帥。”


    這個介紹再次讓觀眾們笑出了聲。


    “我覺得你是在找茬。”黑矮人銅牙不滿地說:“你這麽高,還好意思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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