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普慧領著二人七拐八繞,到了一處地下室,地下室裏,麵具人正端坐其中。


    看見司星辰的到來,麵具人並不感到驚訝,因為趙霞早就將二人偷偷溜出來的消息通知給了麵具人。


    “知不知道好奇害死了貓”,麵具人說道。


    “我隻是好奇這地下城究竟是靠什麽養活這些人”,司星辰說道。


    “養活他們的就是這鬼市,是這裏的買賣讓地下城的人得以在長安城裏苟延殘喘”,麵具人說道。


    “著實是不可思議”,司星辰說道。


    “本座本想慢慢告訴你這裏的一切,但司教主好奇心重,也不是壞事,隻要司教主誠心誠意幫助地下城的人,既然來了,暗影門也沒什麽需要瞞著司教主”。


    “對於地下城的人,我感同身受,如能有所幫助,自當效勞”,司星辰始終記得自己欠暗影門的一個人情,雖然自己現在加入了暗影門,而且是八星門徒,但對於暗影門,司星辰依舊是如入彀中,有說不出的一番感覺。


    “司教主俠者仁心,本座就替這些地下城的人先行謝過了,現在不需要司教主做些什麽,我隻需要你在長安城裏立足”。


    “僅此而已嗎?”


    “對,僅此而已”。


    “那以後呢”。


    “以後的事情,司教主就不要想太多,暗影門絕不會傷害司教主和墨姑娘,這一點,司教主和墨姑娘就請放一萬個心”。


    “好,我答應你們”,司星辰看著麵具人的麵具,依舊是看不透這個麵具背後究竟藏著一個什麽樣的人、什麽心理。


    “普慧,帶司教主和墨姑娘去鬼市再看看,司教主如今是暗影門的人,沒有任何事情需要瞞著司教主”,麵具人說道。


    珞珈普慧領著司星辰和墨小霜又七拐八繞的來到了剛剛經過的鬼市。


    “兩位就自行方便,有什麽喜歡的,也可以買,有什麽需要賣的也可以賣,這裏是自由買賣,現在距離宵禁結束還有些時辰,此時若是迴去,麻煩的很,若是圖省事,你們二人可以盡情的逛,等到宵禁一過再迴,此處不比西市熱鬧,但貨物比西市更珍貴,更稀奇,老衲也就自行找樂子去了”。


    “好”,司星辰應允道。


    對於逛街,女人有天生的興趣,上次與司星辰逛西市,著實是掃興,墨小霜拉著司星辰很快就融入了鬼市的買賣人群之中。


    地下城的四五更就如同長安城的白晝,人流也是絡繹不絕,,每個人都顯得興奮異常。


    雜亂的鋪主都賣力的叫喊著,顯得生意格外的紅火,司星辰與墨小霜轉了一圈,很快就明白了,這裏交易的物品絕大部分都是見不得光的贓物和違禁物。


    有極其珍貴的夜明珠,有偷盜來的珠寶,有稀有的藥草,珍稀動物的皮毛,還有宮裏人從皇城中偷盜出來的禦用品、還有一些書籍,司星辰稍微翻了下,都是前朝的一些舊事秘聞以及當下的雜文怪談。


    不隻有贓物,就連女人、孩子在這都是商品。


    在這張巨大麵具的俯瞰下,這些人盡情的交易,沒有人問這些物品的來路,也沒有人問物品賣的原因,來這裏的人隻有一個想法:“各取所需”。


    而當看到幾個孩子被人買賣的時候,墨小霜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墨小霜一把拉著司星辰又衝進了剛才麵具人的地下室。


    以近乎哭泣的聲音質問道:“麵具人,你怎麽可以允許他們在這裏買賣孩子?”


    “在我們這裏,什麽東西都可以賣,隻要有人願意買”,麵具人冷冷地說道。


    “你……”,墨小霜憤怒無比。


    “你就不可憐這些孩子?”司星辰說道


    “不是我不可憐這些孩子,如果沒人要這些孩子,這些孩子會餓死,地下城的人自願賣的,他們是心甘情願將孩子賣給別人去養的,多少年了,地下城的人已經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心如死灰”,麵具人說道。


    “可這也不能作為他們賣自己兒女的借口”,墨小霜怒道。


    “難道你要看著這些孩子們永遠生活在這永無天日的地下城裏嗎?何況很多孩子已經無父無母”,麵具人說道。


    墨小霜一時竟然無法反駁。


    司星辰和墨小霜都是孤兒,對這些孩子更是多了一份憐憫之心。


    “為什麽會這樣……”,墨小霜痛哭道。


    “我無能為力”,麵具人說道。


    “怎麽做,才能拯救這些孩子?”司星辰說道。


    “地下城重見天日,陽光普照之時,讓地下城的人在長安城有立足之地”。


    “如何才能讓地下城重見天日”。


    “這要問李世民”,麵具人說道。


    “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司星辰說道。


    “什麽要求?”


    “暫停這些孩子的買賣,我一定幫助暗影門讓地下城的人重見天日”。


    “司教主,恐怕是太天真了”,麵具人冷笑道。


    “相信我,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話,我和霜兒立刻退出暗影門”,司星辰說道。


    “給你多長時間?”


    “半年”,司星辰說道。


    “好,我答應你”,麵具人說道。


    “現在就讓他們停止”,司星辰正色說道。


    “可以”,麵具人說道。


    鬼市,名副其實,這裏什麽都有,不隻有人,還有形形色色的鬼。


    隨著開市的棒槌聲,長安城終於迎來了一絲亮光,喧囂的鬼市歸於平靜。


    看著司星辰與墨小霜的身後背影。


    珞珈普慧和尚喃喃地說道:“阿彌陀佛,我沒有看錯他”。


    “嗯”,麵具人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說道。


    迴到大通坊,已是清晨。


    墨小霜再也忍不住的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看到那些被買賣的孩子,墨小霜心中難過到了極點,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無父無母,孤苦伶仃。不知不覺又想起了婆婆,若不是婆婆,墨小霜難免也是如此命運。


    司星辰心中也是堵得慌,心裏愈發煩悶起來。


    司星辰覺得自己有義務為這些孩子做些什麽,哪怕給這些孩子帶去一絲光亮,心中也會好受點。


    這次沒有瞞著趙霞,二人又去了一趟西市,買了許許多多好玩的物件,又買了許多的糧食、各種水果。


    為了避人耳目,又在西市租了輛馬車,帶到了大通坊的荒院子,帶上了趙霞,將所有東西搬去了地下城。


    地下城的孩子們非常羞澀,硬塞給他們的東西,都不敢領。


    墨小霜一個個送,一個個送,雙眼噙滿淚水。


    孩子們仍然是不敢領,對於陌生人,他們非常害怕接近,眼神中透露著惶恐怯弱的眼神。


    “不用怕,孩子們,這位大哥哥、大姐姐都是我們的朋友,都拿著吧”,趙霞的一番話,打破了僵局。


    孩子們終於有所行動,一個孩子咬了口梨子,大聲說道:“好甜呐”。


    孩子們終於歡快了起來,地下城立刻熱鬧了起來。


    司星辰與墨小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兩人都是孤兒,對這些孩子們,兩人都有著異乎尋常的同情心。


    一來二去,地下城的人都認識了司星辰和墨小霜,孩子們非常喜歡這兩個大哥哥、大姐姐。


    “星辰哥哥”、“霜兒姐姐”就是這群孩子們最喜愛的人,也是孩子們心中最可愛的人。


    通過長時間的接觸,司星辰和沒霜兒也漸漸了解到,確實如麵具人所說,這些小孩都是無父無母,被買賣都是自願的,不隻是自願,而且是表現好才有機會放到市場上,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有機會離開這永無天日的地下城。同樣暗影門有一個規矩,無論哪個小孩被買走,買家一定會篩選登記造冊,買家必須服從約定,不可再將孩子轉手,如有違反,暗影門有的是手段,買家既然能尋到鬼市,自然是知道暗影門的勢力。暗影門會通過各種各樣辦法,尋到買主的地址,三到五年不定期去買家的家中暗中探尋,會暗中保護每一個孩子在新的家庭快樂成年。


    自願被賣,這怎不讓人心痛。


    很快,趙霞就告訴司星辰,說已經按照門主的指示,租下了長安城的一家店鋪。


    司星辰雖然不明白門主的意圖,但既然答應了,就順其自然。


    而當司星辰見到原來店鋪的老板時,驚訝的不行。


    “辰公子,怎麽是你?”那老板看到是司星辰,同樣是驚訝。


    “長安城真是太小了,太巧了”,這店鋪老板不是別人,正是那林家香鋪,林靈兒的父親。


    “林老板,咱們又見麵了”,司星辰說道。


    “辰公子是打算在長安長住了嗎?”林老板對眼前這位充滿了好奇,一位常年在江湖漂泊的富家公子怎麽突然打算在長安做起買賣來了。


    “額、嗯”,司星辰尷尬的應允著。


    見司星辰似乎不想多說,林老板也就沒再追問。


    這家店鋪自從上次竇封來過之後,林老板是每日擔驚害怕,暫時把鋪子關了。林靈兒看著父親每日茶飯不思,便建議父親將鋪子轉讓,免得那竇封哪日再迴長安找麻煩。林老板也就想通了,索性轉了,一了百了。誰知,街坊鄰裏都知道那日竇封在這個鋪子綁了人,而且是綁了官府的人,沒人敢租,誰都不想趟這個渾水。終於來了個要租的人,沒想到竟然是司少俠的朋友。


    趙霞接這個店鋪很痛快,沒有什麽要求,就是生意照做,一切如舊,每月向林家香鋪交銀子,虧了自付,贏了分賬。


    林老板很是樂意,天底下有這麽好的事,如此一來,林家香鋪的招牌依然還在,錢照樣賺。


    “林老板,這位是墨姑娘,對香也頗有研究,今後還要向林老板和林姑娘多多討教製香之道”。


    “好說,好說,這自然不是問題,這位墨姑娘是辰公子的……”,林老板的聲音拖得很長,他知道自家閨女可是一直都惦記著辰公子呢。


    “見過林老板,我是星辰的師姐”,墨小霜說道。


    “哦,好的很,好的很”,林老板說道。


    幾人又一番商議,店鋪終究是盤了下來。


    自此,長安縣豐邑坊林家香鋪便在趙霞、司星辰、墨小霜的籌備下,重新開門營業了。


    人生就要麵對未知的恐懼,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司星辰一路走來,似乎對命運這兩個字的有了認識,與霜兒一樣,無父無母,還有那地下城的小孩兒,他們也一樣,他們沒有的選擇,他們人生的未來,就像那浮萍一樣,漂到哪是哪,沒有目的地,也沒有終點,有的隻是在這大千世界裏不斷的沉浮。而要做的是在這沉浮之中,不斷努力的往上翻湧,努力唿吸一口,憋足了力氣往上遊一點,哪怕是一點點,人生也便有了希望,至於這希望是大還是小,姑且不論他,總虧才對的起內心的這種安定。


    司星辰不知道在長安城裏未來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所走的每一步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他隻知道,自己被命運所裹挾,一步步走到今天這樣一個局麵。


    神秘的暗影門也是一個可憐的組織,他們見不得光,活在遮天蔽日的地下城中,等待命運的翻轉,而能翻轉他們命運的人,又是誰呢?


    司星辰明白,麵具人在努力著、珞珈普慧和尚在努力著、趙霞在努力著,還有其他沒有名字的無名英雄在努力著。


    自己堂堂一個白龍教的教主竟然也要潛藏在長安城裏,麵具人究竟想幹什麽?


    司星辰看了看林家香鋪的招牌,又看了看墨小霜,再看了看那長安城,心中一片悵然,也許等到暗影門這事了了,就可以帶霜兒離開這個看似繁華、實際如同一座人人皆有心魔的城市。如小安子,長安城對於他來講,猶如噩夢一般的存在。


    可是,大唐裏的這些人,人人都安居樂業,人人有飯吃,它顯得是那麽的繁華和美好,這不很好嗎。


    為什麽小安子、竇封、陳玉鳳、暗影門等等,這麽多的人卻要與他為敵呢?或者說活在暗處呢,偷窺著這長安城的繁華,究竟是長安城裏容不下他們,還是他們容不下長安城?


    這個問題在司星辰腦海裏久久地盤旋著。


    自從盤下了林家店鋪,一來二去,墨小霜與那林靈兒也開始熟悉起來,看著林靈兒每次看司星辰的眼神,墨小霜似乎也明白了什麽?


    林靈兒特別喜歡找司星辰,每次一來,就是找司星辰,“辰公子、辰公子”不停的叫喚著,顯得格外的親熱。


    林靈兒的大方,倒顯得墨小霜有些小家子氣了。畢竟林靈兒久在長安城裏,早已融進了長安城的血液,這林家商鋪做的便是上層人士的生意,對這長安城的高官顯貴,沒有人再比林靈兒清楚的。


    墨小霜秀雅絕俗,不諳世事,林靈兒卻是個弄潮兒,長安城最流行什麽,她全都得戴上,發髻上、脖子上、手腕、腳腕處,但凡能掛上點什麽物件,都戴上了、穿在身上叮叮當當的響,再加上一身長安城最時尚的服裝,漢服與胡服的元素糅合在一起,整個一個移動的風景,林靈兒美麗並且深諳世事。也正因為如此,與墨小霜相處的倒是極其融合,若是兩個都是內向的人,倒生不出許多話來,而正因為兩人一個冷一熱,倒是互補起來,林靈兒雖也感覺的到司星辰與墨小霜的微妙關係,但久在長安的林靈兒毫不在意,長安城的女子是奔放的,她毫不掩飾自己對司星辰的愛慕之意,也絲毫不在乎別人當然包括墨小霜的看法。


    林靈兒每次來除了找司星辰,就是給墨小霜帶來一些新鮮小玩意,漸漸地墨小霜身上也開始多了幾件長安城裏最時髦的衣服,身上叮當響的佩飾也開始多了起來。


    二人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話題,就是香粉,墨小霜久在斷情穀,對這花香極有研究,而林靈兒對香粉自是有獨特的理解,她最清楚這長安城裏的女人最喜歡什麽?二人稍加合作,沒過多久,便研製出最新款的玉蘭花香味的香粉,在長安城風靡一時。


    林靈兒與墨小霜更是顯得親近,不諳世事的墨小霜每天都聽林靈兒講一些有趣的八卦,某某公子哥的風流韻事、某某家小姐的情史,聽得多了,耳濡目染,墨小霜這人情世故才懂了不少。


    西邊這家林家香鋪在林靈兒的幫助下,很快生意開始有了起色。


    就在一切走上正軌,司星辰認為可以消停一下的時候,墨小霜卻病倒了。


    躺在床上的墨小霜感覺渾身越來越癢,像無數隻螞蟻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


    除了癢,墨小霜感覺自己手臂爬滿了雞皮疙瘩,胃裏又開始翻江倒海起來,開始嘔吐起來,和上次的症狀一模一樣,隻是更加厲害了。


    “星辰,給我藥,星辰,快給我藥”,墨小霜痛苦的呻吟道。


    “什麽藥?”司星辰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墨小霜指了指一個櫃子,司星辰在櫃子裏一陣摸索,居然找到了一個小瓶子。


    “你怎麽藏著這個藥?”司星辰的嘴角在顫抖著。


    “星辰,你聽我說,你先拿過來,我快受不了了”,墨小霜哀求道。


    “我問你,你怎麽會藏著這個無色控心丸”,司星辰怒吼道。


    “星辰,你先給我,我慢慢和你說,我求求你,星辰”,墨小霜繼續哀求的說道。


    怒不可遏的司星辰將小瓶子狠狠地摔在了牆壁上,小瓶子炸裂開來。


    “霜兒,究竟是怎麽迴事?你究竟背著我吃這個藥多久了”,司星辰說道。


    “星辰,我沒得選擇,求求你,這個藥吃完了,我求求你幫我去找古麗,讓她給我藥”,墨小霜繼續哀求道。


    司星辰是又心疼又難過,依舊是怒火中燒,狠狠地瞪著墨小霜說道:“你難道不知道這個藥害死了我師父,又差點害了整個白龍教,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為了什麽?”司星辰情緒實在是太激動了。


    “星辰,那日在西市……”,墨小霜全身一陣痙攣,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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