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也是真巧,就在夏懷若帶著短笛準備迴玉京峰時,蘇子恰巧便出現在了清寧坊,她想著與其讓顧海將所學轉述給對方,倒不如直接讓二人一同前往,隻是不知大正月的他還有沒有親戚要走。


    夏懷若糾結了一番,到底還是覺得二人若是進度不同定會少些默契。於是,在路人們驚異的目光中,白衣的少女禦著劍,趁著一個男孩尚未反應過來,一把將他拽到了自己身後,頭也不迴的往玉京峰的方向駛去。


    迴到昆侖千年錄時,顧海正倚在昆侖晏氏的書架前唿唿大睡,蘇子有些無奈地走上前將他晃醒。少年睜開迷蒙的雙眼,有些遲鈍的盯著來人瞧了一小會兒,片刻便又反應過來,他興奮地起身問到:“蘇子!你怎麽來了?”


    還未等蘇子開口,夏懷若就先迴答了顧海的問題:“當然是我抓來的。”她似乎十分驕傲的樣子,將兩手抱在胸前,得意地揚起下巴。待見了顧海與蘇子那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才終於正經起來。


    她將那把繪著寒蘭的短笛從乾坤袋中取出,原想交給顧海,可大約是覺得蘇子的性格更令人放心,於是遞到一半卻又變了方向,最終將它放在了蘇子的手中。


    “師姐不和我們一道進去嗎?”顧海見夏懷若交出短笛,有些意外地問到。


    “我進去幹什麽?”這短短六字將顧海問得啞口無言,可再仔細一想,對方倒也的確沒有同去的必要。夏懷若平日裏雖大大咧咧,但每迴顧海與蘇子有事相求,她又確實十分負責,於是想當然的,顧海便以為她會同他們一道入陣。


    已然爛熟於心的咒語在步入陣中之後脫口而出,兩個少年帶著一把短笛在一陣強光的籠罩之下從夏懷若的麵前消失,她看了看手中空蕩蕩的盒子,內側的襯布上還依稀映著寒蘭模樣的墨跡,不知為何,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顧海與蘇子第二次來到晏別的故事中,這一次天空中正下著小雨。他們似乎並不在昆侖五峰之上,周圍皆是精致大氣的亭台水榭,看上麵刻著的紋樣,蘇子推斷,他們此刻大抵是在昆侖晏氏的主宅之內。


    原以為晏氏也同其他幾家一樣,喜歡穿些顏色統一的衣衫,沒想到一路沿著內湖前行,來往之人衣著的顏色形製各異,甚至還有穿著來自俗世服裝的門客。


    也不知繞了多久,二人兜兜轉轉闖進了一間幽僻的小院,院中放置著無數精巧的花架,而上麵擺著的則是各式蘭花。


    就在顧海與蘇子以為院中無人準備離開時,一個少女打著把繪著桃花的油紙傘踏過了門檻。她的腰間別著把墜著寒蘭佩的短笛,背上背著個小藥簍,眉眼中盛滿了笑意。


    “晏別前輩!”顧海一見便興奮地高喊出聲,見少女毫無反應,這才猛地想起故事的主角實為假象,而真正被存於書中的魂魄,這會兒大約正在某處看著白降出神吧。


    二人倒也不急著去找,畢竟書中的世界如此龐大,毫無頭緒的找也不知要找到什麽時候,何況相較於書外的世界,就算在這裏留上十天半個月也不過是一夜的功夫。


    想到這裏,顧海與蘇子不由更放下心來,他們跟在少女的身後進了迴廊,看她小心地將藥簍放下,接著將其中的藥草分揀出來。地上的油紙傘被風刮得向廊外一歪,晏別趕忙伸手去扶,不想一時忙亂,腰間的短笛竟滑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令人驚訝的並不是短笛出現了什麽問題,而是在它與地麵接觸的瞬間,那一聲利刃般的清響,僅僅一瞬的失控,晏別身側的蘭花便瞬時被削成了兩半,蘇子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歎道:“我先前隻知道世家子弟的法器有靈,竟不知原來光憑靈器本身便有此般威力!”


    頭一迴見這般場景的顧海更是被驚得合不攏嘴,他甚至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蘇子,我們的對手不會也是這樣的吧。”他見晏別拾起短笛,無事一般拂去穗子上的塵埃,接著又將它別迴腰間,仿佛方才發生的在她眼中隻是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此時,就連蘇子都有些摸不準,他隻能安慰般答道:“應……應該不會吧,應當隻有各家少主們有資格使用此等靈器。”


    昆侖域中的小雨從白天一直下到了夜裏,少年們從一臉好奇地看著桌上的各式藥草,轉為百無聊賴地四處閑逛。終於,在他們不知第幾次迴到院中之時,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女出現在了二人的麵前。


    見顧海與蘇子突然出現,晏別眼中亦閃過一瞬的驚訝,正想開口問問他們來做什麽,二人便先禮貌地對她行了禮。


    蘇子從乾坤袋中取出那把短笛,許是竹子表麵上了層漆的緣故,那朵繪上去的墨蘭已被蹭得有些失了樣子,他有些尷尬的猶豫著該如何解釋,一雙手將它緊緊握著,末了,終是在晏別疑惑又帶著些好奇的目光中將短笛遞了出去。


    “是給我的嗎?”少女的眼睛在看見短笛的瞬間便閃起了光亮,這百年寂寥之中,晏別隻能一遍遍看著曾經的自己吹奏出那些無處可訴的思念,她幾乎都要忘了自己也可以不僅僅隻是個悲戚的旁觀者。


    她從蘇子手中接過短笛,仔細看了一番,接著溫柔地笑道:“是寒蘭啊,謝謝你們呀。”顧海與蘇子看著那朵糊成一團的寒蘭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與她曾經的靈器相比,這把短笛甚至連粗糙二字都算不上,何況二人此番還有求於她,於是一時之間竟再不好意思開口。


    晏別見二人不開口,於是又檢查了一番笛膜,便試探著將短笛貼上了唇瓣。


    幾迴單調的聲響之後便是清亮悠揚的笛聲,在夜色小雨的籠罩下,那曲聲中仿佛有著訴不盡的哀戚,而顧海與蘇子也亦似共情一般像是有什麽被牢牢堵在了心口。


    一曲罷了,少年們良久才從前曲的憂愁之中走出來,同時也驚歎於晏別的技藝之高。短暫的糾結之後,終是顧海鼓足了勇氣開口:“晏別前輩,其實我們此番前來是想向你請教,如何才能在與擅長音律的對手的對戰中奪得上風,亦或者說,取勝。”說罷,二人在晏別饒有興味的目光中,齊齊向她作了一揖。


    少女像是刻意賣關子一般輕哼一聲,接著用短笛敲了敲顧海的佩劍,在兩聲音色不同的嗡響之後方才說到:“這個簡單。亂其神,控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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