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枝進入教學樓後就發現這兒和他剛剛進來時不同了,這片空間再次發生了變化。


    “......隻見深深淺淺的紫,像一條瀑布,從空中垂下......”


    “......我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就是......”


    或紛亂或整齊的讀書聲從樓上傳來,一二樓是幼兒園和一二年級的教室,他們都不上早晚自習,所以樓下教室的燈還暗著。


    左右打量了一下,聽著樓上的聲音程枝從教學樓門口走到一樓的左邊的樓梯口,剛一抬眼他便僵在原地不動了。


    從一樓到二樓的轉角平台上立著一個人,他穿著藍白校服,頭顱彎折垂下的角度實在不像活人,樓道處的感應燈在朗讀聲中明明滅滅,在他灰白色的側臉映出陰影又融成一片。


    程枝正猶豫著要不要上樓,那垂著腦袋的人卻先一步微抬起頭看向他。


    喀喀——


    骨骼交錯聲在紛亂的朗讀聲中被淹沒,程枝警惕地看著上麵的‘人’,他長著一張程枝熟悉的麵孔,是他的同班同學。


    “程......程枝......”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卡頓,像是老舊機器壞了一般。


    程枝在感應燈的照明下看到他沒有瞳孔的眼睛,心頭一震,捏緊了垂在身邊的手輕聲道:“葉成,現在上早自習了你怎麽還在這兒?”


    名叫葉成的‘人’站在樓梯口,沉默了一會兒後像是才明白過來程枝的話,他將未完全抬起的頭顱用手扶正之後,眼珠左右滾動了幾下。


    直到這時程枝才發現他的眼睛並不是沒有眼瞳,而是眼球被裝反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的‘葉成’除了慘白的皮膚以外,看著更像是正常人了,他抬頭看向六樓方向,緩緩道:“遲......到了。”


    說完這句話,他又看向程枝:“你也......遲到了。”


    樓道處的燈又滅了,葉成融進朦朧的晨光中,他緩緩轉身朝樓上走:“上早自習了。”


    程枝看著他轉進左邊向上的樓梯,身影消失在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葉成’剛剛說話比最初喊他名字時流暢了許多。


    程枝聽著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深吸一口氣從踏上樓梯,走到平台後考慮了一下轉進右邊的樓梯去往6樓。


    不管現在發生了什麽,總得看看才清楚。


    程枝的腳程還是比貌似剛剛學會行走的‘葉成’要快,當他走到6樓時才發現‘葉成’還在五樓搖擺,明明他都讓這東西提前走一層了。


    搖搖頭從右邊的裏側辦公室前走廊穿到教學樓左邊教室走廊,從左邊樓梯上來的第一個教室就是程枝的班級。


    此時班級內讀書聲紛嚷,他微微探頭看向教室裏麵,之前空空蕩蕩的教室坐滿了人,每張臉都是程枝熟悉的模樣。


    他的同學全神貫注地朗誦著課本,就連教室最後一排的幾人也沒有嬉戲打鬧,認真地看著書。


    講台上沒有老師,程枝看了看發現自己的位置和葉成的位置空著,他思考了一下從門口走了進去。


    直到坐在自己座位上,教室裏的人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依舊認真地讀著課文。


    程枝略微鬆了口氣,從課桌拿出書本翻開書讀著,周圍的朗讀聲包裹著他,就好像尋常早自習一般,隻是他心底明白現在這一切都有些不對勁。


    大約過了幾分鍾,隔壁的教師辦公室門打開了,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程枝的班主任,教數學的廖老師。


    廖老師個頭不高,整個人看著白淨瘦弱,他左手拿著一疊東西慢慢走進教室,環視一圈後道:“葉成呢?又遲到了?”


    教室裏安靜下來,學生都盯著講台上的班主任,程枝沒有出聲,他也遲到了,隻是比老師早進教室沒被發現。


    但是葉成他之前就看到在5樓了,怎麽過去幾分鍾還沒到六樓?正想著,程枝便聽見樓梯位置傳來緩慢的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到教室門口時程枝瞟了一眼,站在外麵的人脖子耷拉在胸前,身上不知從哪兒滾了些灰塵,看著既驚悚又好笑。


    廖老師好似看不到他反人類的脖子,臉色恐怖地看著他:“今天你又遲到了,拿著書站到教室後麵去。”


    “......”


    葉成沒有說話,伸出一隻手把頭顱托著走到自己位置,拿了書走到後麵站著。


    程枝沒敢往後麵看,其它同學都看著講台位置,他坐在右邊兩列靠窗的前排,往後看的動作太明顯了。


    廖老師站在講台上看了下麵學生一眼,開口道:“今天我們班會轉來幾個新學生,待會兒就要來報到了,所以需要先調整幾個位置出來。”


    “陳圓圓,把你書收拾好坐後麵那個空位去。還有王學宇,坐到靠牆那邊後麵......”


    他點了幾個人名,程枝留意了一下發現都是班上成績不算好的同學。


    安排完後,班主任站在講台上神色嚴肅道:“這幾個都是城裏來的學生,成績也是不錯的,馬上快月考了,大家好好努力。”


    程枝心裏嘀咕,這幾個城裏來的學生不會就是哥哥他們這些任務者吧?不然誰會放著城裏的好學校不上跑他們這山裏來。


    班主任又說了一些鼓勵學生上進的話,擺擺手走出了教室:“那些我安排的同學下早自習吃完飯後就搬位置,生活委員待會兒帶他們去領課桌和凳子,現在好好背書吧。”


    班主任前腳踏出教室,後腳便響起讀書聲和背誦聲,程枝視線在之前被點名的幾人身上轉了一圈,發現他們表情都有些難看。


    像是不太高興的樣子,但是他們還是眼睛盯著書本認真的學習著。


    大約是察覺到程枝在看他們,其中一個女生轉頭看向他,程枝在看到她臉的一瞬間立馬埋頭看著自己課桌上關著的書本,假裝背誦著課文。


    涼涼的視線在他身上駐足很久才離開,程枝再也不敢亂看,全程盯著課本不敢挪眼。


    在這濃鬱的學習氛圍中,程枝漸漸融入他們認真背誦新學的文章,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空也漸漸明亮起來。


    叮叮叮叮——


    熟悉的鈴聲響起,教室內霎時安靜,所有同學坐在座位上收起了課桌上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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