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來很巧。


    那日在試鏡現場對邵瑾川大開嘲諷,陰陽怪氣的主角受孟景琛也過了試鏡。


    但是他並沒有得到狼妖首領這個角色,而是成為了首領的重要下屬。


    “但我倒是覺得沒什麽,不做首領也很好。”


    在鄭導做拍攝前最後檢查時,悄咪咪湊到楚無疑身邊的孟景琛摸了摸腰上掛的一圈骨頭。


    看著將裸露出來的皮膚都塗成古銅色,身上還繪製了詭譎銀圖騰的孟景琛,楚無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但孟景琛的話還沒說完。


    在解答完為什麽試鏡成功,卻不是首領的問題後,孟景琛又很快補充。


    “隻是不能與你有單獨的對手戲,好可惜。”


    聞言,楚無疑很配合的笑起來。“沒關係。”


    他眉眼彎彎,真有些像古畫裏跑出來的狐狸。


    “以後會有機會的。”


    ……


    在最後的檢查完成後,拍攝也正式開始。


    隨著一聲“action”,那群人念著台詞,很快便混亂的打在了一起。


    遙望著戰場中心,楚無疑的手指微微蜷起。


    即使鬆軟的紅土並沒有透著血腥氣,即使那群倒地人也沒有真的死去。但屍山血海與戰爭的即視感有些過於強,硬是將楚無疑短暫的拖入他不喜歡的迴憶中。


    而糟糕的迴憶總會讓人做出一些似乎也不太妙的選擇,不太愉快的楚無疑準備去找個樂子開心開心。


    比如說做了偽裝的沈長念。


    “你好啊。”


    楚無疑揚起唇角,透過泛黃的鏡片與沈長念對視。


    沒想到楚無疑會直接過來的沈長念向後退了半步,口罩下的唇緊緊抿起。


    他顯然是緊張的。


    而這份緊張,在楚無疑笑盈盈地做出口型,無聲念出那個名字後達到了頂峰。


    ——他認出來了?


    沈長念一時不知自己該給出什麽反應。


    是死不承認還是順勢摘下口罩,是繼續壓著嗓子欺瞞還是改為本音承認。


    沈長念在那裏頭腦風暴,楚無疑倒是不急,就繼續在那站著等沈長念想好再說。


    “您認錯了。”


    過了幾分鍾,終於想好的沈長念悶聲道。


    對於沈長念的選擇,楚無疑倒無所謂。


    他隻是笑著,丟下一句“那好可惜”便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見楚無疑這樣,沈長念也沒什麽大反應。他隻是將目光鎖在楚無疑的背影上,久久沒有離開。


    ……


    【大人,您剛才為什麽專門去揭穿他的身份。】


    係統觀察著沈長念的表情,一邊抄筆記一邊問楚無疑。


    走到背蔭處站著的楚無疑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而是一臉高深莫測:【做實驗。】


    成功被楚無疑這副模樣詐到的係統瞬間打起精神:【大人要做的是什麽實驗,我可以幫到您嗎?】


    它看起來真的很希望自己有用。


    聞言,又成功逗到係統的楚無疑輕笑兩聲,便拒絕了它的毛遂自薦。


    【謝謝,但不需要。】


    被拒絕的小係統有些失望,但也沒說什麽,乖巧的應了一聲便離去了。


    耳邊再度恢複清靜的楚無疑眯起眼睛,重新將目光投迴了混戰中心。


    衛殊似乎是有些武術功底的,劇本裏的逃命動作他做出來倒有些灑脫,也難怪鄭導會選擇他。


    “好!過。”


    在衛殊第十一次摔在地上,咬碎血包吐出血後,鄭導才終於過了這段戲。


    假血的味道並不好,齜牙咧嘴的衛殊搭著剛才還在攻擊他的狼妖手臂,艱難從地上爬起。


    “行了,下去休息吧。”


    鄭導用紙筒拍了拍衛殊的肩,“晚上再拍一場,明天你休息。”


    進組時間更早,確是第一次等來休息的衛殊熱淚盈眶:“太好了鄭導!終於能休息了!愛您!”


    看他這樣,鄭導又笑著罵了句,擺擺手便讓他去歇著了。


    而在衛殊之後,就到了楚無疑登場的時間。


    他在這個場地裏有一場既沒台詞,也不需要露臉的戲。


    在拍了幾遍從紅泥裏撿出帶血狼牙並撫摸的純手戲後,楚無疑便要去拍和狼族首領交談的部分。


    不過這部分是在人造山洞中拍攝,因此他們還是大包小包去換了個新場地。


    飾演狼妖首領是一個老戲骨,在正式開拍前也拉著楚無疑對了台詞,因此他們的正式拍攝也很流暢,兩遍便過了。


    而在這場戲過後,站了一上午的楚無疑終於可以坐下休息了。


    將折疊椅拎到清靜的樹蔭下,楚無疑就坐在那裏,小口小口飲著冰涼的礦泉水。


    今日粒米未進的胃被冰水激的有些痙攣,密密麻麻的疼痛從腹部蔓延開,但楚無疑卻毫不在意。


    但他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不在意。


    “楚老師。”明明已經掉馬,卻仍不服輸的沈長念將一份盒飯拿來,遞給楚無疑:“午餐。”


    被喚迴神的楚無疑抬頭。


    注視著依然裝備整齊,一身黑衣行走在烈日下的沈長念,他微微偏頭。


    不熱嗎?


    “謝謝。”


    但楚無疑什麽都沒說,便伸手將其接下。


    沒有被拒絕的沈長念暗暗鬆了口氣,他繼續壓著聲音說了句“應該的”,便要轉身離開。


    但楚無疑並不給他逃跑的機會。


    將水快速擰上的人拽住沈長念的衣擺。


    楚無疑語帶笑意,溫聲詢問:“沈先生,您這麽急著走,是要去做什麽?”


    他笑眯眯:“是因為說我是你的緋聞男友,心虛嗎?”


    被緊緊抓住的沈長念聽到這話,便因震驚而微微睜大眼。


    楚無疑是怎麽知道的?


    但隻稍作思索,沈長念便在一瞬間就鎖定了告密的嫌疑人。


    鄭叔……


    沈長念磨磨牙。


    因為過度的震驚與略微的恐慌,他的聲音也有些沒壓住。


    但即便如此,沈長念依舊在堅持:“楚老師,您認錯了。”


    聞言,楚無疑也沒有惱的意思,他依舊溫和:“好,那這位陌生的路人先生,您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明白楚無疑是故意用之前上熱搜的“路人”而不是“助理”來稱唿他,也意識到自己再想瞞也無濟於事的沈長念輕歎了口氣。


    “抱歉。”他換迴了自己的本音:“無疑,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楚無疑依舊笑眯眯:“呀,路人先生,您怎麽忽然開始這樣稱唿我了?”


    迴旋鏢紮到自己身上的沈長念:“……”


    “抱歉。”


    但自作自受,沈長念又不能說什麽其他的,隻能選擇道歉:“是我的錯。”


    也不欲繼續和他陰陽怪氣的楚無疑輕笑出聲,他又拽了拽沈長念的衣擺,沈長念順從的轉過身。


    “口罩摘下來吧。”楚無疑比了一下。“還有,你不熱嗎?”


    沈長念順從地將口罩拉下來,被一直悶在口罩下的半張臉都有些微微的發紅,與裸露在外的上半張臉涇渭分明。


    但沈長念的嘴很硬。


    “我不熱。”


    他這樣說。


    楚無疑也沒說自己信不信,隻點點頭。


    而沈長念則因他的言論摸了摸自己的臉,並開始思考自己平日應該沒有這麽容易曬紅。


    是被悶的嗎?


    還是因為……


    “其實你可以去拿個椅子,來我這裏坐著。”


    沈長念的思緒還未發散出去,便被楚無疑的話打斷。


    看著明明也在日光下曬了段時間,此時卻除了麵頰如桃花般微粉,幾乎沒有任何異樣的楚無疑,沈長念忽然生出將自己藏起的欲望。


    他現在的模樣,應該是很醜的……


    不想讓自己醜陋的一麵暴露在楚無疑麵前的沈長念,躲避著楚無疑的視線。


    但楚無疑完全沒有關心過他在想什麽,隻隨口提了一句:“我這裏涼快。”


    這是真的。


    或許是靈魂的緣故,楚無疑的體溫一直要比人類正常體溫低一些。


    而他身上的涼意還會影響周圍,雖範圍不大,但再容納一個人不是問題。


    “……謝謝。”


    已抬手遮住自己下半張臉的沈長念,注視著依舊完美的楚無疑,忽然就覺得他離自己好遠好遠。


    楚無疑就像是展館內被嚴加保護的藝術品。


    而他隻是觀展的千萬遊客之一。


    他與他心中最完美的藝術,明明已近在咫尺。


    卻永遠無法真正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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