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男人的身體已經皮開肉綻,但他還是淡漠地看了一眼麵前的女人,沒有說話。


    見他要走,江珂言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袖衣角,說出了埋藏在心底的那個答案。


    就算這個答案是荒唐的,是荒謬的,但她就是要說出來。


    她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個男人。


    “你是林澈,對嗎?”江珂言覺得自己絕對是瘋了,不管是從今天的經曆說起,還是從她內心的直覺說起。


    林澈的死,一直以來就像夢魘一般纏繞在她的心頭。以至於,每次幻想到林澈痛苦掙紮的表情,她的心也會痛。


    男人輕微掙紮了下,鮮血順著他的動作再度迸發,將他手指縫隙間幹涸的血跡第二次浸潤。


    “你認錯了。”男人搖了搖頭,痛到悶哼了一聲,他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懇求的意味:“放我走好嗎?就當你沒有見過我。”


    “不行。”江珂言自作主張地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盡全身的力氣扶著男人走出被炸毀的廢墟。


    此時外圍已經警笛大作,救護車刺耳的警報聲在不遠處唿嘯著。


    突然一道強光照射過來,讓江珂言覺得極為刺眼。她不禁抬起手臂,盡力遮擋著麵前的強光。


    “讓我走。”


    男人再度掙紮起來,將自己的手臂從她的肩上抽離。他一定是想要走,這會耽誤救治!


    慌亂間,江珂言想揪住他的衣領不讓他逃走,但不知怎麽的,她的手指不聽話地落在了男人麵上覆著的口罩,借著力道將口罩完全扯下。


    男人的眼神中閃過極大的慌亂,他就像是在盡力遮掩著什麽。在這之前,麵對亞瑟的槍他都沒有這樣慌亂。


    “是你……林澈!”


    男人的臉上密密麻麻遍布著傷痕,破壞了他原本的容貌。傷痕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流血,密集到讓人一瞬間覺得恐懼。


    他的臉上還有兩道長長的,就像是蚯蚓一樣的傷疤,看起來陰森恐怖。但江珂言還是第一眼認出了他,尤其是他看向她時,眼神不會騙人。


    還是那個溫柔的林澈。


    “我不是……”


    林澈還想辯解,卻發現自己怎麽也裝不下去了。尤其是江珂言看向他的一瞬間,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聽話,好好配合治療好嗎?我陪你一起……”


    就像是在穩住他的心,江珂言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聲音溫柔而堅定。


    林澈沒有反駁,而是默默地拉起了衣領,遮住了大半部分臉。他怕嚇到江珂言,也怕嚇到醫務工作人員。


    “先生,先生,您醒醒!”


    急救醫生迅速拍打著白津南的臉,並檢查了下他的瞳孔。生命體征完全正常,就是受了很重的傷。


    白津南用力睜開了眼,腦子裏一片暈暈乎乎。


    “您確定要這樣和那位先生一起拷著?”醫生大聲詢問道。


    “對……”白津南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就算是我死了,也別解開手銬。”


    “好的。”醫生迴答地幹脆利落:“來兩個人,把他們一起抬上救護車。”


    一路上,警戒帶、破碎的磚塊、唿嘯的警車和救護車……這些場景就像走馬燈一樣不停地在江珂言的眼前盤旋。


    她已經累到了極致,但林澈還躺在救護車內,她不能睡著。


    已經答應了他要陪著他的,不能食言。就算眼前的這一切是不合實際的夢,她也要撐著。


    到達醫院後,她親眼看到了林澈被推進急救室內,接下來是白森南,再接下來是白津南連同亞瑟,再是當晚值班的警員……


    所有人都憤怒不止,這場針對警局的爆炸案引起了公憤。大家紛紛為受傷警員祝福,並且在網上嚴厲聲討始作俑者。


    江珂言坐在等待區的座椅上,雙眼無神地看向眼前懸掛著的電視機。


    “請市民們放心,一定會迅速偵破此案,嚴懲兇手!”


    電視內,新聞發布會已經開始直播。政府發言人已經公布目前警方的行動,以及偵破案件的決心。


    江珂言有些困倦,她索性直直躺在座椅之上。座椅冰涼的觸感不斷地提醒著她,目前的她還處於清醒狀態,不能睡過去。


    隻聽到走廊內一陣騷動,似乎有很多人衝進了醫院。但江珂言已經完全沒有力氣扭頭看一眼,她隻是直直地盯著電視上的發言人,控製自己不去迴想可怕的經曆。


    “你,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韓慕初已經淩亂到極點,他甚至連領結都來不及打,隻是潦草地將領帶搭在脖頸上。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不安,仿佛擔心一切會突然崩潰。


    他跪倒在江珂言麵前,雙手緊緊握著她的手指,生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


    看清眼前的人是韓慕初後,江珂言怔愣了幾秒,而後就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一般靠近了麵前的男人。


    她的嘴唇已經開始變得麻木,全身都在顫抖:“我沒事……你終於來了……我……”


    韓慕初慌亂地捧起了麵前女人的臉頰,汗水從指縫滲出,唿吸變得急促:“是我,我來了。”


    江珂言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但她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這一刻,她不再壓抑,不再恐慌。


    “亞瑟,被抓住了……”她的眼淚並不是全部帶有著悲傷的意味,更多的是喜悅,是高興:“白津南,拷上了他……就在搶救室……”


    察覺到江珂言即將要暈倒,韓慕初一手環肩一手環腰,伸手將她抱了個滿懷。他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肩上,半抱著她。


    透過她的頭發,他聞到濃濃的火藥味,顯然現場發生了爆炸,而且是程度不小的爆炸。


    此時的他內心十分自責,當初不應該放她一個人過去的,就算是白森南也不行。


    “林澈,在裏麵。”女人虛弱的聲音響起,而這句話的信息量不是一點半點,韓慕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林澈?”他有些驚訝,林澈不是已經被亞瑟執行處決了嗎?怎麽會活著從他的手裏逃出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對……”江珂言說完,便在韓慕初的肩上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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