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參加青山浴的半個月裏行程都被排得滿滿的,私人時間說少也不少,多數應酬是跟在簫慕身後為他如虎添翼。


    春雨綿綿,生機勃勃,禿頂的樹冠長成嫩綠色的新葉,將樹下人抬頭看到的天空一點點覆蓋,將天空的黑暗漸漸擴大。


    也許清晨不能被歡聲笑語吵醒,但至少有人情味的叫賣,花香和鳥語。


    今天是最後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南妮打開窗戶時,趕早聞啼起床的簫颯和簫不安,已經浸泡在破曉顏色鮮豔但不耀眼的暖陽下。


    陽光下,他們橙黃色濃濃的臉蛋顯得無比柔和貴重,像盛開的驕陽像昨夜燦爛的曇花,滿臉滿臉的輝煌,沒帶一丁點棘刺和刺激的映入眼簾,她甚至不希望將目光從他們發散著大把大把幸福的臉上和到處孕育暖色調的背景板挪開。


    按南妮的原話就是說——哦,老天爺,見鬼了!


    “你們起這麽早幹嗎,聞雞起舞廢寢忘食啊?”南妮的娃娃音為山清水秀的清晨增添了鳥語水流聲外最擊人心的樂符,但這陣劃破淒美的聲音不太動聽,像葬禮的哀鳴和吊唁。


    手撐在陽台上弓著背站姿不筆挺的簫颯和不安齊齊轉頭看向南妮,他們的側臉是暖色調的,發散著極光般暖和的橙黃,可他們涼冰冰的眼睛像冰冷的激光時間凍住南妮,誰叫她破壞了人與自然的和諧。


    吱呀……三人眼光注目下,肖邦關好自家門走在人煙稀少的馬路上,氣溫有點涼,衣領翻上接著張開嘴唿口氣搓搓手。


    滑稽的楷模,三人津津樂道哈哈大笑。


    “你這麽早出門不叫上我們,去哪兒騷浪呀?”簫颯沒大沒小地說。


    “陰聖殿。”肖邦急忙迴了一句,仰起頭朝兩邊陽台招招手,“你們也起這麽早。”


    “對啊,我們要去看落姿乖巧懂事的兒子。”簫不安俯下身,上半身幾乎越出了欄杆,他用手推了她一下嚇他,不用說又打架。


    何落姿,慕容風澈的妻子,看來簫颯和他們的關係非同小可,簫颯的身份被多方牽扯。


    肖邦稍微思忖,緊接著道個別走了,在路口轉角消失。


    東岸長老走後,四大長老中的三位陸續走出,免不了叮囑孫女或子女幾句。 簫慕出門時,不安悄悄鑽進房間,藏不藏都一樣,這半個月以來他不可能沒發現簫颯藏人,臨別前他告誡簫颯千萬不要好心辦壞事或闖禍。


    大氣環流的陰聖殿是閻羅殿最重要的建築之一,今日是最終宣布多條法律和多部新修法成不成立的時候,隻有位高權重的人才能去,大概有一百五十人。


    像簫颯等人統統被歸置為閑雜人等一律不準入內。 不放他們去,小人得誌醜人多作怪,舉手同意放手聽法律講座的大會年輕人也不想去,去了也不舉手示意通過。


    確立過的法案還要求走司法程序,經過幾個月各部門的審核和風險評測預估。幾個月後將新案等榜公之於眾,一百年變更一次的法律等上個幾月不算長。


    正因為這些高貴的人必須去陰聖殿,即使是慕容也不能帶上家眷,簫颯和不安才有機會和何落姿碰麵。


    白繭蝶窗門出來,彼此互相招唿,現在陽光從海平麵跳上了半空,光線雞蛋黃逐漸像向雞蛋清過渡,眼中別人的臉不再毛茸茸的模糊著,鹹鹹的海風在海上肆虐在山上撫人青絲。


    “落姿怎麽還不來接我們呢?”不安等的不耐煩,頭向下一沉,說話中氣虛弱有氣無力。


    在清澈的陽光下,簫不安被映得毫發畢現,像快要長出翅膀的天使。簫颯骨節分明的手撥弄她亂糟糟的頭發,身後的肩胛骨像掛在背上有肌肉線條的蝴蝶,時而振翅,時而凝滯。


    真是傻,寧願幹站著等不知什麽時候闖入視界的人,也不讓別人的視界美觀一點。


    “落姿,太棒了,你終於來了。”不安歡唿雀躍。遠處人影搖現,簫颯收迴手,沒開口說話安慰人,救星和曹操並駕齊驅的來了。


    “以前不和何落姿可是死對頭,”就要往下跳,簫颯攔住不安,“怎麽半個月以來,你的變化如此大?”


    簫不安放開他的手,跳下去轉身仰起頭翹起個大拇指,“我是善於交朋友的交際花,有個哥哥罩著我,交個半個月的朋友不難。”簫颯的嘴角抽了抽,也跳下陽台。


    何落姿走到陽台下,難為情地對他們說:“奶娘和管家都不允許我把孩子抱出花香樓宇。你們隨我去吧!”


    約定好落姿抱孩子來玩,情況有變隻好改變,簫颯問問南妮和繭蝶同不同去,她們搖頭說沒打扮,這個問題無法處理,好吧。


    花香樓宇就在廣場周邊,他們通過千道門步入廣場,令他們驚奇的是落姿把他們帶到主台前,又和主台相關。上次的石門迴歸原位。吸取上一次教訓的他們後怕不已。


    登上主台的樓梯是木製的,落姿讓兩人跟上她,兩人再三再四問是否能擅作主張上主台,她說沒事的有什麽事她擔保,即使這樣簫颯的腿仍是抖個不停。


    上到主台,簫颯的嘩嘩叫如水泄,站在主台俯瞰廣場的感受真叫人痛快,感慨就這樣一厘米一厘米上升,攀登到安全警戒線,覆沒空曠的廣場。


    時間不等人,不安和簫颯硬著頭皮跟落姿走,剛才落差垂直的木梯,陡然變成一座沒有固定木樁的橋。


    他們往前走走到木板盡頭,未能登上廣場周邊的城牆,落姿叫他們別心慌,後麵走過的木板一塊一塊位移懸空搭在前方。


    腳下的樓梯人走過後也會自主運動到前端,靴子硬底踏在浮空的木板發出清脆的聲響,聲音又透過鞋底與硬質的骨頭傳播,忐忑不安。


    走過的木板多了起來,橋也不像那麽迴事。簫颯起初把這當怪獸伸出的舌頭,走上去是羊入狼口自取滅亡,現在感覺和如履平地沒什麽區別,木板有時顫顫巍巍,發出類似與纜梯速降一樣咿咿呀呀的呻吟。


    沒數貫穿空中的路一共擺了幾遍木片,隻是清楚走了很久很久,像跑在沒有終點線的懸崖上,隨時衝刺往充滿磁力的下方吸引去。


    登上城牆,簫颯看到的城牆又是煥然一新的新生麵貌。


    淹沒廣場的平靜的海水被浪潮加冕暴風雨加袍,在不大的廣場海洋裏波浪滔天地怒號,驚濤駭浪地嘶叫,大魚小雨蝦米似陀螺翻滾跳躍,為解放囚禁海水的自由要把四邊不堪重負的城牆徹底衝破,衝成斷壁殘垣,海水流瀉迴廣袤的大海,海水的怒火威力升級成滾滾冒黑煙的龍岩,沿著小島延展到海洋,罪行小島是座活火山,從頭到腳落滿了龍岩,龍岩冷卻滿天煙塵,黑色的土壤將先前髒亂的小島夷為平地。


    木板迴到主台前折疊為牢靠的樓梯。風起雲湧慢慢止息為風平浪靜,無處不在的海水被暴曬吸上天空,終於以這樣沉著的方式迴歸海洋。擱淺的魚尾氣擊打著開裂、千溝萬壑的地麵,到處狀況百出,糗事翻篇。


    繞著城牆步行一段距離,期間邊走何落姿邊向他們解說城牆外的地形地貌,這不錯,確實是個安居樂業的家園。


    總體而言,花香樓宇所在的範圍是罪行小島的中心點,是青山頂的中心點,這裏由二十多棟樓宇組成,春暖花開富麗堂皇,設有多處湖心亭、草坪、花園、碎石路、林苑小道……應有盡有,任何角落樹草輕鬆入眼,是個十足宜居的小型豪華居住區。


    站在城隍上縱觀滄海橫溢,多則多矣,簫颯神思恍惚迷情錯亂,眼球被這掩蔽在城牆之中的世外桃源深深吸引。


    如果說簫颯震驚得合不攏嘴欲言又止,那這這這個不止的不安便是得了哭笑無常言語錯亂的癔病。


    飽含瀅瀅清水的眼圈熒惑瀠洄,宛,洋溢著最好的布置、堆砌滿眼蓬勃的生機,在晶亮眼睛的簡約腹地泥濘著錦繡山河般的奢華,城市裏牧馬。


    二十幾間樓宇中,有一棟地下室屬於閻羅王,房子大都空置。


    上城牆的方法隻一種,下城牆入小區有多處石梯。如果用輕功什麽的飛上城牆,會被隱身的屏障阻擋。


    閻羅王為杜絕將來可能出現的心腹大患摧毀宮殿,他好好地未雨綢繆了一番,建設之初就好好規劃房子布局,棲身之所圈在中心地帶,越往外圍走房子的價值和作用越不大,在每個區域的分界點都有層層疊疊的阻障,能進的人如魚得水,不能進的人絕對近不了身。


    閻羅王地宮的構造無可奉告,也沒人能準確定位,他幾乎可以從地獄任何一個被潮湧沒落的角落,在沒有人發覺的情況下迴到家,常人憑著三腳貓的功夫不可能發現得了。


    來到一處距離花香樓宇最近的樓梯,三人肩並肩齊步走下寬大的石梯,眼前是青翠的草地和潺潺流動的小溪,一座精致裝點簡樸的小橋,像小孩邁開腿跨在流水兩岸。


    這麽美好的地,方卻有多處無人居住。想起天地曛黑的傍晚,屋頂的煙囪咳嗽不出黑煙,簡直是不堪設想的烏煙瘴氣。空空如也的午夜和淩晨,困擾來胡編亂造生動的形象,獨有暗潮的混響在此空曠處紮根基層,呦呦鹿鳴鍾鼓喤喤。酷暑在這哭訴揮汗如雨,嚴寒在這炎寒罪無可赦,寒涼打著哈嘍的問好。


    何落姿領著他們走過樸實的小橋來到慕容氏的花香樓宇,家丁推開門進入。


    簫颯不謙讓地趕在落姿前麵四麵八方環顧一周,這個院子大得可以稱作樹林,肥沃的黑土壤裏栽植珍稀綠植,當然響應春色滿園關不住這一絕妙的詩句。


    與其說是幽囚在花香裏的樹林,倒不如說是被蓬勃生長的綠植填補每處漏洞的樓宇,稍稍翕動氣流,一波一波竹子的清香沁鼻入心,聞著神清氣爽,是慕容忘不了的竹子味。


    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會誕生這種奇怪的想法,簫颯想,到達這裏之後天空中那些浮雲都遊走了,照在海麵上的陽光都被撤迴了,太陽獨寵愛自己身處的這片土地,將所有熱愛的光線一絲不苟播撒在這肥田,花開得更豔,草累得更幽,水更清人更美,看不見壓在頭頂的青山,腳踏在山頂會當淩絕頂,登高望遠一覽添下的美景,似乎倒果為因。


    院中種植區域最大的還是竹林,竹葉幽綠,大概厚厚的土層中也潛藏了不少鮮活的生命,要把它們終年囤積的營養蓄意,奉獻給幾天內直往天生長而去的新竹。


    究竟要到什麽時候,來自地獄的所有人統統住上這樣的房子,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竹子長得茂密,石板地上全是竹子一團的倒影,無獨有偶的幾個光板在影子裏有洞,被黑暗包裹的光明,是穿透無雲罅隙的七彩光,是空中密布彤雲的黑夜,而這些可愛的小小的黃星浮在雲房的窗口。


    抬起頭光斑就照在臉上,背部也是光點,想用腳踩滅小燭光,它們卻把鞋子燒出個小亮洞。


    竹林後撤,聲音收集,兩旁沒有挺拔的大樹,綠色嚴絲合縫鑲縫進了眼珠,大片的草原是蓋住夜明珠的綠布,人沉陷為隻識單一綠色的盲人。


    初春的草地還沒有蟈蟈蟋蟀的聒噪,樹上沒有蟬鳴的謠傳,一個孩童小小的影子在小草間嬉鬧,不知小草會不會認錯了季節,往深夏更深層次的萋萋茁壯拔節。


    見何落姿和兩位玩伴到來,知書達禮的奶娘道安後走開,也沒走很遠,躲在樹蔭下乘涼,山頂上的春天熱鬧非凡呢!


    媽媽來了,小男孩跑步趔趄摔倒了也不怕,站起來朝著何落姿就像朝著幸福的碼頭奔跑,迴歸生命初始的港灣。


    小男孩的到來違背死亡淘汰的原則,在他出生前,慕容和手下便各方尋醫問藥,最終找到能讓孩子直接出生在產房的方法,這是獨一無二的方法,想當初慕容的父親也沒對他這麽上過心。


    簫颯走近初次看見了這位三歲的小男孩,粉粉嫩嫩的臉蛋帶點嬰兒時期沉積下來獨有的肥,到了青春期會消瘦的。他曾經就是這樣,臉頰也有不少肉的,可是現在側臉就像一把鐮刀,多餘的油脂緊緊縮進骨頭裏。


    有著玨玨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一雙靈動的黑眸像極了慕容,但孩子的眼睛總是有沒被石化的鮮活在有焦點的地方蕩漾,他大大的眸子裏不時閃過一道道光芒,猶如秋日裏風吹麥浪。他的心裏也培養了草原,在太陽下沒有傷懷的世界中拚命往前跑,即使草的高度總有一天長過了他,他也會奮不顧身地跑下去,直至他跑得比天還高,他也要尋找到建在草根上的蒙古包,一麵指引方向的旗幟。


    “玩得開心嗎?”何落姿的母性教會她成長,和簫不安鬥嘴時她又是如此刁鑽,大概連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名母親,成為一名慕容母憑子貴的夫人。


    男孩說話結巴,給出馬馬虎虎的迴答。


    何落姿聽出意思,說媽媽在就更開心,洗耳恭聽的簫颯和不安一頭霧水,他們以為他說話是很稚嫩動聽的,沒想到是個天生的結巴,又想慕容會不會因此冷落他。


    “吃早飯再玩吧!”落姿對兒子也對簫颯和不安說,確實餓了沒人否定。


    慕容看二人眼生,漆黑的眼仁裏有無以名狀的恐慌,看他們的眼神躲躲閃閃。


    簫颯和不安看他他就羞怯地低頭盯著草地,當覺得他們怪怪的大人眼神移開後重新仰起頭看他們,以此補充對人臉識別的認知度,他們一注視又趕緊低看,性格一點不像風澈的張揚。


    簫不安熱血燃燒,屢次三番打揉捏雲洵臉蛋的主意兒,簫颯暗地裏捉住她蠢蠢欲動的手,她一出手,不熟悉的小孩必定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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