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祖極為感慨:“原來是這麽迴事,也難為當年的帝黨那一片苦心了。


    咱們怎麽辦?檢舉漢王、投效太子?還是幫著漢王奪嫡?”


    駱養性搖搖頭:“檢舉漢王,投效太子?你瘋了嗎。


    你沒看太子身邊圍滿了東林君子,一旦太子繼位,咱們廠衛隻會比崇禎朝過得更慘。


    更何況你也低估了漢王的實力。


    你想想,咱們兩家連續四代人執掌過錦衣衛,咱自己也有暗探秘密勢力。


    但是苦哈哈積攢了這麽多年,咱兩家加起來,能打的死士也就二三十人。


    你再看田爾耕,他的祖父田樂,在陝西十餘年,從按察使做到甘肅巡撫。


    田樂執掌西北兵權,屢立戰功,相繼加官兵部侍郎、右都禦史、兵部尚書、太子太保、太子太傅。


    田樂在甘肅巡撫任上長達十年,期間他執掌著精銳的甘肅邊軍,可以直接掌控三千標營,還可以豢養家丁。


    他天啟元年才去世,他的兒子也做過錦衣衛指揮使,他的孫子田爾耕更是權勢滔天、煊赫無比。


    若說田樂耕留下的精銳死士在百人以上,我都不會驚訝。


    光田爾耕一家就這麽多人,更別說還有其他帝黨頭目。


    難怪漢王殿下敢威脅我們呢,如果我們把漢王殿下坑了,帝黨殘餘勢力失去最後的希望,肯定要殘忍報複啊。把咱們全家都殺光不是很正常的嘛。”


    趙弘祖點點頭:“這話說的是,田樂天啟元年才去世,田爾耕天啟四年執掌錦衣衛。


    田爾耕必然繼承了他祖父的大部分勢力。”


    駱養性點點頭:“反正咱們不能忠於陛下。當年魏忠賢、田爾耕,還有依附於魏忠賢的文臣武將,實際都是忠於天啟帝的帝黨。


    結果陛下登極後,非要與東林君子們一起,把人家全部打為閹黨,徹底清洗掉。搞得無數帝黨家破人亡。


    如果我們忠於陛下,替他幹髒活賣命,那咱們就成了崇禎帝黨。


    等太子繼位,再把崇禎帝黨來個大清洗,那我們不就傻眼了。


    二王公對我說的那句話最有道理:公不見田爾耕、許顯純之事乎?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咱們可不能去做蠢豬傻狗,讓聰明人笑掉大牙。”


    “那我們以後怎麽辦?”


    駱養性笑道:“你先在這待著吧,繼續整理和周延儒、吳昌時有關的情報。


    我去漢王府探探口風,等迴來咱們再商量以後怎麽辦。


    反正陛下命我監視漢王府,我正好有了由頭,就說去看看武教習們怎麽樣了。”


    兩兄弟商量好,便分頭行動。


    不多時,駱養性便來到了漢王府。


    方正化親自引著駱養性來到西校場。


    隻見校場上,二十多人正以木刀砍殺對練。駱養性掃視一圈,也沒看到漢王殿下在哪裏。


    薑應魁見駱養性來,忙迎了上來。


    駱養性寒暄幾句,然後問道:“殿下呢?”


    薑應魁往西北角那排房子一指:“從那裏再往後麵走,是廚房,殿下在那裏劈柴呢。”


    “劈柴?”


    駱養性差點被噎個倒仰。


    薑應魁訕笑兩聲:“都督,我派人帶您過去?”


    “不用了,不用了,你們繼續練,我去和殿下說幾句話就走。”


    等駱養性繞過西北角那排房屋,走進後麵那座小院,就見漢王果然正與高必卿在院子裏劈柴。


    還真劈柴啊,駱養性走到近前,躬身施禮:“殿下。”


    朱慈炤擦了擦汗,抬起頭:“哎呀,是駱公,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教習官可還盡責,另外卑職有幾句話跟殿下說。”


    朱慈炤笑道:“必卿兄,你去院門口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等高必卿離開之後,朱慈炤笑著讓座:“簡陋了點,駱公湊合著坐吧。”


    駱養性推讓了幾下,才在朱慈炤對麵坐了。


    “駱公找我有何事?”


    駱養性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次的血書案……”


    沒等駱養性斟酌完用詞,朱慈炤直接承認了:“沒錯,駱公很聰明,就是我指使的。


    內廷那些大太監,在吳昌時等人的配合下,非要打我姨娘的主意,想離間我和田家的關係。


    我本意隻是想給吳昌時他們一個教訓,倒沒成想事情鬧得如此大。”


    駱養性又被噎住了,沒想到這位殿下竟如此直爽。


    朱慈炤解釋道:“血書中牽涉到了駱公,也是我為了幫你一把。


    父皇執掌天下十五年,早就想開了。駱公不就是給周延儒送了些珍寶嘛,父皇不怎麽在意的。


    一旦清軍入關劫掠,父皇肯定會召集勳貴、武將,在西苑校場演練演練弓馬,檢閱檢閱兵將。


    到時候你給父皇賠個罪,這次的事,包括上次泄露密旨,也就都過去了。”


    “真的能過去?”


    朱慈炤肯定地點點頭:“雖然我也搞不明白父皇為何信任周延儒到這個份上,但他就是迷信周延儒。


    你這兩件事情都涉及到了周延儒,所以父皇不會死抓著不放的。


    再說了,很快就要為太子殿下選妃了。選完妃,太子搬進端本宮,大婚。


    這就需要從錦衣衛選拔東宮衛率保護太子。


    你們駱、趙兩家連續四代人執掌過錦衣衛。父皇不敢把你們惹急了。


    真急眼了,你們往太子東宮衛率裏安插些心腹、死士,再對太子做點什麽,那父皇和皇後娘娘能受的了嗎。”


    駱養性訕笑兩聲,默認了自己有這個能力。


    “駱公還有別的事嗎?”


    “卑職還想請教殿下,京師的局勢波譎雲詭,卑職應該如何才能保全自身,還請殿下指點迷津。”


    朱慈炤笑道:“這不是什麽難事,誰占了北京,你就投降誰。


    新主給你派官,你就踏踏實實辦差;新主不給你派官,你就舒舒服服在家待著。


    但是千萬別作死,別幹些抓住太子獻給新主之類的奇葩事情。


    不過新主來了,可能要幹些拷掠、逼餉之類的事情。我可以幫你保全家財,作為迴報,你在力所能及的時候支持支持我就行了。”


    駱養性點點頭,然後欲言又止。


    朱慈炤笑道:“駱公還有何事,盡管問吧。”


    駱養性心一橫,壯著膽子問道:“這次血書案,是有宮中大太監與宮外的天啟帝黨殘餘勢力在為您做事?”


    朱慈炤點點頭:“俗話說的好,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都能有兩三個朋友。


    我母妃怎麽說也在宮裏苦苦掙紮了十五年,而且皇貴妃裏也帶個‘皇’字。凡是帶‘皇’字的,多少都跟君沾點邊吧。


    所以我母妃在宮裏有三兩個死忠,不過分吧?


    至於具體是誰,這是我的底牌,將來還有大用,恕不能相告。


    關於天啟帝黨的殘餘勢力,當年父皇發動大清洗之前,田爾耕等人確實用半商量半強迫的方式,把一部分秘密勢力硬塞給了我母妃。


    這部分勢力我都繼承過來了,但天啟帝黨還有相當多的殘餘勢力,我根本就接觸不到。


    比如五虎之一的尚書田吉,我一直在探查他的殘餘勢力,但始終摸不著門道。


    今天這話,我已經算是推心置腹了,能講的都如實給你講了。”


    駱養性站起身來,恭敬地問道:“殿下抬愛,卑職銘記在心。敢問殿下,接下來卑職應該做些什麽?”


    “收集周延儒、吳昌時等人的罪證。你可以側重於受賄和通內。”


    駱養性有些為難:“人家已經賄賂完了,又沒有賬本,又不能人贓並獲,怕是有些難辦。”


    朱慈炤笑道:“清兵一入關,父皇必派‘大軍’迎擊。這時候又多出許多總兵、參將的職位。


    周延儒肯定又要收賄賣官,這次你讓眼線把周延儒和他的心腹盯緊了,必然能拿到實證。”


    駱養性點點頭:“此法甚好,那卑職這就去安排。”


    “駱公且慢,還有句話。將來欲複興大明,沒錢不行。我想要周延儒及其門客董廷獻的全部家財。”


    “啊?”


    駱養性麵露驚訝之色,漢王殿下這好大的胃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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