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兩白銀,張延山依舊沉默不語,好似嫌少,不為所動。


    與身家性命相比,區區一些白銀,不過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更何況,在東臨海多年,貪汙受賄,搜刮百姓的不計其數。


    銀子又算的了什麽?


    劉明軒笑著報了個數,“二十萬兩白銀,閣老覺得如何?”


    根據大虞律法,從二品官員的歲俸,不過八十七兩紋銀。


    但劉明軒開口便是二十萬兩,這得他不吃不喝,攢多少輩子才夠?


    知道他們貪,卻沒成想貪得如此多!


    張延山壓住心中的震驚與殺意,麵色如常的搖著頭。


    他想通過這種方式,試試這些人的極限在哪,到底貪了多少!


    還不夠?


    劉明軒心中一驚,這未免太過獅子大開口,他在東臨海多年,也不過貪墨了三十萬兩。


    如今拿出大半,還喂不飽,這位閣老平日裏的清廉都是裝的吧。


    猶豫之後,他咬牙道:“三十萬兩白銀,這總夠了吧。”


    三十萬兩白銀,是他的全部家當,過後必須讓官員們一起湊,事為大家辦,銀子不能他一個人出。


    “不夠!”張延山冷冷出聲。


    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無比寂靜,官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還是賀州打破沉默,凝聲道:“閣老覺得,多少白銀合適?”


    “五十萬兩!”厚重的聲音在夜空下響起,龐大的數目像是座大山,一下子壓在所有人心頭。


    連賀州都忍不住皺眉,這胃口未免大的過分!


    五十萬兩白銀等同於,上萬人軍隊數年的花銷了。


    見沒人說話,張延山索性把話說開,給眾人分析利弊,“你們做的事,夠誅九族了。”


    “五十萬兩,換在座平穩安康,諸位覺得不值?”


    這麽清晰的對比,值,可太值了,人一死,什麽都沒了。


    隻要還活著,還在這個位置上,白銀有得是機會撈。


    “就按閣老說得辦!”賀州做出決定,同意規矩白銀,保眾人平安。


    價格說定,張延山喝下一杯酒後,皺眉吩咐道:“動手吧,阿奴!”


    一聲令下,阿奴伸手捏住黃三的脖子,猛得發力,上三境的宗師殺個普通人,輕而易舉。


    跟捏死個雞一樣簡單!


    隨著黃三的身體漸漸癱軟,眾人心中鬆了口氣。


    如今連唯一的證人都死了,收供糧的事自然一筆勾銷,不會再被問責。


    與他們相比,張延山沉默著,一杯杯酒下肚。


    他生平都未曾受過如今夜這般的恥辱,和下屬假客套,換取時間。


    自汙收取賄賂,抹殺證人,都是為了讓這些人大意麻痹,覺得這事已經過去。


    隻有穩住這些人,等李青玄過來,才能真正的揮舞屠刀。


    這一夜,張延山喝得酩酊大醉,與一群貪官汙吏,把酒言歡。


    這輩子都沒如此憋屈過…


    一連半月,他都是如此,整日和這些人喝酒玩樂,不問收供糧的事,甚至賑災的事都不再上心。


    仿佛成了個醉生夢死的昏官。


    ……


    而此時的李青玄,已經來到皇城內,走在長街上。


    耳邊叫賣聲不止,店鋪的掌櫃站在門外,迎來送往。


    街上,時不時還能看到與中原人,容貌迥異的番邦人。


    大虞開國武皇帝,英姿絕世,文武雙全,建國之初便將周遭的弱小番邦統統收拾了一遍。


    要麽臣服,要麽滅國,小國迫於無奈與大虞簽訂藩屬盟約。


    承認大虞的宗主國地位,唯命是從。原本以為是件壞事,畢竟要俯首陳臣,還得每年繳納歲供。


    但真心歸順大虞後,成功建立商路,中原的瓷器,茶葉,絲綢,等等物品送往番邦。


    番邦的皮草,牛羊駿馬,美酒,以及眾多金銀器返銷中原,兩方都賺得盆滿缽滿。


    這些弱小番邦發現,歸順後,居然比沒臣服前,日子過得還要好,那何樂而不為呢?


    反正都是給人當弟弟,給誰當不是當?


    但這些年,由於皇帝久不上朝,北莽日漸做大,已經能與大虞分庭抗禮。


    兩國在戰場上殺伐不斷,互有勝負。


    相比外患,如今的朝堂更嚴重的是內憂,地方,包括京中官員,貪汙成風。


    內閣中樞一家獨大,在朝堂上說一不二,但內閣同樣派係林立,彼此不和。


    甚至連東臨海賑災的事,都得閣老親自前往。


    因為,朝堂上沒有可用之人了啊,或者說是沒有能完全信任,且能把事情做好的人。


    麵對這種情形,雖說有張延山在苦苦支撐,勉強維持著將要崩潰的大局。


    但他終究老了,又撐得了多久,又能扶著這個風雨飄搖的皇朝走多遠呢?


    曆朝曆代,一個強大的皇朝覆滅,往往不是亡於外患,而是從內部腐朽開始。


    縱觀史書,中原諸朝,皆亡於自己人手裏。


    是朝堂上的那些朱紫貴,功高蓋主的武將勳貴,也或者是大權在握的宦官。


    他們在擺弄權力時,排除異己,派係爭鬥,最終敲響皇朝的喪鍾!


    對於這些事,李青玄一個江湖人不清楚。


    他找了個麵攤坐下,點了碗蔥花麵後,打聽道:“老兄,麻煩問一句,皇宮的門在哪個方向?”


    煮麵的是位中年漢子,他上下打量李青玄,一件黑色玄衣,看著樸素異常,並不是達官顯貴。


    “小兄弟,你是外地人吧?”


    “是,第一次來皇城。”


    證實了心中猜想,漢子解釋道:“那你進不去皇城。”


    “那裏把守森嚴,平日裏,除了勳貴大臣們,尋常人隻有皇帝召見,才能進去。”


    摸著胸口的信物玉佩,李青玄淡然一笑,“老兄你指個方向,進不進得去,我去看看再說。”


    看他堅持,漢子不再多言,為其指路,“穿過這條街,往右去,走半個時辰就能看到大虞門了。”


    還得走半個時辰,李青玄有些詫異。


    京城很大,而皇城周遭是不允許從商的,避免百姓靠近,衝撞了大臣勳貴們。


    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麵,李青玄順著大漢指得路,走了半個時辰後,終於來到大虞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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