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華上京,處在整個大陸的西南位置,氣候偏暖,夏季時令很長,眼看著就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東窗西閣到處都在做準備,有的達官貴人一到這個時令便去了城外的避署山莊,所以此時的上京,顯得有些蕭條。


    尤其是正午,火辣辣的太陽隔著馬車也讓人感覺頭顯目眩,車內像一個蒸籠似的,散發著無窮的熱氣。


    顧疏煙不時的抹著額頭的汗,神色越發的焦躁,總覺得像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她離京時是稱病的,所以迴去也沒有事先告訴任何人,敲開了偏門的守衛,將那人驚得連忙跪倒。


    她還沒走出後花園,就被迎麵而來的王嬤嬤和小漁接到,“王妃,您可迴來了。”


    王嬤嬤上前,打量著她,“您怎麽瘦了這麽多?”


    這一次沒有人無語了,因為顧疏煙真的瘦了很多,以前臉頰微胖帶著一些稚氣,這次再見下巴都變尖了,說著王嬤嬤就落下淚來。


    小漁也擔憂的看著她,不過卻沒有忽略她身後跟著的嶺藍,道:“王妃,她是?”


    嶺藍很隨意的掃過王府的後花園,心中在評估定王府的財力物力,根本不屑去管這些哭哭啼啼的事。


    顧疏煙還沒說話,嶺藍就蹙眉,道:“小姐,平日就是這些人照顧你嗎?也太沒腦子了,這麽大熱天的,你們準備在這裏哭多久?”


    她先是對顧疏煙不滿,找的都是什麽人,之後又看向王嬤嬤等人,目光清冽,帶著幾分犀利與不屑。


    “哦,對對對,奴婢老糊塗了,快迴去快迴去。”


    府上除了顧疏煙沒有其他女主子,在確定了這一點之後,嶺藍的心情變得好了一些,而後便不去管那些人,找了個房間去睡覺了。


    王嬤嬤真的哭了,小漁在旁說道:“您一走就是三個月,嬤嬤天天以淚洗麵,恨不得自己馬上去學武藝,好去保護王妃。”


    當初顧疏煙執意要一個人走,王嬤嬤和小漁那是哭天喊地的要跟著,顧疏煙不可能答應,她們勉強同意留在府上,可天天都提心吊膽的。


    “哦,對了,王爺去找您了,你們沒碰上嗎?”王嬤嬤這才想起,沈星宇在她離開後一個月就走了。


    顧疏煙沉眸,“王爺還沒迴來?”


    “沒有啊。”


    顧疏煙沉默,擺手讓她們去準備,她洗漱過後換了身衣裳便去見沈星諾。


    宅院深深幾多涼意,顧疏煙來時,沈星諾正坐在樹下看書,很是沉靜,偶爾翻頁的手指微動著,纖長白皙。


    “迴來了?”


    雪落低聲提醒他,沈星諾才轉身看向她,示意她過來坐。


    顧疏煙點頭,“大哥近日可好?”


    兩人閑聊著,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不快,顧疏煙目光清澈如水,沈星諾言詞幾分關懷,一切都顯得那麽的自然,仿佛那一場皇袍事件,沈星諾的設計並沒有讓顧疏煙生恨,也沒有任何不快,兩人好的像是從來都是這樣的感情。


    “王爺可曾聯係過大哥?”


    經過多番試探,沈星諾都不曾透露任何一點消息,顧疏煙隻得直接問了。


    沈星諾搖頭,“不曾,他去追你,已走了兩個月了。”


    見顧疏煙蹙眉,他開口問道:“你們,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不得不說,沈星諾的觀察力特別驚人,顧疏煙隻是遲疑了一下,就被他看出問題。


    “沒什麽,疏煙先告退,就不打擾大哥看書了。”顧疏煙起身離開。


    顧疏煙離開後,沈星諾盯著她離去的方向思慮良久,直到雪落出現,他才悠悠的轉身,道:“讓侍一去找雪辭,了解一下情況,速來迴我。”


    “是。”雪落也覺得有些奇怪,轉身離去。


    是夜,烏雲壓頂,眼看著就是一場暴雨將至,天空悶熱的厲害,很多人都坐在院子裏或門口乘涼,心裏卻念著快下雨吧!


    ‘轟隆隆’一聲巨響,接著天邊劃過一道閃電,映亮了整個天地,一片慘白中,天邊的烏雲一重重,一幕幕,更加恐怖了。


    ‘刷’!緊接著就是暴雨傾盆砸下,從萬物俱寂一下子就變成了傾世之音,所有的聲音被蓋住,隻有暴雨拍打在地麵的聲音,轟鳴作響。


    雨聲浩大,隻一瞬間樹枝就被壓彎了腰,亭台樓閣上如一個個音符在跳動,帶著各種聲音,給人一種美妙的靜諡之感。


    顧疏煙坐在軟榻上,胸口悶悶的,很是難受,小漁在旁給她扇風,卻被她一把奪過,道:“小漁,倒杯水給我。”


    小漁立刻應聲,顧疏煙一飲而盡,卻還是壓抑不了心中的煩燥,她突然捂住耳朵猛烈的搖頭,小漁嚇了一跳,“王妃,您怎麽了?”


    小漁的聲音很大,驚動了在外室忙碌的王嬤嬤,她也跑了進來,見此連忙喊道:“把窗戶關上,快點。”


    小漁也沒了主意,立刻關上窗戶,扭頭一看,果然,王妃好些了。


    雨滴的聲音很大,像一隻隻催命的符號般響徹在她的耳邊,與那日刑場的一幕是那麽的像。


    “也是這樣的時節,也是這樣的暴雨,哥哥……”


    她呢喃著,不知所措,她捂著胸口嘴裏說著讓大家聽不懂的話。


    “王妃,王妃,是奴婢……”王嬤嬤嚇了一大跳,上前就搖晃著顧疏煙的肩膀,想讓她清醒過來。


    結果,沒有半點反應。


    血,混合著雨水的血,還有著溫度的血,流到了她的腳下,它們開始往她的身上卷來。


    一道道,很清晰,她甚至明分辨出哪一道是大哥的,哪一道是二哥的,他們死了,死在自己手裏,是她親手將他們射死的。


    “不,不是我,不是我……”顧疏煙一邊搖晃著頭,一邊向後退,軟榻不大,她一個邁步就摔倒在地上,將王嬤嬤和小漁嚇得半死。


    這時,聽到動靜的嶺藍趕了過來,一進內室就看到顧疏煙額頭上有一縷血跡,她上前將兩人推開,道:“說你們是廢物還不承認,還不快去打水過來。”


    被她一唬,小漁抹著眼淚就跑出去了,王嬤嬤倒是沒在意,與她一起將顧疏煙扶到床上,嶺藍將她打發出去,這才拍著顧疏煙的背,讓她平靜下來。


    這一刻的顧疏煙,像個脆弱的孩子,再也沒有往日那份沉凝、無動於衷。


    “不是我,我沒有要殺你們……”她捂著臉哭著,笑著,“我想救你們,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她伸出手,淚水早就模糊了雙眼,癡癡的望著屋頂,像是透了過去望著不知名的遠方,一遍一遍的道歉,一遍一遍的敘說著心事。


    嶺藍蹙著眉從震驚到平靜,最後眸光一片冷冽,帶著殺意,充斥著整個房間。


    定王府不安寧,上京城門外更是一片混亂。


    刀光劍影,碎屍殘肢,血混著雨水靜靜的向道路兩旁流去,隻一瞬間就將天地間所有的罪惡掩埋。


    這場雨很大,夾雜著上蒼的怒火,是砸向地麵的。


    平常人不要說打打殺殺,就是連站立都不能,會被雨水砸倒,可見這些人都是高手。


    場麵很是混亂,也不知誰對誰在出手,幾乎全都一身暗色衣服,有鐵衣凜凜,有黑衣似墨,隻有偶爾刀劍相撞出的火花彰顯著他們的強大。


    風起雨落,仿若一片人間地獄,可身在古城高台上的將士們卻沒有任何發現,所有的一切都被泯滅在這場暴雨中。


    戰場從來都不是仁慈的,有的隻是血與殺,而不是外人見到的那般華麗的招式,隻有你死我活的狠與冷,沒有幾多柔情。


    “將東西交出來,否則讓你枉死在此。”


    不隻林如雪想得周到,太子的人也不是傻子,一路上也發現了問題,這個拿著冰蓮的男子顯然有問題,直到最後一刻,他們不可能讓他帶著冰蓮入京,定要取到他們手中。


    終於,林如雪派去的人也出手了,幾乎殺光了他們所有的人,而這個男子卻不知為何,沒有向那邊投靠,竟選擇的是逃走。


    這樣一來,大家都看明白了,他們都是徒作嫁衣,他這個人根本不屬於他們任何一方,從始至終隻是在利用他們而已。


    然而他們醒悟的太晚了,雙方都拚得太狠了,沒剩下幾人。


    這男子正是霍玉,他看著近在咫尺的上京城門,迴身冷冷的說道:“做夢,我就是將它毀了,也不會送給你們任何一方。”


    “你在找死。”雙方人馬逼近,但都停下了手中的攻擊。


    霍玉也是身受重傷,眼看著就要達到目的了,卻被人識破,他也很不甘心。


    “不信,你們可以試試看。”


    霍玉將懷裏的盒子拿出來,對著他們說道:“你們再向前一步,我立刻將它吞了。”


    “我說到做到。”說著,他將冰蓮從盒子裏拿出,目光凜冽。


    “住手。”兩邊帶頭之人同時大喊一聲,停下了腳步。


    霍玉冷笑,“都往後退,聽到沒有。”他一邊大喊,一邊揮動手裏的冰蓮,那朵冰蓮在風雨中搖曳,弱不禁風,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的樣子。


    突然,一道極光閃爍,眾人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因為那道光太亮了,讓人無法逼視。


    來人一身白衣快到了極致,待眾人睜開眼睛反應過來之時,隻看到一抹白色消失在天際。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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