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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雲人走了。因半個小時前,林三太太被林行長黑著臉強行帶走,門外看熱鬧的人也少了不少。


    施小梅走過去,將閉著的門開了條縫,貼臉往外看,見堵在門口的人因為淅淅瀝瀝下起的小雨散了,這才攏了攏披肩,三兩步走迴孫玉壽麵前。


    “樓主啊,這樣下去還怎麽做生意啊?”那鬼除了唱那勞什子日本童謠,還唱她近日唱的戲,她自然比旁人更擔心些。


    孫玉壽無奈又煩躁:“這不請了人想辦法嘛!”


    “然而大師說了堆有的沒的就走了。”施小梅嘀咕一聲。事情在她看來並沒進展。


    “現在還早,”沈安茵此時開了口,抬頭看一眼牆上掛鍾,“各位,待晚上八點再於大堂集合,同那女鬼會一會。請譚班主和永泰戲院一眾人不要缺席。”


    譚令秋瞧一眼這大膽參和進來的沈公子,深吸口氣無言點點頭。他們本想今日就走了的,可隱隱覺得是與他們永泰戲院有關係的,事情沒解決前,自然是走不成了。


    *


    晚上八點,處理完生意的沈安茵帶著沈三踏著夜色,從後門入韻仙樓。大堂裏,已十分準點的,各自坐滿了樓裏與永泰戲院的人。


    “林淼,你出來。”沈安茵不廢話,掃視一圈大堂的人後,直奔主題。


    大堂裏的人屏住了唿吸,膽小的幾個還抱團縮在了一塊,手裏拿著十字架、八卦鏡,腕上帶著佛珠、脖子上帶著玉菩薩,東方的西方的都一塊來湊熱鬧。


    不一會兒,緊閉門窗的大堂內起了陰風,而後匯聚到戲台上,借著戲台頂部的燈光形成一個柔弱的人影。


    “啊——”有人不禁驚唿出聲。


    沈安茵沉吸口氣,再次道:“林淼小姐。”


    “我不是林家的女兒很久了。”從人影的腳底慢慢往上,化出一十五六歲的少女乖巧的站在那兒,身上是圓領蕾絲花邊的紅色小洋裝,一頭長發用漂亮帶鑽的蝴蝶發卡固定住一半,充滿青春氣息的臉蛋雖不至於國色天香卻也是清麗秀氣。


    見出現的是個正常人樣的女鬼,其餘人倒是沒那麽怕了。而上迴見過她惡鬼模樣的孫玉壽、錢玉生幾人反倒更緊張了。這東西,保不準什麽時候就變迴慘死模樣嚇你一跳!


    沈安茵看著她那張充滿青春氣息的臉,總算迴憶起當年林淼及笄晚宴上的模樣,確認就是林家三小姐無疑。而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你的孩子呢?”


    “上迴不是嚇著姐姐了嗎?所以,塞迴肚子裏啦。”林淼淼一派天真的模樣,歪了歪頭咧嘴一笑。


    而這一笑卻把眾人嚇著了,皆不禁打了個寒顫。


    看一眼她被蓬蓬裙遮掩住的小腹,沈安茵再直言:“你想報複的人是誰?”


    “他啊……”林淼站的位置不變,隻眼珠子轉了轉,盯向沈安茵身後一人,“當然是我的柳公子啊。姐姐不是才看了他的戲嗎?”


    提示這麽明顯,沈安茵迴頭,自然把目光定在了近來唯一飾演過柳夢梅的錢玉生身上。而他,除了嚇了一跳,臉上竟然還是茫然居多。


    “玉生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嗎?”林淼依舊一副天真的模樣,而聲音卻轉為空靈和陰冷。


    錢玉生又是一哆嗦,從身後的椅子上跌坐到地上。忍著恐懼去細細看林淼的臉,一張不驚豔但足夠青春靚麗的臉,而後眉眼間帶上些疑惑。


    “我,見過你?”


    “嗬嗬。”林淼一笑,突然移身到他麵前,將錢玉生以及眾人都嚇了一跳。旁人如鳥獸狀散開,沈安茵自然挑眉跟著躲遠,獨留錢玉生正麵麵對林淼。


    林淼扯了扯嘴角,倒也痛快:“‘錢老板,我…我是戲樓裏寫戲詞的先生,仰慕您已久,能…能給我簽個名嗎?’玉生哥哥,還記得嗎?這是我同你說的第一句話。”


    寫戲詞?先生?錢玉生那沒幾兩重的腦袋總算迴憶起什麽,他閉閉眼,哆哆嗦嗦喃道:“你這模樣,像什麽先生?哪家的小姐,這般耍花樣的要簽名呀。”


    “果然記得啊。”林淼再笑,這迴露出了牙,不是一口整齊漂亮的牙,而是被血染紅的牙,“可惜,你記得的隻是我那天寫戲詞扮先生的新奇模樣。”


    *


    林府,水晶燈照亮的客廳內,歐式風格的沙發上,陷進兩塊的地方坐著林家家主林喬森及他的母親林老夫人,林二太太和大少爺林楠則坐在右側。四人皆麵色不好看。


    而四人的麵前的光潔地磚上,自然是被綁著今早發了一通瘋的林三太太。


    “好了不到一年,你這是在鬧什麽!那韻仙樓鬧鬼和淼淼有什麽關係!”


    “淼淼、淼淼……你不要提她,不是你…”地上的人呢喃著,突然狂了般吼起來,“淼淼不會發瘋,不會淩晨偷跑出去、死於非命!還有我,我這個當媽的,我這個當媽的!”


    “我看啊,就不該帶敏芝去看戲。”二太太瞥了眼林喬森,火上澆油來了一句。


    “這造的什麽孽啊,淼淼原來多乖巧的小丫頭啊,發生那樣的事後……哎,死了就死了,現在擰出來說什麽!”林老夫人發話了,瞪了二太太一眼,而後有意識的拈起了手上的黑檀木珠子。


    “行行,奶奶別氣著自己,孫子帶您迴屋休息啊。”林楠起身,去扶林老夫人,父親林喬森也同意般的微頷首。林楠剛將人扶了起來,外麵急匆匆跑進來陳伯。


    “老爺,小少爺半月後就迴來!”陳伯將手裏的電報遞給林喬森,語氣有些高興。


    “去上海養了大半年,總算是迴來了,這迴人別再動不動就暈,我這當父親的就謝天謝地了。”林喬森將電報看完,揉揉眉心,突然插進來件喜事,倒也難得讓他臉上有了笑容。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總算有件高興事。”林老夫人握著林楠的手拍了拍,眼裏很快染上了喜色。對於弟弟的歸來,而林楠則是垂著眸看不清神色,隻嘴角彎了彎,附和著奶奶的高興。


    跟著,林喬森看一眼地上瘋瘋癲癲的林三太太,吩咐陳伯:“將人帶迴去,好生守著,何時不瘋了何時再放出來。”


    ……


    韻仙樓裏頭,錢玉生被釘在了戲台上,他的四肢皆被緊密挨著的銀針插進了大半,而他那張臉倒是完好無損。


    林淼摸摸自己肚子:“來,看看你的爸爸哦。”跟著,連著臍帶的胎兒鑽出,閉合的眼猛地對著錢玉生掙開。


    大堂內的其他人早各自躲了,閉眼的閉眼、背身的背身。沈安茵倒是瞧著台上狀況,卻在胎兒出現的一刻被沈三急急蒙了眼睛。


    “小姐,別看。”


    沈安茵無奈的歎口氣,待隔了幾秒才將沈三的手拉下:“看習慣了就沒事。”


    “林淼小姐,你想要他下去陪你是吧?”跟著,她看著台上的情形,強做波瀾不驚。


    “我才不要他陪!”林淼身子不動,隻腦袋轉了個圈,猝不及防的將沈安茵嚇了個心髒一抽。


    “我隻是,要讓你想起,你許下的承諾!”腦袋又突然轉迴,林淼捧著她的孩子,直視錢玉生的臉漸漸猙獰起來:“玉生哥哥,你這麽習慣說謊,可是要吞千針、切小指的哦。”話落,錢玉生的兩根小指便齊根斷掉。


    然而錢玉生似乎感覺不到痛覺,隻持續恐懼的看著林淼的臉,而後恐懼慢慢變為不解和冷漠:“有幸與小姐春風一度,你情我願的事,林小姐怎麽自己鑽了牛角尖呢?錢某向來好玩好美人,我又不是南洋人,同戲院迴上海,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錢某不解,我是說了什麽慌,令小姐如此怨氣不散。”


    “在床上,你抱著我、親著我,說迴上海安頓好父母、與戲院解了約便迴南洋來找我。”她一張清麗的臉掛滿了血淚,旁人看不見,隻麵前的錢玉生看著這曾有過□□愉的女孩,聽她時大時小的喃喃:“你說的呀,你說的呀!”


    錢玉生看著,到底深入骨髓的性情多過了見鬼的恐懼,麵上害怕幾不可見,全成了冷漠,這會兒竟連不解都沒有了。


    “嗬,千金小姐啊,男人床上說的,那能叫承諾?”


    一旁的沈安茵聽了這嗤笑,已明顯的拉下了臉。這永泰戲院捧出來的小生還真是渣得光明正大啊。


    “林淼,塵歸塵、土歸土,將你的執念解了,去看看你母親,便迴你該迴的地方去吧。”沈安茵主動開口,給這怨鬼留下空間和時間,示意一眼孫玉壽,帶著沈三先開側門轉去了後堂。


    孫玉壽顫顫驚驚起身,看一眼緊跟著離開的人群,拉一把還愣著的譚令秋:“還愣著幹什麽,走啊!”


    錢玉生這人雖風流了些,但還是花了他好些功夫培養的招牌之一,同昔言那直接高價請來的方式不一樣,自己與錢玉生的情分存著,就這樣留下他不管……手腕再次被拉住,譚令秋迴過神,跟著孫玉壽小跑著出側門。別人的命救不了,他還是顧及好自己的命吧。


    *


    當夜,十一點不到,林府裏關著三太太的院落起了不大不小的陰風,三太太臥房裏的燈忽明忽暗了一會兒,而後徹底滅掉。再然後,旁邊屋子守夜的陳伯被沒由來的陰冷所吵醒,大夏天的生生打了寒顫,穿著睡衣的他急急拿鑰匙開了三太太的臥房。


    “敏芝!三…三太太不見了!”


    跟著,林府自然是一夜兵荒馬亂。第二日天一亮,林喬森留府中安撫老母,大兒子林楠被父親授意,不情不願去了韻仙樓。


    他聰明的沒走正門,而是低調的讓司機停在了後門。下車敲門,問候的話還未出口,卻發現他碰上的那扇門並未鎖,隻是虛掩著。


    林楠整整一身筆挺的黑西裝,推門而入。然而越往裏走血腥氣越重,他掏出西裝口袋裏的白帕,掩好口鼻提著心往大堂走,裏頭已瑟縮了一群戲樓和永泰戲院的人。擰著眉推開人群,朝眾人驚懼的方向看去——


    空空的、鋪著厚毯子的戲台上,躺著一男一女兩個人,二人周圍是散落的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紙張。


    他抬眼過去,女的林楠自然認識,一張雖表情恐怖卻完好的臉讓他一眼認出那是他的三媽,而穿著真絲睡袍的她卻奇怪的鼓著肚子,閃亮亮的銀針插在上麵,滲著血、染深了那一片的睡袍料子。


    林楠明明害怕了,腳卻無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離得更近,他這才看清,那被衣袖掩了一半的雙手,竟整齊的少了兩個小指!而旁邊眼生的男人也是如此,肚子上插針、小手指也都斷了!


    跌的一屁股坐下,林楠不禁指著那戲台,驚唿:“這…這怎麽迴事!”


    “不止這樣。”


    聽到沉穩到充滿涼意的聲音,林楠迴了點神,慢吞吞的將視線移開,欲尋找聲源,然而並沒看到說話的人。待將視線再次轉迴戲台上,便見大膽的沈公子已站在了那男人的身邊。


    “沈…沈公子,你怎麽在這?”


    “林大公子,這都是你妹妹做的哦。”沒怎麽想到林三太太也會一塊兒喪命的沈安茵看一眼林三太太,這才撩袍蹲下,從懷中抽出塊白色的絹帕,在那男人嘴上抽了什麽,而後起身走至戲台最邊緣,伸手將那白色絹帕專門舉到林楠麵前,很樂意的陳述道:“還有這個,錢玉生的嘴上也有針呢。”


    林楠這才看清,那帕子裏竟然立著兩根又細又長的銀針!


    “指きりげんまん指きりげんまん噓ついたら針千本飲ます指切った(勾手指,勾手指,騙人的人要吞千針,切掉小手指)……”


    童謠再次響起,林楠聽到了久違的、不摻雜童聲的明顯屬於妹妹的聲音,他驚懼抬頭,便見那戲台上的一張張紙飛起,陸續落在了他身邊。


    隨意撿起兩張,一張是日文寫的,林楠不認識,但與中文相似的文字讓他大體猜得到,那就是淼淼唱的童謠。而另一張,則是明顯來自於淼淼生前的手筆,那是《牡丹亭》的戲詞,淼淼生前最喜歡的情愛戲本之一。


    歌謠消失,淼淼的魂魄也沒再露過麵,對於林楠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她怕是沒什麽感情的。


    “沈三。”沈安茵喚一聲,少年便很快現身,小跑到沈安茵身前,在台下展臂護著他的小姐。


    跟著,隻見他的小姐直接從戲台上跳下,沈三立馬提心吊膽的穩穩接住。待人在地麵站穩,便規矩的鬆了手,並低頭退後兩步。


    “戲看完了,咱們走吧。”沈安茵素手一拍沈三,抬步往外走,路過林楠時,隨手撿起一張寫著那日本童謠的紙,嘴裏呢喃了一句:“其實我不懂,林淼一個華人圈裏的千金小姐,是怎麽會唱這日文童謠的?”要知道,馬六甲能接觸到的東洋人可並不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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