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森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淪落到去警局撈人的地步。


    “我知道……可這次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安迪滿麵愁容,臉色仍舊有些發白,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別的什麽。


    將手裏的報告遞給詹森,安迪繼續道:“還需要一些時間走個流程,但是放心,不會有問題的。”


    畢竟西區的身份和地位太特殊了。


    詹森沉著臉點了點頭,接過安迪手裏的報告,簡單翻看了一下。


    翻了兩頁,詹森又側首瞥了一眼等在旁邊的唐安,皺了皺眉。


    “嘖,說了讓你跟威爾迴去。”


    “跟過來幹什麽?”


    “……”


    唐安抿了抿嘴,沒說什麽。


    詹森擰著眉,看了一眼唐安還綁著繃帶的手掌,伸手指了指身後那排座位,示意唐安坐在那邊等。


    唐安坐到了長椅上,安靜地看著詹森和安迪交談。


    “那些恐怖分子呢?審出什麽了?”


    詹森問。


    提到這個,安迪仿佛更頭疼了,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隻說是和道格拉斯先生的私仇,剩下的什麽都問不出來,業界還希望我們能盡快給出個交代……”


    道格拉斯先生受了傷,好幾個黑手黨的負責人都喪生了,同樣的還有許多的富商或政員死亡、負傷、受到驚嚇。


    簡直一團亂。


    詹森拍了拍安迪的肩膀,但臉色也同樣凝重。


    “哦對了,”安迪強打起精神,道,“雪莉他們還在審訊室,要去看一眼嗎?”


    詹森頓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將報告收好,詹森轉身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大聲道:


    “走吧崽子,去……”


    安迪拍了一下詹森的肩膀打斷了詹森的話,微微側首示意那邊的長椅。


    詹森扭頭看去。


    長椅上,唐安已經歪靠著椅背睡著了,因為槍戰而髒兮兮的臉上看起來有幾分疲憊,雙目微闔,漆黑的睫毛垂下來,腦袋歪著,快要垂到肩膀上,是個很別扭的姿勢,卻睡得很沉。


    唐安睡著垂下眼睫的時候,那眉眼裏以往執著、認真的勁頭就減淡了許多,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仿佛和普通的同齡人沒什麽差別。


    “……”


    詹森看了一會兒,收迴了目光。


    “好吧,你看著她,我待會兒迴來。


    詹森放低了聲音。


    安迪點了點頭,詹森又不怎麽放心地看了一眼,皺著眉轉身出了辦公室。


    “……”


    安迪歎了口氣。


    一口氣還沒歎到底,清晰響亮的電話鈴聲乍然在安靜的辦公室內響起,驚得安迪差點兒把手機丟出去。


    “喂?”


    安迪手忙腳亂接起電話,一邊小聲迴答一邊看了長椅上的唐安一眼。


    唐安仍舊闔著雙眼,眉眼微垂,看起來是沒醒。


    “是的長官……我現在就過去……”


    安迪單手拎起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給唐安披上,自己小聲講著電話匆忙出了辦公室。


    門關上,辦公室內重新恢複了安靜。


    隻剩下唐安輕柔而均勻的唿吸聲。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唐安的胸口隨著唿吸緩慢地起伏著,原本搭在身上的外套也一點點從肩膀滑落下來。


    直到外套滑落到膝蓋,眼看就要掉在地上,唐安突然驚醒了。


    睜著眼茫然地看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唐安懵了將近半分鍾。


    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


    安迪和詹森又是什麽時候走的?


    唐安睡懵了,完全想不起來。


    膝蓋上有些沉,唐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搭著一件外套,已經快要滑落在地上了。


    趕緊伸手把它撈起來,唐安拿著那衣服又愣了好一會兒。


    從長椅上站起身來,唐安把外套疊好放迴去,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辦公室。


    在心裏花了一分鍾博弈,唐安最後還是選擇離開這裏去找詹森他們。


    現在是半夜,但由於道格拉斯的事情影響實在太大,走廊上還有不少來來往往的警員,看起來都神色匆匆。


    唐安按照之前記憶裏的路線找審訊室,按照流程,雪莉他們現在應該在那裏。


    審訊室在三樓,唐安穿過走廊往樓梯間的方向走,路過不知道是誰的辦公室,聽到了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不會保釋,雷克斯。”


    唐安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這個冷冰冰的毫無起伏的語調,隻能屬於一個人。


    威裏爾公爵。


    “我不需要。”


    雷克斯漠然迴答。


    雷克斯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黑發微亂,小臂尚且還在往外滲血,手腕上戴著一副銀閃閃的手銬。


    威裏爾公爵就站在他身前,優雅地撐著手杖,衣著華貴,神色冰冷。


    一名警官站在辦公桌後,看起來有些難堪,似乎想勸說些什麽,或者趕緊逃離這裏。


    “公爵……”警官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如果您不簽字的話……”


    威裏爾公爵抬了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目光依舊停留在雷克斯的臉上,威裏爾公爵居高臨下睨著雷克斯。


    “你果然和你的母親一樣。”


    他慢慢說道。


    雷克斯抬起眼睫,微微眯起了眼睛,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裏驟然帶上了一股殺氣。


    很冷靜的,深思熟慮的殺氣。


    “……”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氣氛劍拔弩張。


    警官無助地縮在辦公桌後,看起來快哭了。


    “視頻的事,是你幹的。”


    雷克斯輕聲說。


    威裏爾公爵似乎並沒有一下子想起來是什麽視頻,反應過來,公爵牽了一下唇角。


    “啊,你說那個宴會。”


    公爵依舊這樣看著雷克斯,神色未變,語調冰冷而無比殘忍。


    “過往和記憶組成了一個人的本質,你應當會喜歡。”


    “……”


    雷克斯緊緊捏住了拳頭,目光盯著那張高高在上的、令人生厭的臉,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牙縫裏咬出來:“威裏爾……”


    一聲悶響打斷了雷克斯的尾音,威裏爾公爵放下沾著血的手杖,雷克斯破裂的唇角則流出了鮮血。


    雷克斯的腦袋被微微打偏了些,黑發遮住了雷克斯眼底的神色。


    “太失禮了,雷克斯。”


    銀製的手柄頭上還沾著血,威裏爾公爵像是沒看見一樣將它重新握在手裏,撐在身前。


    警官一下子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神色慌張:“公、公爵……”


    威裏爾公爵終於舍得施舍給他一個眼神:“出去。”


    “我……”警官實在不敢留他們兩個人單獨在這間辦公室,硬著頭皮結結巴巴地說,“探望的時間已經到了,那個,雷克斯該迴去了……”


    說著警官趕緊打開辦公室的門:“我們得……”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更尷尬的事情出現了。


    唐安就在門口,還保持著要敲門的姿勢。


    氣氛簡直當場凝固,因為之前辦理身份證件還有其他各種事情,警官自然是認得唐安的。


    “……”


    唐安的目光卻穿過另外兩人,直勾勾落在了雷克斯的身上。


    雷克斯從椅子上站起身,沒看威裏爾公爵一眼,隻是淡聲道:“真不巧,看來我該走了。”


    三人都出了辦公室,警官看上去總算鬆了口氣。


    唐安緊盯著雷克斯,盯著雷克斯臉上的傷痕,和那雙冰藍色的深邃的眼睛。


    雷克斯神色淡淡,所有的情緒在門開的一瞬間便已經盡數收斂,帶著手銬的手揉了一下唐安的後腦勺。


    “我沒事。”


    “……”


    唐安看著他不說話,這副表情就是不認同。


    雷克斯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什麽,唐安卻突然伸手,給了雷克斯一個很大的擁抱。


    雷克斯身形一僵,唐安卻很執著地收緊了手臂,這個擁抱相當用力,帶著唐安特有的撫慰人心的魅力。


    也許場合不太對,但唐安覺得,雷克斯需要一個擁抱。


    他看起來好難過。


    “……”


    唐安鬆開手,抬頭去看雷克斯。


    “有沒有好一點?”唐安小聲問。


    雷克斯依舊說不出什麽來,同樣直勾勾地看著唐安,他想就這樣吻上去,可是場合實在不太對。


    探望的時間的確到此為止,警官要帶雷克斯迴去,唐安問自己可不可以陪雷克斯走一段,警官同意了。


    威裏爾公爵一直站在三人的身後冷眼看著,直到雷克斯已經和警官一起往迴走的時候,公爵才幾步走上前來。


    手杖微微一斜,橫在身前攔住了唐安的去路,威裏爾公爵垂眸看向唐安。


    “我們談談。”


    唐安側首看向威裏爾公爵,又看向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雷克斯。


    雷克斯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停下腳步迴過頭來,看到威裏爾公爵攔住了唐安,立刻變了臉色,神色微冷。


    “……”


    唐安伸手推開了那根手杖,看了一眼威裏爾公爵。


    “抱歉,”唐安迴答,“我拒絕。”


    說完唐安收迴目光,幾步跟上了雷克斯。


    並伸手牽住了雷克斯的手掌。


    “走吧。”


    唐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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