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大通坊那個破院子,司星辰一頭躺倒在大石頭上。今天的所見所聞,令司星辰著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在如此繁華的長安城裏,竟然有著這樣一個地下城,竟然可以隱蔽到連朝廷都不知曉。地下城這些人的背景更讓人覺得非同小可,這些人可是大隋的戰鬥英雄,本應該永享國恩的他們,幾乎淪為乞丐,這讓司星辰想起了四海幫,不竟又想起了陳玉鳳,可悲,實在是可悲。


    暗影門究竟是想幹什麽?他們吸納自己進來究竟是為了什麽?有沒有必要為他們賣命,不賣吧,似乎過意不去,畢竟暗影門幫了自己,還是還他們一個人情,大不了還了人情再與墨小霜遠走高飛,哪怕丟了白龍教的教主不做,找個地方躲起來,找一個暗影門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對,帶霜兒去世外桃源,有好吃的果子,還有神奇的白魚,還有那深不見底的寒潭……就這麽胡思亂想的司星辰終究是睡著了。


    墨小霜,偷偷的跑到院子瞄了一眼司星辰,發現司星辰睡著了,於是從房間抱了一張毯子披在了司星辰的身上,看著司星辰睡的香甜,心中泛起陣陣波瀾。


    墨小霜不由的發出一聲歎息,若不是為了救自己,星辰他就不會得罪尉遲巷陽,也就不會被裹挾進暗影門,大戰突厥的英雄“神武校尉”司星辰,本可以有大好前途,星辰會不會因為自己而葬送了大好前程?


    還有趙霞,墨小霜始終覺得自從去了斷情穀之後,趙霞對自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孩子對另一個孩子享受父母更多愛的醋意。


    他最近太累了,就讓他好好休息吧,本還有一些話要說的墨小霜迴了自己房間。


    躺在床上,墨小霜卻怎麽也睡不著,不知道為什麽,墨小霜感覺自己脖子有些癢的感覺,用手一抓,一道紅紅的印子,再抓,卻越來越癢。


    除了癢,突然之間,墨小霜感覺自己手臂爬滿了雞皮疙瘩,胃裏開始翻江倒海起來,開始嘔吐起來,巨大的嘔吐聲將趙霞和司星辰驚醒。


    衝進房間的司星辰,看見墨小霜正臉色變青、四肢發抖、渾身冒冷汗。


    “霜兒,你怎麽了?”司星辰上前一把扶住墨小霜。


    “霜兒妹妹,你怎麽了?”


    “我沒事,我沒事,可能是今天有些勞累而已”,墨小霜不忍見他們兩又為自己的事操心。


    “還說沒事,你看看你,臉色都青成啥樣了”,司星辰說道。


    “不用擔心我,你們去睡吧”。


    “怕是又像上次一樣,舟車勞頓,水土不服導致的”,趙霞說道。


    “嗯,嗯,霞姐,我沒事,應該是這樣的,等我多喝幾杯水就好了。”


    二人一陣忙活,看著墨小霜睡著,才自行去睡了。


    黑夜偷走了時間,時間又偷走了睡眠,睡眠又勾走了人的靈魂,而靈魂在黑色的夜空遊蕩了起來。


    終於睡著的墨小霜,感覺自己身體開始飄了起來,越飄越高,直到夜空,蔚藍的天空,璀璨的星空,星空中開始不停的泛起各種人臉,伸手去摸,觸碰之下,那些人臉又消失殆盡,又突然全部浮現,忽然飄來一張巨大的網,將所有人臉收了進去,巨大的網裏有一張醜陋的臉,那臉如烈火燒過了一般的扭曲。


    “哇”的一聲,墨小霜再次嘔吐了起來,睜眼一看,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聽到動靜的司星辰又衝了進來,“霜兒,怎麽又吐起來了”。


    “我沒事,你放心”,墨小霜蒼白的臉勉強的努力微笑道,示意司星辰不要擔心。


    “又說沒事,我帶你去找郎中”。


    “星辰,相信我,上次舟車勞頓,也是這樣,我習慣了,過兩天就好了”,墨小霜說道。


    司星辰撩開墨小霜額前的劉海,探了探墨小霜的額頭,確實沒有發燒的跡象,而額頭上的那條黑線也不見了蹤跡,心中頓時放心了不少。


    “也罷,那隨你,就再觀察觀察”,司星辰撫慰著墨小霜的額頭說道。


    墨小霜的臉顯得有些蒼白,司星辰看的有些心疼,望著門口剛剛走進來的趙霞說道:“前輩,門主這次讓我們來長安城,究竟是什麽任務?趕緊告訴我們,我們趕緊執行任務,完了早點迴縹緲峰”。


    “你沒聽門主說嗎,門主讓咱們在長安立足,要想個長久之計”,趙霞說道。


    “那庫爾班江和尉遲巷陽都在長安,你讓我在這長安城怎麽立足?”司星辰說道。


    “這不該我們去想,門主他自有安排”,趙霞說道。


    “那白龍教呢”,司星辰這教主的位置還沒坐太久,想想還是做教主比較風光。


    “有那洪舸和伊劍平,自然是沒什麽問題”,趙霞說道。


    “這麽說,前輩早就為我打算好了是嗎?”


    “司星辰,這就是暗影門幫你對付庫爾班江和尉遲巷陽還有高鳳的代價,你想反悔嗎?”


    司星辰不是想反悔,而是墨小霜現在這個樣子,讓司星辰很是心煩,看著墨小霜難受的樣子,就如同自己一般難受。隻有斷情穀,也隻有斷情穀能讓墨小霜過的開心和舒服。


    “星辰,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墨小霜知道司星辰心裏在想什麽。


    “可是……”,司星辰說道。


    “星辰,你把耳朵貼過來”,墨小霜示意司星辰。


    司星辰湊近了腦袋。


    “星辰,你不是覺得我的身世和這暗影門有關嗎,那就當幫幫我吧”,墨小霜蒼白的臉上露出希望的微笑。


    心煩意亂的司星辰終於安靜了起來,他開始靜下心躺在大石頭上,白天曬太陽,晚上看月亮、數星星,腦海裏卻一直琢磨暗影門的事情。


    一連幾天,麵具人沒有再出現過。墨小霜的身體恢複的不錯,似乎無什麽大礙了,而趙霞一直在忙著忙碌著什麽,司星辰索性掰起了手指,沒事理理頭緒。


    想來,暗影門第一次在自己身邊出現,便是在獅子寨,珞珈普慧和尚救了空對月。如今細想一番,那獅子寨的英雄大會,暗影門的人必然在暗中參與了,像珞珈普慧和尚,江湖中這麽德高望重的人,竟然沒有人知道他是暗影門的人,可見珞珈普慧和尚的身份。


    從趙霞在汝州城救下小星那時起,司星辰可以判斷,八星風信子的功夫絕不是虛的,武功之高恐怕在江湖中鮮有敵手,可就是這樣一個暗影門八星風信子為什麽要一直隱藏在虎頭村呢?


    據霜兒說,趙霞是在年宵後被人叫喚而去的,暗影門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召喚趙霞呢,據趙霞講那來虎頭村的人叫肖山,那這次進地下城為什麽沒遇到此人,這個肖山究竟在哪?究竟是什麽身份?趙霞是玄鏡子趙歸來的女兒,究竟是趙歸來與暗影門有關,還是趙霞與暗影門有關呢?


    如果是趙歸來與暗影門有關,那整個白龍教、降龍教、斷情穀是不是都與暗影門有關,司星辰背上油然一絲涼意。


    想來獅子寨與汝州並不遠,珞珈普慧和尚與趙霞同為暗影門,出現在這一帶,也就不奇怪了。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是不是暗影門的人屠殺了虎頭村?這種假設讓司星辰又是一陣脊背發涼。


    不可能,不可能,也許是趙霞他們得到了什麽消息,想要阻止,卻晚了一步,依照趙霞的說法,是肖山被擒,導致虎頭村遭受大難,這麽一想也對。


    還有那棺材鋪的駝背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麵具人究竟又是什麽人?


    墨小霜的身世究竟和暗影門有沒有關聯?按照趙霞的說法,墨小霜原名叫做墨小霜,是她的父親墨子棋取的名字,而墨語就是墨子棋的姐姐,那墨語因為憎恨趙歸來而不願意養趙霞,而養了墨小霜,為了怕人說閑話,就把墨小霜當抱養的孩子養。


    那麽,墨子棋在哪?是否還在暗影門,暗影門究竟有沒有一個姓墨的人。司星辰甚至大膽的猜測,麵具人會不會就是墨子棋?


    這些問題如星星月亮般一個個裝進了司星辰的腦袋,怎麽理也理不清,腦海中又慢慢閃現一個巨大的問號?地下城的這些人究竟是依靠什麽生活?在這繁華寸土寸金的長安城,麵具人究竟是靠什麽支撐著這些人的生活,這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不對,不對,司星辰細細琢磨之下,覺得哪裏不對勁。


    騰跳而起的司星辰蹦的老高,突然發現趙霞正看著自己,心中剛才的想法就此打住。


    “司教主”,趙霞朝著司星辰走了過來。


    “怎麽了?”


    “門主指示,我們已經談好了一家轉讓的店鋪,門主要我們接手”。


    “店鋪?”司星辰說道。


    “沒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行,行,你們做主就行”,司星辰擦了擦手,擦掉了手心的汗。自己暗藏的小心思可不能讓趙霞看出來。


    司星辰已經拿定主意,今晚一定要探一探那地下城。


    由於上次西市跑出去的事,趙霞看的越來越緊,一直看著司星辰。所以現在大白天的不好溜,隻能等晚上再說。


    司星辰趁著趙霞不在,暗中與墨小霜說:“霜兒,你不是想知道暗影門的秘密嗎,走,今天晚上我帶你探險去”,一邊做噓聲示意墨小霜瞞著趙霞,墨小霜點了點頭,明白了司星辰的意思。


    三更一過,二人趁著趙霞熟睡的時候,溜出了大通坊,正是宵禁之時。這大通坊實在是太過荒涼,就連武侯都懶得來看一眼,犯夜,對於輕功很高的二人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二人沒費什麽功夫就溜了出來。輕車熟路,二人便到了永平坊,躲過了幾個巡坊的武侯,找了個稍矮的坊牆展開輕功翻了進去。


    左兜右轉,遠遠看到了那個棺材鋪,深夜的棺材鋪看起來著實是有些陰森恐怖,那一件件壽衣掛著令人看的膽顫心驚,冷不丁一看,一具具棺材橫七豎八的躺著,正如那亂墳崗一般,陰冷的、昏黃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駝背人的影子倒映在牆上、地上,影子忽長忽短,詭異的跳躍著,讓人不由自主的汗毛直豎,墨小霜突突心跳的厲害,握緊了司星辰的手,聲音微微有一絲顫抖的說道:“星辰,我……,要不……我們還是……”。


    “沒事,有我在,不用怕那個駝背人,去把他引開,我們就貓進去”。


    司星辰躡手躡腳,躲在了棺材鋪外麵的棺材旁邊,朝裏麵扔了個石頭,又作了幾聲喵叫,這喵叫聲,司星辰故意叫的像人一樣,一聽就是隻假貓。


    果然從裏麵走出來那個駝背人,駝背人在門口四處張望著,立刻意識到自己上了當,迴頭一看,兩個影子溜進了棺材鋪,駝背人立刻轉過身往裏追趕過去。


    二人溜進了棺材鋪裏麵,快速穿過了內堂,穿過長長的走廊,按下了消息機關,進了那個暗道,暗道內漆黑一片,路徑複雜。


    司星辰仔細迴憶著那天趙霞帶自己走的路徑,“左、右、左、左、左、右……”。


    沒錯,沒錯,司星辰確認自己走的不會錯,推開暗門,麵前突然出現一張臉,那是烈火燒過一般扭曲的臉。


    司星辰與墨小霜膽都嚇沒了,黑夜裏看著那張臉,墨小霜差點沒哭出來。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這是司星辰第一次聽這個駝背人說話。


    “你不是啞巴阿?”司星辰說道。


    “走,快走,離開這”,駝背人繼續說道,聲音不隻沙啞,而且如同從肚子裏發出來的聲音。


    “門主讓他們來的”,珞珈和尚從駝背人後麵伸出個腦袋來說道,一把拉開駝背人,“還不趕緊去棺材鋪守著,今天生意人多”。


    駝背人腳步慢慢慢慢的挪了開去,司星辰看的清楚,駝背人的腳抖的更厲害了。


    “門主?”司星辰詫異道,門主怎麽知道我要來。


    “司教主,門主在此恭候多時了”,珞珈普慧說道。


    “是嗎,我也想他老人家了”,司星辰尷尬的笑了笑,感情是那趙霞裝睡,把自己逃出來的消息通知給了門主。


    “司少俠果然是好奇心重,跟我來”,珞珈普慧和尚轉身關了暗門,“地下城裏的人都休息了,老衲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門主在那裏等你”。


    三人又返迴進了暗道,暗道裏麵如同迷宮一般,尤其是這黑夜,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誰?”司星辰突然喊道,因為司星辰聽到了前方除了自己三人的腳步聲,還有其他人的腳步聲。


    “誰?”同樣的暗道又傳來另一個人的質問聲。


    “別吵吵,這些人都是來做生意的”,珞珈普慧說道。


    “你們接著走,苦海無量、苦海無量”,珞珈普慧對著前麵說道。


    “苦海無量”,前麵的那人也迴了一句。


    “知道嗎,在這見人說苦海無量,才能證明你是這裏的熟人”,珞珈普慧說道。


    那剛剛質問“誰”的人果然啪嘰啪嘰的走了,腳步聲越來越遠。


    “法師,你剛剛說那個人是來做生意的,這裏能做什麽生意?”


    “等一下你們就知道了,來這裏的人都必須有人引路,沒有暗影門的人帶路,根本進不來。”


    墨小霜握著司星辰的手更緊了,緊張的手心全是汗,司星辰感覺到了墨小霜的害怕,緊緊的握了下墨小霜的手,墨小霜覺得這暗影門著實是太詭異了,若不是為了探查自己的身世,墨小霜隻怕是想立刻迴去了。


    走了許久,七拐八繞,總之,墨小霜感覺自己從沒走過這麽長的路,時間就像凝固了一般,心髒忽上忽下的跳的厲害,就像是在地獄的暗道中摸索一般。


    “阿彌陀佛,墨姑娘,讓你受驚了,司少俠,我們到了”,珞珈普慧說道,說罷在暗道上摸著什麽,按開了一個消息機關,門終於打開了。


    從門外傳進來一片亮光。


    “歡迎兩位來到鬼市”,珞珈普慧和尚說道。


    “鬼市?”兩人異口同聲詫異道。


    “沒錯,這裏是長安城的地下鬼市”。


    走出暗道的大門,地下城裏到處都點著火把。眼前出現的場景著實讓人嚇了一跳,這大半夜的,這裏居然有這麽多的鬼,墨小霜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這不是在做夢吧。


    “啊,鬼啊”,墨小霜一把拉住司星辰。


    “哈哈,不是鬼,他們都是人”,珞珈普慧和尚笑道。


    “不是鬼是什麽,這大半夜,哪來的這些人”,墨小霜說道。


    “他們都是來這裏做生意的,跟我來,門主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司星辰注意到,這所謂“鬼市”與那暗影門的地下城完全是一個模子,這是同一座地下城裏的另一個地下空間,除了沒有房子住人,地下河兩邊倒是雜亂的擺上了一排排的鋪子,不少人在鋪子前詢著什麽。


    散落的鋪子、和人群,地下城的天然峭壁,峭壁上有不規則的石階,層層疊加上去,直到頂部,是一個更寬闊的石階,一個巨型人為雕刻的麵具赫然出現在頂部,麵具像極了麵具人臉上戴著的麵具,就像一張人臉俯瞰著這地下城的一切,看起來顯得是極其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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